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向四将,“诸位将军,我想了一下,今天这话还是应该由你们说。若是没有你们,雍州城早已陷落,难以留存至今。”
四人一听愣在原地,有人执意请道:“刘大人,难道您就真的不说上几句吗?”
刘驽摇了摇头,“不说了,四位将军不要客气。”
他执意拒绝这次训话,觉得稍作低调对自己来说或许不是坏事。
“可是,将士们已经等你好久了!”一名将军道,他的话乃是肺腑之言。这些兵士自从赶跑贼军,便一直留在岗楼之下,只为了能亲眼目睹刘大人的风采。
而对于四将来说,他们之所以请刘驽出来,本就想让他在众官兵面前露一露脸,让大伙儿今后都好好服从这位足智多谋的主帅。
刘驽继续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请你们帮我将张德芳叫过来,我想见一见他。”
四人实在无法,也不好强求,只得派亲随军士下到人群中,将张德芳叫了上来。张德芳抬着头,本在聚精会神地望着楼上,只等刘大人训话。可等了许久,这位刘大人却迟迟未开口。
他正觉蹊跷之际,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急忙转过头,“是谁!?”
“是我!”那人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竟然找我,真的是我?”张德芳心中一阵狂喜,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城楼上的刘大人不知甚么时候身影子已悄悄消失不见。他跟着来人离开人群,走过不少残壁断垣,最后来到一条僻静的街道。尽管此处没有灯火,可月光如水,照得街道清亮。
他远远地望见一名披着长发的青年人站在前方,魁梧坚实得好似一块黑岩。
他识得此人正是指挥大伙儿用火计逼退贼军的刘大人,忙向前急走了几步,双手抱拳,便要拜倒在地,口中道:“参见刘大人,是您要找我?”
“是的,你的大名令我如雷贯耳!”刘驽冲着他咧开了嘴,牙齿雪白而整齐。
张德芳一听纳了闷,“大人,我不过是一名副将而已,论起守城的功劳,远远不及几位老将军。”
刘驽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几位老将军本就是好人,可你确实出淤泥而不染,着实不容易。以前我不相信人有天性,见到你我算是信了。”
第四百九十一节 铁匠丁铁()
张德芳不是个笨人,虽然为人豪气,但向来粗中有细。他挠了挠头,“大人,你专门找我来,不仅仅是为了夸我吧?”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城中万余官兵,你琢磨着能调动多少人?”刘驽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中充满期望。
张德芳嘿嘿一笑,“这个可不好说,若是各位将军都在,那凭我自己的脸面能调动两个营不成问题。”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狡黠,“可若是我拿出我爹的兵符,那全城的官兵都得听我的。”
刘驽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你的意思是说,你爹的兵符在你这里?”
张德芳得意地一笑,“嗨,反正我那个爹也不要,他是八百年不进兵营一趟的人。我拿了他的兵符已有许多时日,可他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眼里呀,除了金银财宝之外便是美女子。”
刘驽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此甚好。”
他凑到张德芳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又道:“你带着人马只需如此做,那便万事大吉。”
张德芳听完后是神色一变,“大人,我们天天和贼军打仗,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刘驽微微一笑,道:“为将者应当从一叶而知秋,见一滴而知沧海,正所谓见微知著。有些事情眼睛无法看见,便只能靠心去领会了。城外的那些义军退而不散,这说明他们心中仍有所凭仗。”
张德芳听后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去打碎他们心中的这份凭仗?”他捏紧了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他转念一想,心中又生出疑问,“大人,如此大事你为何不让四位将军去做?”
“城中难保有敌军的细作,知道的人若是多了,自然难保事情不会外泄。”刘驽耐心地向此人解释,他笑道:“虽然你我仅是初见,但最愿相信的人便是你。”
“为甚么?”张德芳摸了摸脑袋。
“一个人若是能够做到抛弃荣华富贵,只会活出自己。那还有甚么功名利禄能够引诱得了他?”
“大人,你说得太对了。”张德芳一拍大腿,喊道:“知己啊!”
刘驽哈哈大笑,“那你我便如此约定了!”
“好,一言为定。苍天在上,今天的话我若是泄露半句,便身中万箭,死无葬身之地。”张德芳性子彻底放开了,发起毒誓来也是张口就来。
“不用发这种毒誓,我相信你。”刘驽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德芳眼珠转了几圈,“大人,可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有些势单力孤,怕是很难将此事办得周全。”
“不用担心,我自会派人去策应你。”刘驽笑道。
他想到了城外那一直未曾露面的那五百武林人士,此时这些人即将成为事态将会如何发展的关键。既然自己已经打败城外义军,为雍州城的官兵赢得喘息之机,那这些人不管是冲着仁义还是利益,都应该很快要出现了吧?”
