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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正值辰巳之交,已有客人陆续进出客栈了。石掌柜也正在每栋楼阁的客房依次查看众伙计们干活的标准;饭厅里的伙计们已开始忙碌地招待客人了,柜台上石勇的夫人,那个鬓边花白的中年妇人也正在整理连日来的账面;厨房里的厨子们早就忙得不亦乐乎,北面马栏里的伙计们也正在给过夜留宿的客人们的马喂草料。
然而,未来的嵩山庄园二夫人,石勇的女儿石青青却正在悠闲自得地拿着一个莲蓬喷嘴的小木桶,浇她那些煞费苦心种在南墙脚下的一溜花卉。
她今天的穿着与八月中旬的天气不谋而合。秋香色衬裙,外披着一件和花色的宽袖罩袍,既风雅清秀,又轻灵飘逸,仿佛给人感觉她的性情不但灵动跳脱,也一定长袖善舞。她的粉红色的裤子配上淡蓝色的绣花鞋面,完全可以跟此刻东方天幕上浮现的七彩烟霞相媲美了。她不笑时如羞花含春,启齿间似锦鲤吐珠,灵巧调皮数第一,作嗔嬉笑无人比。她的眼睛更美了,洁净如玉,清澈如水,有无限秋波涌动,带万种风情顾盼,叫人如此如醉,如烟如梦。
这时,正有一辆轻便典雅的马车驶进了枫林客栈的山门。一个机灵的伙计不等马车停稳便热情洋溢地迎了上去。
这时,车夫掀起车帘,车上轻灵地走下来一个秀美的女子。只见她两腮凝脂,笑靥如花;体态婀娜,神韵风骚;披凤凰翎羽鹤氅,穿蝴蝶扑花绣鞋,袅袅娜娜,千姿百态。
她一跨下马车便瞧见南墙下石青青正在专心致志地浇花。于是,她也不去理睬客栈伙计的招呼,便径直朝石青青走去。
“好漂亮的花儿!”石青青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同她说话,她便慌忙转过身来。只见那个刚从马车里走下来的女子正在向她微笑。
“这些都是山上移栽的野花,我也觉得很美。”石青青说,“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想必您也是来枫林山观光的吧?”
“我叫白兰花,是特意来找您的!”那人说。
石青青万分惊诧。
“您认识我吗?”
“认识,你叫石青青。”白兰花微笑着说。
“那进屋里坐吧!”石青青也嫣然一笑说。
“不了,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见有一个衣着不俗的陌生女子,在南墙下与女儿谈话,石勇夫妇和客栈的伙计们也都挤在门前张望。石勇见女儿和那陌生女子交谈惬意,也便没有去过多猜疑,只当她是一般观光的客人。因此,他将众伙计喝散,让他们各自忙去。
“你是吴双的二夫人?”白兰花问。
“还没有成亲!”石青青嘻嘻一笑说。
“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白兰花微笑着说。
她又忽然补充一句:“我也是吴双的一个朋友!”
“那你一定认识白姐姐。”石青青说。
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欠妥,因为对方也姓白,因此,她立忙又补充一句:“我说的是一个叫白雪的姐姐。”
“哦!”对方听她这么一说,面有惊讶之色。“你认识白雪?”
“不认识!”石青青天真地摇着头。
“那你又怎么知道白雪这个名字呢?”白兰花又问。
石青青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他依然是那么率真地与白兰花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是吴双告诉我的。”她说。
“他告诉你白雪是个怎样的女人呢?”白兰花郑重地问,并且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他说,白姐姐善良持重,温柔贤淑,美艳动人,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子!”
那个自称是白兰花的女子听了仿佛吃了一惊,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一刻,也不知是她的眼睛进灰了,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触景生情流了泪,石青青看见她慌忙从袖兜里拿出香帕轻拭着眼角。
第七章:是寄托也是祝福()
“要不我们去路上走一走?”白兰花突然问。
“成。”
于是,石青青与那个自称是白兰花的女子出了客栈的山门,沿着去枫林庙的路上走去。
“你的吴双呢?”白兰花忽然又问她。
“他去了漠北!”石青青咯咯地笑着说,“男人真奇怪,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他也要去拼死拼活。”
“你担心他吗?”白兰花忧郁的看着她问。
“怎么不担心!”石青青说,“我听人说那个地方……”她突然不再说下去,好像后面的话不堪耳闻似的,但是她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非常担忧的神色。
“你在为他担心!”白兰花说。
石青青咬着下嘴唇,无助地滴下了一串泪水,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兰花看着她那个样子,抿着嘴唇,强颜一笑。
“不会有事的,为他求福吧。”
石青青很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白兰花说,“你习惯把忧愁藏在心底,把快乐无邪写在脸上,让你身边的人因你而快乐!”
