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颜暖摇了摇头,她盯着慕泽深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说:“慕泽深,这个交易是不成立的,记得么,你欠言家一条命,你欠我……”
慕泽深脸色大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暖暖,别说……”
“晚了。”颜暖笑容苦涩,“慕泽深,你欠我一条命。”
慕泽深闻言,脸色大变。
颜暖认识他那么久,了解他那么深,从来没有见过他此刻流露出来的神色。
她以为慕泽深这样的人,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心,让他失态。
但她错了。
这一刻。
慕泽深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眼睛尤其显得深邃黝黑。
仿佛承载了岁月经年的困苦、绝望、挣扎、痛楚,甚至还有哀求。
那里面的东西几乎就要漫溢出来,在他的这一生中,也许只有这一刻,然颜暖真真正正窥视到他心里的想法。
107。那个时候我说 我不想死()
“暖暖,你确定,要这么做?”慕泽深紧紧握着颜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连漆黑的眸色也染上了恐惧。
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颜暖心中一痛,慕泽深的表情让她有些不敢再看崾。
这个男人应该强势如帝王,应该高高在上,他是南城的慕先生,应该是她一生仰望的人。
纵然她已经不再仰望他,她也没有想过他会走下神坛。
两个人到了今天这样,已经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颜暖轻轻的,把手从他的掌中抽离。
慕泽深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掌心,惨淡地笑:“暖暖,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吗?我可以对你好,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你在我身边。”
颜暖轻轻别开头,不去看慕泽深躏。
慕泽深轻声说:“我真的,有在认真想怎么对你好,把你宠上天,让我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遗留下来的遗憾,一一补上,给你最奢华的生活,给你言暖没有享受过的快乐,都逐一给你,我会去了解你喜欢的事情,也发誓,用尽我的全力,来达成你的心愿,你无法接受我,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我甚至可以容忍你心里有欧家那个小子。”
他顿了顿,声音暗哑:“暖暖,我这辈子真的很失败,感情的事情很多都不懂,但我真的有在学,所缺的,只是你给我一个机会而已。我慕泽深这一生,从来没有对谁如此低声下气,难道这一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吗?都不能打动你一分一毫吗?”
颜暖闭上眼睛,贝齿咬着下唇,茫然地摇着头,哑声说:“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真的,以前在慕家的时候,我总是看一些财经类的书籍,那是因为你喜欢,可是我自己喜欢的是推理小说。我在美国请的家庭教师教我mba的课程,因为我觉得那可能可以帮得上你的忙,即使我小时候立下的志愿是当一名律师。我的衣服全部都是米白的素净颜色,那是因为你的房间装饰是灰白的。一个人在私密的空间里表现出来的,才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我曾经费劲心思,小心翼翼,就为了……”
颜暖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就像一块酸涩的东西堵在了她的喉咙处。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介意的,根本不是那个时候死掉的事情,那是我自己想要来慕家,所以死了也是我自己的责任,怨不得谁,可是现在不一样,我喜欢他,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牵扯,一点都不想了……”
慕泽深的脸越来越苍白,却强撑着说:“暖暖,你不是她,你怎么会是她,你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不会这样说了。”
“慕泽深,你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吗?不然在墓地的时候,你不会故意那么说,在你看到我和言枫在一起的照片,你就知道了我是谁。”颜暖温言说,漆黑的眸子就像黑洞一般,连光亮都吞噬了。
“自欺欺人并不是解决的问题的方法。在怎么逃避,也逃避不了我曾经是慕言暖,在最紧要的关头被你抛弃的事情,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对着摄像头对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慕泽深下意识的反问出口。
“我说。”颜暖微微一笑,“爸爸,救我,我不想死!”
刻意放柔的声音,却因为喉咙处的酸涩变得沙哑无比。
慕泽深定定地看着颜暖强忍着装作平静的小脸,眼中布满苍凉。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时候的慕言暖无力地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向他求救。
但是他,选择了慕琪。
慕泽深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苦涩难听,喃喃地说:“暖暖,你都不给我留点余地吗?”