“既然如此,那大人尽情放心,我一定竭力向前,为报销国家死而后已。”张德芳双目圆睁,一副铁胆虎将的模样。
刘驽笑眼看着他,“不要言死,世人虽多,但英雄甚少,死一个便是少一个!”
张德芳跟着笑了,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那就借大人吉言。”
“嗯!”刘驽微微点头。
军情紧急,两人商议完毕后便拱手告别。刘驽目送张德芳消失在街头,深叹了一口气。他始终下意识地觉得,有甚么人一直在暗中偷窥自己。这种感觉与先前在城楼上时一模一样。
为确保张德芳平安返回军营,他施展轻功,飞步踏上街边屋墙,飞身上了屋顶,向远处眺望。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直至目送张德芳回了军营,他方才放下心来,从瓦上一跃而下,顺着街道向悦喜客栈走去。
武林中人渴望各种利益,这是他们在江湖上的立身之本,为了得到利益,这些人不惜假借仁义之名。今晚他就要让这些被利益诱惑来的江湖人为他做一件大事儿,至于理由,那便是仁义。如此一举两得,双方皆喜,不亦快哉!
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五百武林人士很快就会赶到客栈。所以他必须加快步伐,赶在那些人面前到达。他有一种预感,花流雨和冯破并不是容易降服的人,若是他不在,这两人不知会给他惹出甚么幺蛾子来。
然而他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路的前方响起一阵打铁声。
叮!叮!叮!叮!叮!叮!
声声清脆,并且富有节奏。
“如此深夜,又是战乱时节,谁竟然会在此时此地打铁,这不是疯了么?”他心中不禁想道。
这打铁声似乎有异常的魔力,每一声都好似牵动着他新**潜伏的一股神秘力量,令他难受到了极致。
他陡感腹间新穴处疼痛异常,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一颗一颗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这是一种异常难忍的痛楚,每一声似乎都要将活人拉进阿鼻地狱。
他强忍痛楚,迈步往打铁声的方向疾行。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这半夜里作祟!?
他先是一阵急跑,没跑出几丈路便直感双脚如同灌了铅。他只得缓步而行,可没走出多远,腹间的疼痛愈加激烈起来。他双腿发软,连向前迈出一步也感到困难。
叮!
又一声清脆打铁声响起,如同正正地击打在他的心坎上。他浑身一颤,仿佛所有生机都被腹间新穴中的那点神秘力量抽离了躯体,差点瘫软在地。
他犹然不肯倒下,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扶着墙边,缓慢地向前挪动。经过约莫一盏茶时间的痛苦挣扎,他终于到达街头的拐角处。
月光之下,一个正在认真打铁的铁匠映入了他的眼帘,神情专注,似乎除了手中的剑胚之外,眼中便再无他物。
铁匠见他走来,放下了手中的剑胚和铁锤,右手拾起放在一边的旱烟袋放到嘴边,在夜色中抽得噼里啪啦作响,火星闪亮。
刘驽借着月色识出了此人,大惊道:“丁铁,怎么是你!”
第四百九十二节 天地造化()
丁铁,正是隐村头上的那个铁匠和盯梢人。刘驽对此人再熟悉不过,他曾经一招便将此人降服,并赢得此人的信服,此后任由他将孙钰带入龙组的堂口。
可此时此刻,他潜意识中却觉得此人极为陌生。脸还是那张脸,身形还是那身形,可是神情气色却已大变。
此人仅敲动铁锤,便可将他折磨得痛苦万分。如此高深的武功,若是在第一次与他交手的时候便展露出来,他恐怕一点赢面也不会有。
丁铁冲他点了点头,“刘大人,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自从打铁声停止后,刘驽腹间的剧痛渐渐消失。他更加确定,刚才的一切都是由这个丁铁所致。
他对此人心存戒备,淡淡地问道:“丁铁,你为何不留在长安,半夜三更的跑来这雍州城里打铁,究竟是何用意?”
丁铁从口中拿出旱烟袋,放在一边的架子上,哈哈大笑,“做生意的人当然要找对卖东西的好地方。这雍州城连日交战,军士们的兵器早已短缺,家家户户又需要宝剑防身,我当然要赶紧跑过来做生意。奈何白天跑到我这里订制兵器的人太多,所以我只能摸黑趁晚地干,否则交不了差啊!”
