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如火,罗尹终于走入了吴州陵山郡的地界,他四处寻找人想去打听青羊山的具体位置。可是却发现这陵山郡更是被战火烧的了无人烟,沿途所遇到的村寨集镇都只剩残檐断壁,根本寻不到问路的人。
没奈何之下,他只能四处乱转,希望能找到陵山郡城,只有在那里才可能有人存在,自己也才有可能找到青羊山。
这日,他正在一片小山丘中跋涉着,行走间好似听到了呼喊声与马儿的嘶鸣声。他听着这多日来首次听到的人声,心中一阵兴奋,但又夹杂着丝丝的恐惧。
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人的踪迹了,自己或许就能打听到青羊山的位置,恐惧的是这呼喊声与嘶鸣声预示了此地可能是两军交战的战场。
他偷偷的、悄悄的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翻过了眼前一座低矮的小山之后,一副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震撼了他的眼睛和心灵。
小山之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平原之上泾渭分明的立着两拨人马,正在紧张的对峙着。左边是身着黑衣打着楚字旗号的军队,右边是身着五颜六色衣服打着东海、越、宋等旗号的军队。
双方此时尚未开战,只有兵士的喊叫声与战马嘶鸣声在天地回荡,整个战场一片肃杀的景象,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罗尹目瞪口呆的望着山下对峙着的两方军队,震惊于漫天的杀气与无边无际的人数。
前世他曾听人说过,人数上万无边无际。但此时何止是无边无际,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前方到底有多少人,根本望不到人数的尽头,好似整个天地都是黑压压的士兵。
曾经在电影上看过许多的战争大场面,当时惊叹于战场的宏大,但当此时他看到真正的两军对峙时才发现,那些电影的大场面简直是弱爆了。
只有这种现实中活生生的数万乃至十数万人的对峙才称得上一句大场面,才真正的震撼人心!
他看着山下即将烧起的战火,选择了退却。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一旦双方开战,此地很有可能会被波及。而且战争的双方肯定会在战场周边派驻斥候巡逻,防止对方偷袭。一旦被斥候发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探子直接处死。
他转身向着北边飞速逃离,祈祷着途中不要碰到斥候。当他逃出几里地之后,身后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了,双方想必是开战了。他不由得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只因若是一方战败,那溃兵与追兵便有可能向着自己的方向来,那时候就危险了。
一连跑了一个多时辰,他看着身后没有溃兵的迹象,终于松了口气,浑身一软就瘫在了地上。这一个多时辰几乎没怎么歇息的跑路,让他实在累坏了,不过能跑到安全地带就是幸运的了。
休息的时候,他望见远方隐约好像有村庄的模样,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腿脚太过酸软了,根本没什么劲儿,只得继续躺在地上休息。躺着躺着因为太过劳累就睡了过去,与周公相会去了。
不知过了多时,他猛的坐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向着四周张望。
“遭了,怕什么来什么,真有乱兵向这边来了,人数还不少。”
他拿起自己的背篓和行囊,向着适才看到过得村庄跑去。此地原野中视野开阔,可不是个休息藏身的好地方,他得赶紧跑到那处村庄去,在那里才有躲避乱兵的可能。
一炷香的时间,罗尹便跑到了这处村庄。只见这个村庄很小,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的样子。
他跑进村子中,发现村子里一片静寂,家家户户大门敞开着,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村子跟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差不多,村民要么是死在了战乱中,要么是逃难去了别处。
这村子房屋基本都是木屋或是茅草屋,他选了一家看着房屋较大的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想找一个合适的藏身地。
可惜这屋中家具很少,一片空荡,根本找不到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他又在其他几处房屋看了看,发觉都是一样的结构,没有合适的藏身之所。
而此时,远处的喊杀声,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他明白自己必须赶紧找到躲藏的地方。正着急间,眼睛看到了四周房屋的屋顶,心道:“有地方了,这里肯定不容易被找到。”
选好了地方,他将身上的背篓以及行囊藏在了屋外草垛里,然后抓着房梁迅速爬上了茅草屋的屋顶,小心得寻了一处有房梁支撑的地方趴下,然后抓起身边的茅草盖在了身上,将整个身子完全遮蔽在了茅草之下,只留下眼前一小片空隙观察下面的动静。
当他刚好隐藏完毕,只听得脚步声已经到了村外,不一会一群狼狈不堪的身穿黑色军衣的人就跑了进来,出现在了罗尹的视线中。
他认出了这群黑衣人,正是当时交战的其中一方,按当时看到的旗号来看,这群人应该是楚国朝廷的兵马。只是此时他们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个个披头散发浑身带血,一副逃难的凄惨模样。
这群人来到村中后就一个个的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连手上的武器都丢在了地上。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好像是他们的首领,即便极度疲累也被他们拱卫在了中心。
“这个年轻人看着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朝中哪位大人物的儿子来镀金的。只是看着这样子,这金怕是镀不成了,估计连小命也要搭进去了。”罗尹看着村中空地上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想道。
果不其然,只听得那群士兵之中有人说道:“王爷,这群乱贼追的太紧了,我们怕是逃不了了?”
