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听刘驽仍然称呼自己为“先生”,脸上大感有光,心知他没有怪罪自己,乃是哈哈大笑。他愈发卖力地表现了起来,往后纵臂一挥,“兄弟们,都跟着我走。往后咱们都听刘少侠的话,为刘少侠誓死效命。只要咱们肯吃苦,不怕死,那么好日子就在前头,吃香的喝辣的,小老婆大老婆,一切应有尽有,哈哈!”
那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中约有半数人嘻嘻哈哈地应了几声,其余的人默不吭声,只是静静地跟在刘驽的马后。这些不肯说话的人多是幸存的峨眉派弟子。他们出身中原名门大派,本就看不起天沙门这样一个江湖上的三四流门派。
面对胡三的颐指气使,他们心中很是不服气,只是本派师尊金顶道长在比武大会中稀里糊涂地丧了命,令他们群龙无首,这才不得不憋了一肚子的气不敢发作。即便如此,他们也是脸色铁青,绝不肯说一句奉承胡三或者刘驽的话来。
刘驽望着这一支由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族人等临时凑成的杂牌军,心中乃是百味交集。经此一行,他倍感收复人心之难,直恨先前没有想办法将萧呵哒带在身边,随时问策。
他传下命令,全军全力开拨,速速通过这夜幕下让人难以放心的险峭的黑风峡。传令官得令后飞马在军中前后驰骋,敦促着众将士快速前行。一时间,马蹄声大作,在峡谷中荡起阵阵回声。
刘驽目光注视着前方,他迟迟未再回头去看自己麾下众将士。面对错综复杂的军心,他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耶律适鲁的话又一次响在了他的耳边,“你不是一个狡猾的人……”
先前,他只想做一个赤诚之人,胸怀大义,替天行道,走遍天下。然而命运与现实的残酷撞击让他明白,这一切想法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但必须狡猾,否则在这乱世中难以行得动半步。
怎样做一个“狡猾”的好人,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令他头痛欲裂。
萧夫人麾下的两万大军见刘驽率军冲来,皆是不知所措。朱温又一次捏紧了萧夫人的脖子,喝道:“让你的这些部下都散开,给我的师弟让路!”
萧夫人不敢硬顶,慌忙想身边的亲随下命。一时间,萧氏众将士纷纷往旁散开,队形贴着两侧山崖,给这三千人腾开了一条道路。
朱温看见萧夫人被自己掐住脖子,直是有些喘不过气,却犹然不肯松手,“命你的属下都点亮火把,为我师弟送行!”
萧夫人痛苦地喘息了几声,冲亲随吼道:“快……快去,点……点火把,都……点……亮!”
在拼尽全力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她已然再难发出声。朱温这才将掐住她脖颈的右手稍微松了松,萧夫人得此间隙,大声地喘息起来,与此同时,鼻涕眼泪一顿乱流。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属下众将士都高举火把,逶迤数里,连成了一条火链长龙,一直往峡谷尽头延伸而去。
峡谷中,火把通亮,照得道路辉煌,两侧石壁泛光。
萧夫人眼睁睁地望着刘驽率军远去,直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她眼巴巴地望着朱温,求道:“朱门主,这下子你该放开我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节 预料之外()
朱温感觉到萧夫人脖颈处细腻的肌肤沁出了冷汗,浸得他的掌心透湿。他将脸凑近了萧夫人的脖子,只需再近一点,他的牙齿便可轻轻咬破萧夫人弹指可破的雪白肌肤。然而他强忍住了心底的那一份渴望,凑到萧夫人的耳边问道:“难不成萧夫人还想回头去追我师弟不成?”
萧夫人不敢与他强拧,停止了扭动脖子,紧张地回道:“哪里,小女子一切都听从朱大门主的安排!在场的这三万多萧氏将卒尽皆愿意听从阁下的吩咐。”
朱温听后有些心动,三万人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他若是能将这样大的一支骑兵带回中原,成就自己的一番势力,到时候即便是黄、王两位义军大首领也不敢小看他,凡事也必会看他的几分眼色。
然而他仍不啃声,他在等待萧夫人作出更大的让步。
萧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朱大门主,小女子这就去向众将士下命,令他们从今往后只听从您一人的指挥。”说到这她面露哀求之色,“小女子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请朱门主能在可汗面前多帮我说说好话,以免除我的死罪。”
朱温哼了一声,“此事不成问题,你下命吧。”
萧夫人显得有些为难,“大军易帅非平常之事,还请朱门主与我一同往军中走一趟,令众将士识下你的面孔,往后也好效忠与你!”
