《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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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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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林还是解甲归田,一切都由你来做主。”

    张德芳望着他,嘴唇砸了砸,似是有甚么话想说又没说,“大人……”

    “嗯!”

    “如果我的人马真的散了。”他说出了心里最坏的打算,“那我就听你的,去洛阳找那个掌剑门,从此做一个江湖人,杀富济贫。”

    “嗯!”刘驽仍是一个字。

    “那……大人。”张德芳朝他施了一礼,“我走了!”

    “走好!”刘驽口中终于蹦出了两个字。

    张德芳在楼梯上转过身子,悻悻地下了楼,走到楼梯口时又回头向刘驽抱拳告别,姿势倒挺像个江湖人。

    他快步向客栈院外走去,客栈老儿眼尖,看见他出门后赶紧去牵了马在旁等候。他从客栈老儿手中接过马缰,翻上马背,疾驰而去。

    客栈老儿一直跟出了院外,望着绝尘远去的将军老爷的背影一阵唏嘘,他转头时正好看见刘驽在身后,试探着问道:“官老爷,咱们这雍州城如今安全了吧?”

    就在今天,他在街上打听到不少贼军撤退的消息,于是想从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官老爷口中得到证实,“今天一大早地街上就全是做买卖的,连瞎子都背着把长刀上街了,真是不多见。”

    瞎子,长刀。

    刘驽听后心中一震,脸上却笑容如故,“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迈步出门,向街上走去,一边道:“老人家,我想上街走一走,留在屋里的人就麻烦你照应了。”

    他想上街走一趟,散散心,顺便晒一晒这副被炁寄生消耗的躯壳。若是机会凑巧,说不定还能遇上那个被朝廷追杀的铜马,问他究竟因何得罪了田令孜,是否与冯破的死有关系?

第五百一十一节 算命先生() 
虽然时候已近黄昏,但雍州城内的街道上依然热闹,到处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经过半个多月的大战之后,人们内心压抑的恐惧、紧张和忧愁,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得到了宣泄。

    见此,他心中略感欣慰,选择这般兵不血刃地逼退朱温大军,让雍州城内多少人家免遭家破人亡,又让多少子女有幸不会失去父亲,更让多少父母可以与孩儿共享天伦之乐?

    单是这一点,他便认为尤其值得。他始终认为——左右天下局势,未必一定要以付出成千上万条人命作为代价。百姓安定,天下方能安定。

    他沿着客栈外的街道散步,顺便看看人群中有没有可疑之人,比如说那个瞎子铜马。

    他路过了一个蜜饯摊子,闻着桃干的味道十分鲜香,心想李菁是北边人,应该没吃过这等甜食,于是让小贩用荷叶包了两斤,付钱后提在手上,准备来日回长安时带给李菁。

    “这位贵人,气色这么好的,要不要算上一卦?”

    他提着桃干往前走出不远,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听着是男子的嗓音,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之气。

    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算命先生。此人长得白净面皮,五官清秀,下颌三缕长须飘飘若仙,隐隐有出尘之范。

    他的目光与初此人相触,心中便微感异样,只觉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此人,却又一时想不起具体是谁。

    他转过身,走到摆在卦摊前的竹椅上坐下,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想算上一命,就不知道先生算得好不好!”

    那算命先生听后哈哈一笑,“这位贵人真会说笑,我们这个行当里若是做得不好,哪里还能混到饭吃?”

    刘驽脸上笑容微敛,“所以,就要看你的口才好不好了。”

    他不禁想起留在契丹做国师的那个孙梅鹤,料想此人单凭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巴,即便抛弃自己那套道德学说,来做一个算命的,说不能日子照样也能过得很滋润。

    “鄙人口才不好,但是算卦一向很准。”算命先生似乎对他没有根据的臆断有些生气,他拿起桌角一只装满卦签的竹筒,摇了几摇,“就不知道贵人想算姻缘还是前程?”

    “不,我先算一个人。”刘驽望着他,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含深意。

    “甚么人?”算命先生微感异样,话却没有多说。

    “一个叫铜马的人。”刘驽一字一顿地说道。

    “贵人难道是对此人的命很感兴趣?”算命先生不禁莞尔。

    “不算他的命,算他如今身在何处。”刘驽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上,静待此人的回答。

    算命先生看着他笑了,连连摇头,“我是算命的,又不是给你找人的。否则谁家丢了猪仔,谁家跑了媳妇,岂不是都要来找我算卦?”

