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是个头脑正常的人,但不巧的是,我恰好掉进了这个哲学的命题里,我叹了口气,觉得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认命。事实上,我一直以为一个人如果说他认命,其实并不是说他真的认命了,而是说他安于现状,妥协于现实了,我以为我本不愿妥协现实,但奈何现实的力量太过强大,就像孙猴子之于如来佛的五指山,不得不让人感到伤感。
这个伤感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发现了这沿路半漂浮着的点点明火,接着它们越来越多,多到几乎要让人错觉是望见了天幕倾泻一角的星河。
基于这个发现,我也只能打消了自己先前关于忘川河的假设,因为在所有和它有关的传说中,忘川河边都是盛放着大片红色的曼珠沙华,显然,明火之于曼珠沙华,差别绝不是两个字这么简单。
怀着试试看的心理,我决定和所有恐怖电影里的主角一样,以身试法这些明火,毕竟除此之外,我暂时也提不出什么更有建设性的意见了,但,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到那簇新腾起的明火的刹那——
“别碰它们,小叶!”
好熟悉的声音,是……宋娅楠?
我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吓了一跳,更忙不迭四看了看,此刻,在这个被幽谧明火点亮的深邃洞穴中,一团暗红色的火苗漂浮在我身侧,它极力闪烁着,像极了人的一双眼睛。
“小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叶?”像感应到我了一般,那火苗很快绕着我转了一圈。
“宋宋,是你吗宋宋?”我下意识就要触她,但随即被她避开。
“是我,小叶。”那火苗做出点头的模样,“但是你不应该来这里,在这里,每一簇明火都代表一个人的灵魂。”她接着又说。
“这里是哪里?是罔象之眼么?”我问。
“不,罔象之眼只是个‘门’而已,”见我的手放下,她这才安心的再次飘回我的跟前,“这里是归墟,也是烛阴的身体。”
“归墟,烛阴的身体?”我啊了一声,声调也不由得拔高了。
归墟,传说中海底的无底之谷,也是世上所有水源的汇聚之处,但神奇的是,归墟里的水永远不会有盈满的一天,因为它们都通向了世界的心脏。等等,世界的心脏,世界的……终极?
想到这,我的下个问题随即脱口:“难道这里真是世界的终极?不,我的意思,什么才是世界的终极?”
“还记得衔尾蛇吗?”她说着,飞快在空中画下个圆,“在古义里,烛阴的本体就是蛇。”
“我不明白。你说这里是烛阴的身体,可我是见过烛阴的,它没有这么大啊。”我急急说。
“不,小叶你理解错了,”她暗红的光芒闪烁的更厉害了,“在传说里,烛阴是创世神之一,不单这样,它的身体还连接着世上的阴阳。”
“身体连接着阴阳,你的意思,难道它……”然而,我后面的那句“守门人”还没说出,洞穴里的一簇簇明火突然就像受到某种感应似地一齐向我涌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耳边只听宋娅楠尖利叫道:
“小叶快走,要被发现了。”
“可是我……”
“你顺着河跑,别再回头看了。”
“那我要怎么才能再找到你?”
如同被亿万簇明火点亮的洞穴里,我讶异于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健步如飞,我很快越过了那条河,而我耳边也连同宋娅楠最后说的“面具”两个字一起,再无法听见她的声音了。
》》》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卓扬的帝庭豪邸的公寓里,依照言情小说的一般规律,我觉得这个时候作为男主角的某人应该在我身边等待我醒来,然而,等待我醒来的却是他的朋友君柏。
此时,坐在我床对面的君柏正戴着副和卓扬一样的黑色细框眼镜在沙发上对着台笔记本入神,在盯着他标致的侧脸研究了好一会后,我断定他现在应该是在玩某一款的网络游戏,时间又过了会,我终于忍不住的问:“小白你在干什么呢,这么入迷?”
可惜,我话刚说完,茶几上他的笔记本就啪地就合上了,他直起身向我走来,表情也在一瞬里恢复了往日的笑吟吟,他摸了摸我的额头,随即感慨:“没良心的小朋友,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你家小卓去哪里了?”
我:“嗯,他去哪里了?”