“我应该要叫你姐姐吧?”石青青又堆起了满脸天真无邪的神情看着她说,“我感觉到,你是我喜欢的那种好姐姐。”
“你本来就应该叫我姐姐,”白兰花说,“吴双他确实是一个好男人,也值得你去爱他。”
她接着又问了一句:“如果一切顺利平安的话,吴双他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应该最迟在后天晚上就回到家了!”
“那他一路上岂不是很幸苦!”
“是的。”石青青叹息一声,看着远山喃喃地说,“回到家后,他又要跟人决斗了!”她的脸上再次拂过忧伤。
“那你今后能忍受吗?”
“我有办法改变他!”石青青自信满满地说。
“有什么好办法?”
“我给他生一大堆孩子,”石青青自己说着也笑了,“他以后在要出去打架,我就让孩子们拖住他的脚,藏起他的剑,这样他就没有办法去找人决斗了!”
“你真可爱!”白兰花也笑了。
眼看着前面就要走上一条狭窄的石级,白兰花停下来问她:
“枫林庙还有多远呢?”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石青青指着面前那座山林说。
“那我们回头吧!”
俩人又说着往回走。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一切,”白兰花平静地说,“包括他的所有缺点。”
石青青郑重的点点头。
“男人很幸苦,也很伟大!”白兰花又说,“他们有些事情,让我们女人觉得毫无意义,其实事关重大,只不过他是不愿将严重的后果告诉他的女人而已;因为,他不忍心看着她为他担惊受怕。”
“我知道,”石青青说,“吴双的过去是很悲惨的,他的仇敌十分可怕,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会害怕吗?”
“有他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会畏惧!”
“好样的,你会给他带来幸福的!”
她们已走进了客栈的院子,马车也已经掉转头来,车夫激动地看着白兰花走进来。
“老板要回去吗?”车夫忽然向她问。
“是的。”白兰花说着,回过头来拉着石青青的手说,“好妹妹我衷心祝愿你们幸福快乐,百年好合,我回去了!”
看着白兰花上车离去,石青青若有所失,她立在路上一直目送着马车远去,并消失在视线里;那一瞬,她忽然感觉很失落,仿佛失去了一个知心的朋友那样,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我们都想到了,白兰花就是白雪,她与石青青道别后,就一直坐在马车里静静地落泪。因为,那是她将爱情转交和托付的痛苦心情。可是,当她回想石青青的音容笑貌,心头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宽慰;她认为,这个善良、纯真、活泼、可爱、无邪的姑娘完全可以当得起她的重托——她也完全相信吴双一定会因为有她的终生伴随而幸福快乐。
想到这里,她便冷静下来,并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回到凤鸣客栈白雪做了两件事,一是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鞋袜找齐归拢,并将它们叠放整齐;二是,封好了一百两一包的银子,放在她床头的箱笼里。
但是,她做这一切事的时候,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像是一个非常虚弱的病人,有气无力却又忧心忡忡。并且她还时不时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要等着你回来!”
有时候,她又忽然木讷地站在窗前,两眼直直地注视着远方,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夜幕降临,她早早的就去床上休息了,甚至连晚饭也没有吃;这一异常表现,引起了毛小二的特别关注。
毛小二和其它的伙计们一道匆匆吃完晚饭后,便独自离开了饭厅,他立在后院里看着白雪的楼阁犹豫不决,他在想该不该上去看看他的美女老板。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身边又没有个丫鬟;独自一人住着一栋空荡荡的楼阁里,平安无事到不打紧,要是有个感冒伤风的又望谁来照顾?
因此,他踏上了春暖阁的木梯,朝白雪的卧房走去;可是,他又在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妄想得到白老板的芳心吗?