    刘驽双手紧握着竹椅把手,“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算命先生利落地答道,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也是,此人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刘驽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哦,你知道我是谁?”算命先生略感惊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起初不知道,但现在再清楚不过了。”刘驽从竹椅上站起身,挥袖便要走。

    “慢着,就真的不想算上一卦再走吗?”算命先生从他背后喊道。

    他回过头,皱眉道:“生意本是和气生财,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做生意的人如你这般纠缠!”

    “是的,我也从来见过像你这样难对付的客人。”算命先生出口嘲讽,与他针锋相对。

    此人从桌上抓起装满卦签的竹筒,“今天这一卦,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

    “那如果我不算又如何?”刘驽神色微愠。

    算命先生将满筒卦签端到鼻下端详了一番,笑道:“如果这一筒竹签全都洒出去,恐怕要死不少人。”

    刘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满大街皆是出来游玩、散心的百姓,此人若是此时将筒内数十支卦签尽皆当作暗器发出,恐怕这条街上马上就会尸横遍地。

    “好,我算!”

    他不等算命先生回应,径自从竹筒中抽出一支签子,在火红的夕阳下打开一看,纸上写着八个蝇头小楷的字。

    “雀栖高枝,龙游浅水。”

    算命先生越过他的手,看见了纸上的字迹,不禁噗嗤一笑,“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个卦该如何解?”

    “不用了。”刘驽摇了摇头,“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所有的卦签上都写的是一样的字。”

    算命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总是喜欢妄下结论!”

    “看上去阁下早就认识我。”刘驽紧盯着他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亮光。

    他从竹筒中抓出一把签子,依次打开,果然上面的写的都是“雀栖高枝,龙游浅水。”这个八个字。

    算命先生见状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这次让你蒙对了,不过我想说的是,这八个字正是我想送给你的。”

    “夔王殿下,请讲!”刘驽淡淡地数道。

    那算命先生听后吃了一惊,“你果然早就认出了我。”

    “不管你换成哪一副假身,这副透着杀气的妖媚眼神,普天之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刘驽将目光从此人脸上移开,在满街的小贩身上扫来扫去,“殿下虽然武功绝伦,又出身富贵,可活得太累了。”

    夔王见他识出自己,于是不再作伪装,他索性撕掉唇上颌下的假须,露出清秀的面孔,“刘驽,不要将话题朝我身上引。我今日送给你这八个字,自然有我的深意……”

    刘驽不等其说话,便毫不客气地将其打断,“你是想告诉我,如果我要享受荣华富贵,那就得像只画眉鸟一样活着,每天尽说些肉麻的话讨好你吗?”

    夔王面色不悦,“起码你也得乖巧些,至少懂得作下属的礼数。你不看僧面,不看佛面,至少也要看在体内的那颗三虫三尸丸的份上吧?”

    刘驽冷冷一笑,“中了三虫三尸丸的人,即便不服解药,少说也能有三年的寿命。可殿下光在袁岚墓中就屡屡对我下手,恐怕是连这三年的寿命也不肯给我。既然如此,我是否服用了三虫三尸丸又有甚么区别?”

第五百一十二节 物极必反() 
二人说话颇为大声,引起了周遭行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夔王皱了皱眉,手指轻动,也不知用了甚么法门,眨眼间两根手指已是搭在了刘驽的脉门上,“借一步说话。”

    他不由刘驽分说,拉着他便走。二人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刘驽朝四周望了望,只见既无大树,也无高墙,如此即便有人跟踪过来,也是难以藏身。

    “此处无人,殿下有甚么话,不妨直说了吧!”

    夔王眨了眨眼睛,身子向他靠近过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时我亲眼看见你落进万灵大蛇的喉咙里,当无幸免之理。”

    刘驽淡淡一笑,“此中缘由殿下应该已经想了很久吧?”

    “当然。”夔王双眼紧盯着他,“自从前日看见你在城墙上指挥官兵用火计守城,我便吃了一惊。你要知道,这世上能让我吃惊的人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

    刘驽微微耸肩,“那我很抱歉地告诉殿下,其中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不过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如此而已。”

    夔王冷冷一笑,一双桃眼眯成了缝,眼中却寒芒毕露,“你当真不肯说?”