朱温听后心中一凛,想道:“这娘们故意引我到她军中,莫非是想害我不成。”然而三万骑兵对他来说诱惑极大,此事一旦错过便再无别的机会。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与将士们熟络不在于这一刻,往后的日子多得是,还请萧夫人跟我一起回去见可汗,这三万人也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萧夫人颇为难受地转了转被朱温紧紧拿住的脖子,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朱门主如此说,那小女子也不勉强。”
她向身边的一名亲随拍了三声掌,命他回阵中传令,让众将士紧随她而行。那名亲随得令后策马飞奔回阵内,不过一会儿三声鼓响起,三万萧氏将卒纷纷结成行军之阵,只待主帅下命,便开拨前行。
朱温望着这些兵马,面露垂涎之色,“萧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将这些人马都驯服得妥妥当当!”
萧夫人耸了耸肩,“朱门主过誉了,其实这些将士只是眼热我萧氏的名号,否则哪里肯跟着我一个小女子出生入死。”
她冲着那些结成行军之阵的萧氏将卒招了招手,未料这些人竟纹丝不动。她顿时面色大惊,喃喃道:“都反了,反了……”
朱温一听,好似被焦雷劈中了脑仁,他绝不肯看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拿住萧夫人脖颈的右手又紧了紧,“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兵卒都想造反不成?”
萧夫人脖颈被他拿得差点喘不过气,“他……们……都是……契丹子弟,只敬佩勇武果敢……之人。我被你……制住了,在他们……心里,我也就……不配做主帅了。”
朱温赶紧松开了右手,但仍虚作拿势,以防她趁机逃脱,“好,我已经放开你了,你赶紧跟他们下令,让他们都过来!”
萧夫人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她明白以自己的能耐,想从这样朱温的功夫高强之人手中逃脱直是天方夜谭。她顺从地向身边尚有了十多名亲随下命,“你们都听朱门主的,赶紧……”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这十多名亲随便一哄而散,丝毫不给她留份薄命。那些结成行军之阵的三万将士远远看见连萧夫人的亲随们都已叛乱,立刻转而掉头分散逃去。这些人纷纷灭掉手中的火把,身影瞬即隐匿进了晦暗的夜色之中,茫茫如潮水般向峡谷的尽头退去。
朱温一看急了,“萧夫人,你有甚么办法可以把他们追回来?”
萧夫人道:“追上他们,杀掉领头的人!你带上我,咱们一起追。”
朱温眉头一皱,这娘们为甚么三番两次想要跟着自己走,她心中究竟在计划些甚么。他心中生出了戒备之心,“萧夫人,你就留在此地歇息,朱某这就带人上去看看。”
萧夫人听后一愣,“如此甚好,还请朱门主多加小心,务必严惩带头叛乱之人。”
朱温冷冷一笑,“这是自然的,还请萧夫人放心。罪魁祸首朱某会抓回来带到你的面前,由你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萧夫人听后吓得手发软,“小女子素来心慈手软,朱门主既然是这支大军将来的主帅,那您自己杀了他们便可,不必带回来给小女子看了。”
朱温相信不肯相信她的话,“萧夫人过谦了,旁人女子皆会小心胆小,唯独你不会。还请萧夫人心中勿起他念,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留下十名全忠门人将萧夫人团团围定,看守着她,自己率领剩下的二十人朝那逃去的萧氏军众们急追而去。
萧夫人眼望着朱温率众追得远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环视了一圈紧紧围住自己的这十人,“诸位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即便你们放我逃,我也未必能逃得去。”
那十人的首领向她拱了拱手,“不好意思了,萧夫人,门主的命令我们不敢稍有违背,否则必受三刀六洞之刑。”
萧夫人听后有些惊讶,“哦?何为三刀六洞?”
那首领解释道:“那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刑法,受刑者需身插三柄钢刀,每一柄务必都要穿透身体,这样前后两个血洞,加起来就有六个洞了。”
萧夫人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请问各位怕不怕万箭穿心之苦?”