“现在是你不给我留余地。”颜暖看着失魂落魄的慕泽深,轻声说:“慕泽深,反正不管是言家的言暖,还是现在老城区的颜暖,都不是你的女儿,你就放了我吧,你想让我做你取乐的东西,别说我曾经是慕言暖,就是我只是单纯的颜暖,这种事也欺人太甚了。”
慕泽深脸色铁青道:“什么取乐的东西,你见过有谁为了一个东西如此煞费苦心吗?要一个取乐的东西,只要我愿意,马上就会有人送过来。但我从头到尾要的,都是你,只是你而已,你为什么老是要扭曲我的意思?暖暖,既然上天让你再活了过来,那是要给我一次机会。”
“慕泽深,你说我妈妈总是看不到自己的错误,你又何尝不是,上天让我活过来,不是给你一次机会,是给我一次机会。……来逃离你,纠正我的错误。”
颜暖淡淡地说:“慕泽深,你别忘了,我们之间隔着人命。你欠我的,一条命。”
慕泽深仿佛如遭重击,高大的身形,霎那间竟然有些畏缩。
颜暖闭了闭眼,很快的,又睁开了,细声说:“我是言暖,就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发生过那些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当做没有,那个过程太过惨烈,惨烈到,已经深深在我灵魂上留下疤痕。我不能跟在你身边,一次次提醒自己我还有那道
疤,那种感觉太痛苦。慕泽深,我也想好好活着,只做现在的颜暖,你明白吗?”
“我知道,当年的事,可能也怪不得你。慕珂后来让我看过当年的那个绑架的视频,那个角度,确实看不到我中枪受伤了,你会选择慕琪,也是理所当然……”颜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轻轻。
“算了,我不多说。总之,慕泽深,你必须放我走,你没有选择,因为这是你欠我的。我不需要你的钱或者其他方面的补偿,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远离我的生活。如果你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会试着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慕泽深摇头,冷峻的面容黯淡下来,过了半响,他才声音暗哑地说:“那我宁愿你恨我。”
颜暖咬牙:“所以,你不打算放我走吗?”
“对!暖暖,你没得选!”慕泽深凝视着颜暖,低声说。
看着她的深眸渐渐染上悲凉,绝望入眼。
他伸手,摸上她如玉的面容,哀求一般的,低声说:“原谅我!暖暖!”
“绝不!”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颜暖都是在慕泽深的房间里度过。
慕泽深的说法是她身体还没好,不能离开。
事实是,她被变相软禁了。
每次她要离开丨房间,门口的保镖都会客气而恭敬地对她说:“对不起,颜小姐,先生说您还需要休息。”
颜暖每一次的尝试失败,只是看了看保镖,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走回房间里呆着。
慕泽深吩咐佣人往房间里放了很多的书,颜暖每一天就是用书打发时间。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躺在床上。
昏昏欲睡。
她的身体已经差到一个极点。
绝食了好几天。
慕泽深都没有来见她,只是让护士给她挂吊瓶,注射营养剂。
“颜小姐,你多少吃一点吧,您在不吃,您的身体就要垮了啊。”凌灵苦口婆心地劝颜暖吃东西。
颜暖躺在床上,她张大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曾经漆黑清亮的瞳,现在被一片木然所代替。
颜暖问:“慕泽深要放我走了吗?”
凌灵语塞,恭敬而小心翼翼地说:“先生说,让颜小姐好好休息。”
半响,她才如细蚊一般地发出一个单音:“滚!”
凌灵看着颜暖瘦弱的背影,退了出去。
门外,慕泽深背靠在墙壁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淡淡地烟雾环绕在他的周围。
眼底是淡淡的淤青,眼白有红丝。严重的睡眠不足。
就像一条暗黑的河,泛着痛苦的气息,无形的萦绕在他的周围。
看到凌灵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烟,保镖连忙递上一个烟灰缸。
慕泽深掐灭了烟,他声音嘶哑地问:“怎么样?”