罗尹一听,心道:“乖乖,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家的公子哥,想不到还是想小了,竟然还是个王爷。”
那被唤作王爷的年轻人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听着渐渐追近的马蹄声,说道:“我们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他们四条腿,不如在此搏上一搏,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否则根本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到时候怕是连搏命的力气都没了。”
众军士响应道:“听凭王爷吩咐,就在这里跟这群叛贼决一死战。”
那年轻的王爷看了看地上无力的士兵们,愧疚的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若非我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如此穷追不舍,你们也就还会有逃生的机会。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众军士听的他如此说,赶忙爬起跪在了地上,说道:“护佑王爷平安本就是我等职责,王爷如此说,实在是折煞我等了。如今是我等失职,未能护卫王爷万全,我等罪该万死。”
那王爷忙将地上众人扶起,连连宽慰。
罗尹看着这小王爷的做派,心底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个厉害人物,到了这等山穷水尽之时,也还不忘关心下属,收买人心。这简直就是刘邦刘备这样的天生豪杰,若是让他逃过这一劫,将来必成大器。”
正想间,马蹄声已经追近了,罗尹眼前一花,就见一队骑兵冲进了村中,将王爷等十几人团团围住。
他大略的数了数,这队骑兵起码得有五六十骑之多。这王爷等人这次怕是无幸了,刚还觉得他是个可成大器的人物,想不到就要夭折在此地了。
“吴王熊景,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随我回大王处听候发落。”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手提战刀,指着那个年轻王爷吼道。
第28章 云海仙踪()
那被称为吴王熊景的年轻人看着面前骑着战马杀气腾腾的叛军,心中一阵哀叹,想不到追兵居然这么多,可怜自己居然还妄想着杀尽追兵方便逃脱,这下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即便逃生无望,在听了叛军的劝降之说后,他仍一挥手中的剑斩钉截铁的说道:“孤乃大楚皇室子弟,皇帝亲封的吴王,岂能向你等乱臣贼子投降!你能带回去的只有孤的尸体,休想让孤成为熊林这老匹夫的阶下囚!”
“东海王乃你叔祖,向他投降又有何丢人的。当今皇帝昏庸无道,放着东海王这等宗室忠良不信,偏偏信小人削藩之言。我家大王不得已才举兵清君侧,只为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那骑兵首领首领说道。
“熊景,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家大王说了,让我等勿让他背上弑亲之罪,故只要你肯投降归顺我家大王,定会保你性命无忧。”
这熊景倒是第一次听见这话语,有些疑惑的问道:“这话东海王什么时候说道,孤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首领抱拳对着空中说道:“昨日开战之前,我家大王听闻吴王亲临督战,亲口对着众将军及其他几位大王说的,故此你才未曾听过。我家大王已然承诺不会害你性命,你身为皇子,天潢贵胄,又何必执迷不悟害了自己性命。”
吴王熊景看着眼前这滔滔不绝的骑兵首领,好似在看一个白痴般,看了一会,发觉他竟然是认真的,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捧着肚子笑的差点了岔了气。
骑兵首领见这吴王到了这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若非想要将他生擒活捉,自己又何必与他废话,直接砍了带上他的首级回去也是一场大功。毕竟生擒一位王爷,比带回一个死的王爷立得功劳大多了。
只听得他冷笑道:“熊景,你等现在已经被我团团围住,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该说你是吓傻了还是不怕死呢?”