她突地双足在马镫上奋力一蹬,身子从马背上跃起。那首领与九名部下随即觉察出其中异样,急要抽刀攻上。正在此时,她身下马鞍倏地弹起,数不清的墨般针影从马鞍下激射而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节 网彀之中()
这些人的刀还未出鞘,便都一声不啃地中针落马,一个个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停地抽搐痉挛。
仅剩的那名首领,因为身处萧夫人坐骑之前,此方位被马首所阻,并无墨针射出,他这才得以幸免一死。他深知萧夫人若是逃脱了,等门主归来之后,自己的下场定是极惨,到时候非但要受惩处,还会生不如死。想到这,他大喝一声,挺刀纵马向萧夫人刺来。
萧夫人身子重新落回了马鞍,她急忙拨转马首,与那全忠门首领刺来的刀尖擦身而过。紧接着,她挥鞭急抽马臀。她胯下所骑的,乃是先前李菁所有的那匹汗血宝马,这马长嘶一声之后便撒蹄狂奔,片刻后便将那名全忠门首领远远地抛开。
她策马狂跑了一阵,直奔出了黑风峡。在确认安全无虞之后,她驻足在一处土丘上,遥望着朱温等人追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妩媚的笑意……
……
朱温眼下身处绝地,他望着眼前茫茫的箭矢之海,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在他身后,二十具全忠门弟子的尸体早已冰凉,箭矢穿透了他们的喉结、左胸,甚至贯脑而出,徒剩二十匹无主的马匹在夜色下的草原上惊慌地来回奔跑。这些人临时之际,神情都甚为惊愕,看上去他们对死亡的突然降临并无充分准备。
朱温的坐骑已被射死,他背靠着万丈石壁,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自从踏入这乱纷纷的乱世之后,他虽然吃过不少亏,却从未如眼下这般窝囊过。若是再让他碰见那个姓萧的女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她的喉管,吮吸她芬芳的鲜血。
面对三万萧氏大军的步步紧逼,他毫无胜算。他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惊得那些萧氏将卒一阵犹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下的步伐。他趁此机会,丹田中提起一口真气,鱼跃转身,飞步踏上了背后的石壁,凌壁疾走。身后,劲矢之声不歇,却多数被他闪身躲过。箭头击中石壁后,在寒夜里溅起星星火花。
借着夜色的保护,他终于攀上了万丈石壁的最高处。他抠住石壁上的一处凸石,借力翻身上了崖顶。直至此时,他方才觉察到背后传来一阵刺痛,伸手一摸,全是血。原来有数支箭矢射中了他的肩背,箭头勾在血肉里,非用刀,难以剜得出来。
他站在山巅,冲着峡谷中的三万萧氏将卒吐了一口血痰。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艰难地折断了背后的箭杆,乘夜徒步往南走去。
在那遥远的南方,中原大地上烽烟迭起,民不聊生,同时却也给了他千载难逢的出头机会。
与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荒凉无人的契丹草原上,到死都没人收尸,他还不如回中原,跟着黄巢、王仙芝两位义军大首领踏踏实实地干一番事业,将来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至于萧夫人的算计之仇,他绝不会忘记,终有一日,他会加倍奉还!
他走了一段路后,在一块矗立的巨石旁停了下来,运真气于指端,想要在石上给师弟刘驽刻下一段话来,作为临别时的留言交待。可转念一想,草原如此之大,师弟未必能发现这块石头。若是因此不慎被萧夫人等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那可真的算是坏事了。想到这,他便将手缩回了袖里,忍着背上传来的痛楚,继续往南赶路。
星光闪耀,月色柔和,然而这美妙的夜景却勾不起他心中的半点波澜。此时此刻,他只想着能在天亮之后尽快找到一位郎中,好剜出肩背上肉里的三块铁箭头来。
……
萧夫人在峡谷外兜了半天的圈子,不经意间竟回到了原地,惊得她起了一身冷汗。她坐骑的马蹄似是踩中了甚物,颠得她身躯颤了一下。她心起疑惑,急忙点亮了火把,照着地上细眼一看,发现草丛中仰脸躺着一具尸体。
她识得发现那名尸体的模样,正是先前紧追自己不放的那名全忠门首领。此人的脖间全是血,在其手旁不远处落着一柄马刀,看上去像是自刎身亡。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此人追丢她之后,居然宁愿自己死,也不肯等待那门主朱温的处置。如此可以想见,那朱温御下的手段该是何等地残酷。
她从马背上弯腰,垂下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草丛中那名全忠门首领的衣袍。不一会儿,尸体已被几朵火焰包围,浓烟渐起。
她扬起马鞭,策马复又驰入了黑风谷中。此马的脚程极快,没过多久,前方一大片火把的亮光映入了她的眼帘,好似星空中的银河一般壮观。她眼中涌出泪光,这些人都是她麾下最可信赖的将士,是她在这契丹草原上的生存之本。
她不幸失去了阿保机,却有幸得到了这些人。无论他们是自己的族人,还曾经是遥辇泰、耶律适鲁等人的手下,此刻却只忠于她一人。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她向耶律适鲁复仇的希望方能不灭。也因如此,她方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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