君柏:“你这问的太没有诚意了,我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都不像小朋友你这样。”
我:“要么,咱们again一次?”
君柏:“……”
顿了下,他终于认命般将手从我额头上撤下,说:“事务所还有事等他处理,不过,他出门前给你煮了爱心粥。啧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卓对谁这么忠犬过,嗯,他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忠犬攻呀。”
他明明就是腹黑攻的好不好?我忍住了没将话说出来,倒是对他刚才话里的关键词有了想法,于是追问道:“他出门了?什么时候?”
然而,这话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不对,确切说,从开始的港中医院的地下室到现在卓扬的公寓,时间无论如何也应该过去了好一阵,果然,君柏很快就回了话:“小朋友,你从今天凌晨一直睡到现在,嗯,果然这就像那句话说的,”他说着一顿,“是白天不懂夜的黑呀。”
我:“……”
在君柏令人发指的歌声中结束这场无营养的谈话后,我起床简单梳洗了下,决定去一趟铜山公墓拜祭宋娅楠。我不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和之前在那个亦幻亦真的归墟里听到的宋娅楠提及的面具二字有什么直接关系,尽管,从事后看,我当时的这个决定其实是明智的。
而现在,君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就表示出了既然卓扬已经把我托付给他,那么他自然就有义务陪同我一起前去的想法,我听后将这其中的逻辑思了又思,觉得他也许是混淆了生活和小说演义,因为显然的,托孤和拖油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同样是tuo,一个tuo成了故事,但另个却tuo成了事故。
而我和君柏之后的这出,自然只能算得是后者。
一个小时后,我和君柏驱车来到了肃穆的铜山公墓内,初秋的公墓里寒风习习,放眼望去,皆是一幕幕的人间悲欢正在上演,唯有我和君柏看罢此情此景相顾无言,只能感慨在这里“约会”对方,还真是一出不得不说的孽缘啊孽缘。
但,事情里最让我难以预料的地方也是在这,因为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个久未相见的人。可见,上帝的心思实在就像那句歌词,上帝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想通了这点,我又揉了揉眼,在确定站在宋娅楠的墓碑前站着的那人的确就是温尘无误后,终于决定一上前,然而,就在我刚做出这个决定后,我的手就被君柏给拉住了。
“你认识这个人?”他少有的换了个正经神色,问道。
“他是我们高中学校的温老师,怎么?”我皱眉,不明白为何我即使解释了,他也依旧不松开我的手,我想了想,只好继续道:“也是宋娅楠以前的钢琴老师,所以……”
“他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君柏喃喃了声,这才将手松开,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温尘,终于说:“算了,反正既然都遇上了,那不如就一起去看看。”
我点头嗯了声,然而,就在我的脚步即将迈出的时候,对面墓碑后那道颀长的身影就转向了我,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风吹上心田,他说:
“小叶,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要来找我了么?”
第70章 复制的房间(1)()
此时此地回答这样的问题;说实话,我的确以为有些尴尬。我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君柏;倒是他一副戒备的模样;让我跟着都不由紧张。
我努力稳了稳心绪;这才说,“温老师今天怎么……”
“小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微笑着走上前;但即使此,也并未打算给我岔开话题的机会,他只是看着我,让我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一时间,我承认我是动了恻隐之心。
是的;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否认曾经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过他;就像追逐着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童话。可惜,童话再美好,人也终究会长大,不论是以何种的方式长大。
所以我只有回看着他,希望他就能读懂我眼里的话,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就在这沉默刚刚维持了不三秒,君柏就率先一步开了口,“哟,听温老师您这口气,原来我们家这位小朋友还挺受欢迎的?”
“不然你觉得呢?”温尘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但是可惜啊,可惜……”君柏啧了声,顺便揉了揉我的头发,“现在小朋友已经是我们家小卓的人了。”
“是吗?”温尘呵了一声,但显然,只是一个问句,并不足以道明他内心的想法。虽然不可否认,在这一瞬,我是隐隐期待过什么的,然而,他只是看定我,斯条慢理道:“那么既然如此,小叶你怎么都不跟老师提一提他?”