“我笑你这莽夫居然连东海王那老匹夫的意思都没搞明白,我笑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做着立一场大功劳的美梦。”熊景边笑边说道。
“你这是何意?我家大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背上弑亲之罪,这等明白无误的意思三岁小儿都听得明白。我只要将你生擒回去,就是一场泼天的大功。”那首领听着熊景的话,好似想到了什么,但脑中又一闪而过抓不住要领。
“若你没有转述东海王那老匹夫的话,孤说不准一不小心就真降了。可是一听到他这话,孤是誓死不降了。你可知为何?”熊景看着这一脸认真的骑兵首领,也不再笑他了,正色说道。
“为何?”骑兵首领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老匹夫说勿让他背上弑亲之罪,意思就是让你等看见我直接一刀砍了,别带回去让他为难。你懂了吗?”
“怎么会,大王说的很明白的,不想伤你性命。”那首领愣了愣,犹自辩解道。
“熊林这老匹夫背君叛国,妄图以藩王之身弑君夺位,怎会这般好心提醒你们饶过本王性命。若是让他抓到我,他定会忍不住亲手杀了我祭旗。”熊景说着转了转手中的剑,做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只是,若是杀了我这个侄孙,让其他宗室怎么想,让跟随他造反的藩王怎么想,让天下人怎么想?定会觉得他东海王是一个侄孙都不肯放过的狠毒嗜杀之辈,定会让朝廷中其他宗室人人自危拼死抵抗。”
说到这里,熊景冷笑一声,“因此,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最好是死在战场上,死在乱兵之中,到时候他还能假惺惺的为我办一场隆重的葬礼,显示一下他东海王的仁慈和宽容之心。”
那骑兵首领一听,只觉果然就是这个道理,否则东海王不会说勿让他背上弑亲之罪,而会说莫要伤害我侄孙。
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只觉背上冷汗直流,自己差一点邀功不成反闯下大祸。他随即对着吴王熊景说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本来刚听你转述他的话时,孤是想着直接投降,跟你回去恶心一下东海王那老匹夫。但是转念一想,真见到他了,估计被恶心到的人是本王才对。而且恶心不说,最后还是只有死路一条。”熊景笑了笑道,“与其这样,不如拼上一拼,能逃走最好,真要逃不了直接死在你手中也不错,省的成为阶下囚被他折辱而死。”
那首领看着眼前面临绝境还谈笑风生毫不畏惧的吴王,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敬佩之情。
他心中一声叹息,这吴王还是太年轻了,若是再给他几年历练的机会,七国联军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就算这大楚国怕是也没人能与他抗衡。可惜了,可惜了。
虽然心中敬佩,但他此时已经彻底动了杀机了。这等人物,绝不能留,否则一旦让他逃了,以后便再也没有除掉他的机会了。到时候七国联军很有可能败在他的手上,自己作为叛军也定然会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废话,抬起手中长刀就叫道:“上,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众骑兵听到命令,挥着手中长刀驾着战马就向楚军砍杀过去。
结成圆阵的楚军彼此依靠,拼命抵抗着骑兵的攻击。只是,面对三倍于己的骑兵,这些楚军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一个个的士兵被骑兵杀死,声声惨叫与兵器撞击之声在空阔的村庄中回响。
吴王熊景与身边的兵士,数次想要突出骑兵的包围,只是奈何人数差距实在太大,每一次突围都被拦截了下来。他眼见着自己身边的楚军士兵一个个的被杀,一个个的倒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搏杀中的他怒吼着,眼中泛着杀戮的血光,再也不复适才云淡风轻的模样。
挥起手中的剑,斩断眼前敌人的喉咙,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自己死去的士兵。现在的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只是个拼命挣扎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的士兵。
砍杀中,他发现自己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护卫了,他们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看着四周,四面皆敌,自己也浑身是血多处受伤,明白自己逃不出去了。
“哎,不久前父皇封我为吴王,派我到此督战,想不到第一次上战场就要战死在这里了。”他抬起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要抹下去自我了结。
恨啊,什么荡平天下的大志,什么九五至尊之位,什么皇图霸业,人之将死,一切成空
罗尹望着屋檐下面战斗,稍稍活动了一下已经趴的有些麻木的身体,但他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下面的人发现自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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