凌灵迟疑了一下,仍然是如实的报告:“颜小姐,希望您能让她离开。”
“是么?”慕泽深回答。
他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墙壁的凉意仿佛顺着背部窜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地,身体轻颤。
想着颜暖在里面的房间。
他想要进去,却不敢进去。
不敢进去,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不敢看到她对他厌恶的表情。
什么时候,他慕先生,竟然也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去,把粥给我端过来。”慕泽深直立起身子,对凌灵淡淡吩咐道。
“是,先生。”
108。暖暖,你可以祈祷我早点死()
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发出轻微地一声响,随即又关上。
沉闷,除了沉闷还是沉闷。
“滚出去!”颜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侧翻了个身。
“暖暖!”慕泽深低醇的嗓音低低响起,“你还是不想吃饭吗?”
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崾。
颜暖猛地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只起身了一点,又重重跌落在松软的床垫上。
“慕泽深!”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漆黑的眸底是森冷的寒芒躏。
她看着他,宛若在看一个需要以命生死相博的敌人。
慕泽深端着瓷碗的手微微抖了抖,很快,他又稳住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床边,坐下。
“吃饭吧。”他说。
用汤匙舀起粥。
粥已经放得半凉,软糯适口。
慕泽深把汤匙移到颜暖的嘴边,温声说:“吃一点吧,暖暖。”
颜暖厌恶地瞥了一眼粥,把视线移到慕泽深立体的五官上,冷冷地说:“慕泽深,你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给我滚。”
慕泽深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暖暖,你要么自己吃,要么,我喂你。”
啪!
颜暖伸手,拍掉了放在她唇边的汤匙。
汤匙掉在床上,一下子,粥也洒在了床上。
颜暖完全无视了慕泽深微变的脸色,冷冷地说:“你给我滚。”
慕泽深说:“那暖暖是要我喂你了。”
颜暖紧紧抿着唇,眸底是一片冰凉的神色。
慕泽深忽然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掰开颜暖的嘴巴。
直接就把粥往颜暖的嘴里灌。
动作十分的强势,完全不容颜暖反抗。
一碗粥被灌着,一半进了颜暖的嘴巴,一半流了出来。
慕泽深也不管颜暖死命地挣扎,目的只有一个,要让颜暖吃东西。
颜暖被呛到了,脸色涨得通红,痛苦的呜咽着。
身体都开始颤抖。仿佛一只被逼近绝境的幼兽。
彷徨而又无助。
慕泽深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把碗狠狠往地上一摔,怒极反笑:“好好,颜暖,你很好!你不吃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
他气,他怒。
她生他的气,冲他来就好了。
拿她自己的身体折腾个什么劲。
好得很,好得很!
这样确实比直接折磨他来得狠!
颜暖剧烈咳嗽着。
慢慢停了下来,她掀起眼皮看了慕泽深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答。插在手臂上的输液针因为剧烈的动作被扯掉了。
白皙的手背冒出了几滴红色的血液。
不过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原本美丽的手,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分外的狰狞恐怖。
“张武,去把单女士给请上来,让她亲自来喂她女儿吃饭。”慕泽深声音冷硬地对门外的张武吩咐道。
颜暖蓦地瞪大了一双眼睛。
直愣愣地看着慕泽深。
只见没过两分钟,单玉珠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单玉珠一见颜暖,看见一个多礼拜不见的女儿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靠躺在床上,床上都是弄撒的粥。
以为颜暖受了什么虐待。
单玉珠马上疾步走了过去,脸上泪水顺着有些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抱着颜暖,哭着说:“暖暖,暖暖,我的暖暖啊,他们说你生病了,还不肯吃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别让妈妈担心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妈妈说,妈妈帮你讨回公道。”
单玉珠今天早上原本好好的在单位里上班,林郁忽然出现,对她说颜暖生病了,需要她去看颜暖。
颜暖自从当了两年的植物人,单玉珠整体就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再出点什么差错。
她这一辈子的希望就剩这个女儿了,不能再出点什么事情。要是没有颜暖,她可能就跟她老公去了。
颜暖被单玉珠抱着,她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处,高大的身影。
耳边是单玉珠传来的心疼的痛哭声。
她也想哭,可是什么都哭不出来,于是,那表情就变成了笑。
颜暖的干裂的唇勾勒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她笑意轻轻地对着慕泽深说:“我输了,慕泽深!”
慕泽深听得心里一个咯噔,深邃的眸幽暗,像一眼望不见底的一潭深泉。
泉底流淌的,都是痛苦。
也许,应该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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