这种事有什么可提的?我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却是道:“温老师,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是这一瞬的话道出了潜意识里的想法,总之,在面对我这番不依不饶的追问时,温尘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他将视线转向宋娅楠墓碑前的那束新放的百合花,淡淡道:
“小叶,难道你认为我来看看自己已故的学生也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
又是一个反问,然而也是这个反问,让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倒是君柏的声音随即插了进来,却是带着一丝挑衅道:“温老师,没想到您的嘴上功夫比起我们小卓,也是一丝不差呢。”
但温尘只是一摇头,笃定道:“你知道我和卓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什么?”
“是我们在看见小叶的第一眼时,心里头的想法。”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的含义很稠密,就像是看王家卫的电影,难以用普通人的逻辑解读一样。我皱眉思考了下,语气尽量到位了,“温老师,这回好像是你先偏题了。”
“小叶,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无法释怀宋宋的死?”他看了我一眼,随即用他弹钢琴的修长手指抚向墓碑上刻着的宋娅楠名字,“但或许那并不是死,而是往生呢。”
“传说中有个地方叫往生井,难道温老师真认为你的学生是去了那里?”君柏不屑地耸了耸肩,而我在旁边听着,却是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断章取义,还是确有其事了。
“你们说的我听不懂。”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是往生也好,是往生井也好,宋宋不在了这毕竟已是事实,她还那么年轻,有那么多的人生没有经历,如果可以,我希望……”
“人生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它不能被假设。”温尘打断我的话,“小叶,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是你太多情,你总想把一碗水都端平,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就如同你所追求的公义、真理,都往往是在一定自由之下一样,可当你真正拥有了自由,你会明白,那不过是另一种安排的开始了。”
“老师,你说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事实上,他的这番说辞的确让我想到了那个如同神棍般的葛莫言,“我以为他最大的能耐,就是把人都听得懂的话说得连鬼都听不懂。”
“所以你是在暗指老师我的说话水平有待提高?但是小叶,你忘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他呵了声,将狭长的凤眼微眯起,“但我依然确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实话说,我并不赞同他这个说法,这就像我从来没有赞同过葛莫言当时留给我的那个说法一样。但可惜的是,现实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想我既无法接受,那我只有忍受。
》》》
但我没想到的是,忍受的直接结果就是之后大家一路相视无言的在铜山公墓的门口分手。我叹了口气,最后唯有默默的跟着君柏再次回到了卓扬帝庭豪邸的公寓,在这之后时间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卓扬终于从事务所回了来。
他回来时正值饭点,此刻,我手里拿着个烧鸡腿窝在沙发上看tvb的经典老片《法证先锋》,至于君柏,则对着饭桌上那只油光发亮的黑椒烤鸡啃的津津有味,此情此景看罢,卓扬好看的眉毛终于抽了一抽,然后将满放着食材的塑料袋放了下,说:
“小白,你今天又是什么问题?”
“哎呀,小卓你回来啦?快快,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君柏笑逐颜开,果断抛弃了瓷盘里的鸡腿,去翻卓扬放在玄关的塑料袋,“看来今晚会有宫保鸡丁、鱼香肉丝、糖醋排骨、黄豆猪脚汤……哎呀,都好有爱!”
卓扬:“嗯,你来做。”
君柏:“……”
在最终以抓阄的方式公平解决了今晚到底谁做饭的问题后,君柏一脸悻悻的拎着食材袋一人走进了厨房。
又一道关门声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卓扬终于表情一松,继而靠着我在沙发上径自坐了下来,我没形象的仍旧拿着那个鸡腿不说话,倒是他在盯看我的脸两秒后,抬手就将茶几上的遥控器拿过关掉了电视。
乍来的安静中,他推了推眼镜,说:“葛叶,你现在的这个情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使性子?”
使你妹的性子啊!我嚼了嚼口中的鸡肉,心道哪里有像你这样的,一边说着在意,一边又消失的堂而皇之。
“今天的确有事。”他靠得更近些,磁性的嗓音也是难得的放低,“港中医院地下室的事总要给对方一个交代,再说了,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本事,一觉睡过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敢情他是在拐着弯挤兑我呢。我嘁了声,决定专攻他话里的另个关键词,“那你今天跟他们都怎么说的?”
“随便找了个理由。”他一牵嘴角,话语很快落下。
“就这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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