    “不是不肯说,是不知道,没法说。”刘驽纠正道,“殿下是个聪明人,若是以死威胁对我真的能奏效,你恐怕早已用了这招。”

    “是的,你的骨头比较硬,这点我承认。“夔王略略点头,右手朝自己腰间摸去。

    刘驽不用看也知道,那个地方应是剑柄的位置,他脸色依旧不改,道:“不是骨头硬,是事情确实糊涂。殿下若是好奇,便应该帮我找寻其中的缘由。”

    夔王嘻嘻一笑,“其实也不用找,把你身上的袁岚遗书交出来,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他不等刘驽回应,便伸手朝他怀中掏了过去,其快如风。刘驽还未反应过来,怀中的袁岚遗书已被此人夺了过去。

    夕阳下,铜片上的字迹映得愈加发亮,好似散发着无穷的魔力。

    夔王被这片不起眼的旧铜片深深吸引,他双手紧握铜片,也不顾及身旁的刘驽,逐字往下阅读。

    一遍读完后,他方才抬起头,脸色灰败,长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刘驽见事已至此,不必隐瞒,于是道:“殿下应当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当年袁岚虽然练成了天下第一等的奇功,却也因此遭受功法反噬,不得善终。此等悲剧,当为后人之鉴。”

    夔王将铜片收入袖中,喃喃道:“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我钻研《化瘀书》十几载,虽然未能尽览此书全貌,但对书中意旨却颇有掌握。此书中记载的是武功,字里行间说的却是生与死,若非看透生死的人,又怎能勘破此书的精要所在!?”

    刘驽听后淡淡一笑,他当然不愿将与炁相关的事情透露给此人,而是说道:“但凡是人,又有几个能看破生死,殿下不能,我也不能。”

    夔王抬眼看了看身边的这位披发青年,这是他头一次与此人心有灵犀,“你所说得不错,人都只能活一次,所以当然必须活得精彩。若是不能练成天下第一等的武功,那活着又有甚么意思。”

    他将该说的话说了个遍,最终却又回到了原点。这个原点同时也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练成天底下第一等的盖世武功。

    刘驽听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练成绝世武功对你来说真的有如此重要?你看如今天下大乱,你祖宗太宗皇帝打下的大好河山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你作为李氏子孙难道一点也不心痛?“

    “不,你不懂。”夔王愤怒地一甩袖子,若是换作其他人胆敢当着他的面这般无礼,他定然毫不犹豫地杀了此人。

    他在刘驽面前来回踱步,神情焦躁,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你不懂”这三个字,在重复了数十遍后,他终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刘驽,“你应该明白,这世间的人都充满阴险狡诈,没有一个人是值得相信的。江湖上的人如此,朝廷百官同样也不例外。我若是无法威慑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会算计我、背叛我。”

    他将两只粉手捏成了拳头,“只要练成了绝世武功,那么我想取谁的性命,就取谁的性命。只有这样,我才能收拾人心,安定天下。”

    刘驽没有被他的慷慨陈词感动,相反从中看出了此人的逼仄狭隘之处,“殿下,您的祖先太宗皇帝不会丝毫武功,可全天下的豪杰没有一个敢不服他,即便是袁天罡、虬髯客这等奇人也不例外。殿下以为,你比起太宗皇帝如何?”

    “这个……”夔王脸色微红,这是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收起了那副骄矜的模样,“太宗皇帝乃是古今难得的圣人,岂是我等可比。他虽不会武功,却会能杀人的王霸之术。我自知不如他,所以更要修炼上乘武功。”

    他生怕刘驽不服,于是接着说道:“譬如说前夜你与朱温的那一仗,可谓是费尽了心神,又是点火,又是调遣官兵的。可对我来说,想要打赢叛军却是易如反掌。贼军攻城时,我早已潜伏于暗处,并且盘算好,贼军若是攻进城,我便会潜入彼军之中,取了朱温的人头。叛军必然会因此沦为一团散沙,再无攻城之力。总而言之,你殚精竭虑的事情,对我来说不过是拔剑收剑的功夫而已,如此可见武功之重要!”

    刘驽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认为武功不重要,只不过殿下将武功看得太重了。我若是殿下,当挟皇室宗亲之威,整治朝纲,肃穆天下风气,如此乱世必平。“

    夔王幽幽地望着,眼中泛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想反驳刘驽的这番话,只因这些话过于陈词老套,他早已在那些老顽固的守旧大臣口中听过无数遍,耳中早已长出了茧子。可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未能出声。

    他突然感到,有些道理虽然浅显,却正确得没有丝毫争执的余地。

    他沉默了许久,将脸转向一边,“刘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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