这时,他自己冷笑了,随后喃喃自语:“我可不会傻到这个程度,我很清楚自己是属于哪一个种类的人,做做白日梦倒是可以,要是当真了,那就太傻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白雪的房门外。
当他举起手,正要去敲门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从枫林客栈一回来,就垂头丧气像是丢了魂似的,难道她还在为吴双那个混蛋伤心难过!”他自言自语的说,想到这里他又很不情愿去多管闲事了。
于是,他又扭转头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发现白雪的房内安静如死;因此,他再次调转步子朝她的房门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可是,毫无动静,既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其它丝毫动静;于是他又举手敲门,并且这一次他特别敲重一点。但是,仍然毫无反应。
因此,他越敲越重,连续几轮后依然毫无动静;这时,他慌了,毫不犹豫一脚将大门踹开。
房间里,籍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并且床榻边上的一张小桌子上堆满了衣物。因此毛小二一边喊着:“白老板,白老板……”
一面甩开火折子,火折子打着了,他去桌子上点燃蜡烛;顿时房间里明亮起来,他见白雪安详地躺在床上,口中连续不断地呓语着,含含糊糊地呼唤着吴双的名字。
毛小二走近去喊:“白老板,白老板……”
白雪依然毫无反应,于是他便拿手背去她的额头上一贴;立即,大惊失色。
原来她正患着严重的热病!
第八章:孙大雷跑去找钱袋()
世人都有一颗好奇的心,尤其喜欢看别人打架,对输赢成败显得尤为关切。可对于打架的当事人而言,又谁都不想当众现丑,于是人们都很想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偷偷地打一架。因为这样输赢成败不会有人知道,即便是败了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然而吴双好像不是这样想的,他丝毫不隐讳,还特意把与王彪决斗的消息遍告了全城。
连日来这个消息不但轰动了落雁城,也惊动了很多远方的江湖朋友。人们的心情都很迫切,茶余饭后街谈巷议都少不了谈起俩人决斗的事情;邻里街坊,亲戚朋友见了面必然叮嘱:“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吴双与王彪的决斗,一定很会精彩!”
不但是落雁城的人们特别关注,有得到消息的外地人也不远千里闻讯赶来,这其中不乏江湖名人。
一时间落雁城的各行生意买卖空前兴隆,特别是客栈,无论大小三天前已经客满人多。当然,那些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一般都会选择在凤鸣客栈下榻,因为那是全城最豪华的客栈,客人们住在这样的客栈,也似乎更能显示出他们的特殊身份和地位。
其中有一位江湖名人,他的到来几乎和人们急于看到的决斗一样具有轰动全城的效果;他的到来不仅使凤鸣客栈锦上添花,也使落雁城争光添彩——他就是山西太原城城主,人称“一刀定乾坤”的呼延无疆大侠。这样的江湖大腕儿驾临落雁城,就像季风登陆引起的风暴,足使全城处于喧嚣的狂热之中。
他的到来引起的轰动,也让落雁城内外,老老少少的人们都不辞辛苦将落雁城的街道一路拥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只为近距离目睹一眼心目中高大神圣的英雄的尊容。
更何况这位江湖人物的排场还不小。三天前已有一个姓花的中年人来到凤鸣客栈,他向客栈招待狮子大开口要了二十间客房,其中就有凤鸣客栈最昂贵的那套客房——每晚要五十两银子的房费。
当日,那人交给柜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并撂下话说:“但凡我的客人,吃的、喝的、玩的、睡的,只要你们客栈可以办到的都要满足,结账时我会一文不少。”
那天下午,大概午时三刻,人们便看到由八个大汉抬着一乘豪华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涌进了落雁城。轿子径直抬到凤鸣客栈门前落下。这时,前天那个定了二十间客房自称是姓花的中年男人,连忙走上前去躬身揭开轿帘,于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却又一团和气的中年人,款款地走下轿子。他鬓发花白,脸上却没有一丝老秋之气,相反充满了少年面庞的那种水色与容光;他精神抖擞,目光如炬,谦和之中透着不可形容的威严。他着一身鲜艳的宝蓝外衣,从衣服光滑细柔的色泽人们可以预见它不菲的价格;他头上的那顶帽子则光艳艳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让人羡慕中带着无限惊叹;他的腰际那泛着柔和光泽的玉带,则完全体现了一个成功江湖人的富态与尊荣。
因此人群里有个珠宝匠人对他身边一位朋友说:“这条玉带至少百金。”
此人果然无愧于江湖名流,他衣着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