刘驽的目光落在静静地摆在架子上的旱烟袋上,烟袋中细烟袅袅,透着淡淡的腥味。
他当然不会相信此人的鬼话,微微一笑,“即便如此,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像你这样,把家伙什儿都当街摆放,正正地堵在了路中间,你这样是为了拦下每一个路过的人,让他们都从你这里订制一口宝剑吗?”
丁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从架上拿起旱烟袋,又抽了一口,将烟圈从口中缓缓吐出,“刘大人,这你可就不明白了。大晚上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将架子这样摆放在路中间,地方宽阔,心里也亮堂,打起铁来才痛快呀!”
“闲话莫要说了,你恐怕不是为了打铁,而是为了对付我!”刘驽决定不再与此人绕圈子,他在掌心中暗蓄真气,随时准备与此人动手。
丁铁瞥见了他不起眼的动作,并没有刻意提防,而是悠悠地叹了口气,“你竟然能在被万灵大蛇吞下后活着走出墓穴,此后还能安然无恙地指挥了一场大战,简直是奇人一个。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不要问我,难道知道答案的不该是你吗?”刘驽反问道。
他愈来愈觉得自己三年来的行止尽皆落入了他人的圈套之中。而这次雍州之行,更是圈套中的圈套。夔王在算计他,这个丁铁同样也是。
数日前在隐村门口,若不是丁铁故意在他手下落败,还大表忠诚,那他便无法进孙钰带入龙组的堂口中。若不审讯孙钰,那他便不会生起亲赴雍州之心。
“不,不,我并不知道。”丁铁连连摆手,将身上的嫌疑推脱得一干二净,“我只知道夔王一直在利用你,他想放长线钓大鱼,那我便帮他将这条线放得更长一点。”
“所以你是他的帮凶!?”刘驽心中生起一股怒意,若是有十分把握,他会毫不犹豫地对此人下手。
“呵呵,我不是,你才是他的帮凶。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大内隐卫。而我只不过是个打铁的,并且恰巧在隐村门口打铁而已。”丁铁说话毫不留情,他喜欢戏弄人,任何时候都喜欢。
“呵,若你不是夔王的人,他又怎会容你留在村口打铁?”刘驽对他的话表示质疑,从对方旱烟袋中透出的淡淡腥味更是加重了他的戒心。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你身上有足够多对方想知道的秘密,他自然会放任你不管,直到你自己暴露秘密为止。”丁铁说完后,畅快地笑了一阵,紧盯着刘驽的眼睛说道:“老实说,我来雍州要找的人并不是你,而任何带着qì从墓穴中走出的人,这样的人都必须死!”
“qì?你告诉我甚么是qì?”刘驽心头闪过一丝不妙,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丁铁知晓墓穴中的所有秘密。
“好吧,很奇怪?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让你能够死得明明白白。”
丁铁从架子上拿起一柄剑胚,在月光下的地面上开始写字。
刘驽凑过身子,将地上的字迹看得清楚,“这就是qì?”
皎洁胜雪的月光下,一个大大的“炁”字映入他的眼帘。泥土间的字痕平常无奇,却又好似透着摄人的魔力。
“是的,‘炁’!”丁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向明月,“炁乃夺天地之造化而生,取日月之精华而存。武人但凡能窥破一点‘炁’的境界,那武功便踏入了化境,足以傲视江湖,流芳百世。然而这炁得来并不容易,驾驭起来更是困难。炁每一刻的存在,都需从这世间吸取无尽精华,若是得不到,便会从宿主身上下手。没有福份的人得到了炁,只会被它慢慢吸尽全身生机,最后枯竭而亡。”
“你的意思是,当年将袁岚害死的神秘力量便是这‘炁’?”刘驽听后将信将疑,隐隐作痛的小腹在告诉他,自己应该遭受了同样的厄运。
“嗯,对于不了解它的人来说,炁确实足够神秘。既然你已经明白此中道理,那即便是死也该瞑目了。”丁铁端起剑胚,眯起一只眼睛,借着月光细细查看剑身,那神情像极了从艺多年的老铁匠。
他又放下剑胚,盯着刘驽认真地说道:“我身负祖先使命,不能任由‘炁’在世间横行霸道,所以必须杀了你,你大概不会怪我的吧?”
“不,我不相信所谓的炁,除非阁下再跟我细细讲解一番!”刘驽沉声道,“当年万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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