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反而有个别船员朝船尾丟投食物。
船尾处不停跃出海面的白色海豚,很快就吸引了朱云贞的注意力,她扔下的几块点心被跃起的白色生灵轻松的接入口中,这让朱云贞回想起国公府中那只乖巧的白猫,也是如此轻松的接住自己丟出的食物。
站在高处的朱云贞注意到几名水手走到后甲板处,开始推动绞盘,在船上的这些日子,让朱云贞也知道了不少船上的日常事务,她不再是那个养在深闺、不明世事的国公之女。
眼下这几名水手显然是在收网,这几只拖网每天总能捞到不少收获,为船上的厨子添上几味材料。
朱云贞第一次出于好奇,全程靠近观看了水手们收网的过程,当满满一网鱼虾被拖到甲板上时,浓烈的鱼腥味让她闻之欲呕,水手们却是兴高采烈的清理着收获,那天的晚饭朱云贞完全没有了胃口。
后来朱云贞又见过几次水手们收网,不过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后,她都是站在远处,就好像此刻她站在船楼的顶层,略带咸味的海风拂面而来,向下方甲板上望去,只见随着绞盘的转动,粗大的绳索扯动着水下的拖网慢慢浮出海面,从已经露出海面的部分可以看出,这次的收获不错。
绞盘在几名水手的全力推动下,绳索收得越来越短,整条拖网已经完全脱离了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网中的鱼虾闪烁出片片粼光。
两侧船舷各有一张拖网,眼下左侧船舷的收获显然让水手们很满意,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右边拖网的收获,
随着另一只绞盘的转动,嘎嘎作响的绳索似乎在预示着巨大的收获,推动绞盘的水手们运足全身气力,可拖网上浮的速度越来越慢,仍未露出水面。
好在宝船建造之初,由于张玄庆从鲁班书中获得的砂范法,这些绞盘就已经不再是木制,而是以精铁铸造而成,这使得绞盘能够承受更大的力量。
水手们涨红的脸膛与紧绷的手臂肌肉表明他们已经尽了全力,连接着拖网的绳索绷得笔直,可是拖网仍然停留在海面之下。
拖网的异常情况很快吸引了船上其他人的注意,除了此刻无法脱离岗位的船员外,其他人都聚集到船舷边,观望着没入海中的绳索,猜测着水下可能的情况。
“肯定是捞到大家伙了!”这是自称有多年捕鱼经验的水手。
“说不定拖网是缠在海底的礁石上了。”这是悲观的水手。
“海底礁石?拖网可沉不了这么深。”这是反驳的水手。
“难道是海怪作祟?”这是见识过张玄庆当初击杀巨型乌贼的水手。
众人的议论对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改变,绷紧的绳索表明希望仍未断绝,张玄庆等人也出现在了船楼的顶部。
“诸位有何良策?”张玄庆环视道。
“不过是一张渔网罢了,依咱家看,不要耽误了正事。”高太监不想节外生枝,对他来说,为天子寻药才是头等大事。
“可让随行战船至拖网所在处查看究竟,毕竟时可以派人下海。”沈静圆显然是打着王十这位向导的主意。
“在下那头坐骑正在左近,正可入水查探。”河狸子倒是提出了一个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
如果想弄清水下拖网的真实情况,河狸子的提议显然是最佳选择,至于沈静圆的提议,在没有到达白龙池之前,张玄庆并不想失去王十这位难得的向导。
若是没有出发前夜那凶险的预兆,也许张玄庆会接受高太监放弃拖网的建议,不过目前张玄庆觉得对于此行途中的任何异常情况,还是弄清真相为好,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预兆变成事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残骸()
“那就有劳道友了。”张玄庆最终还是采用了河狸子的建议,毕竟河狸子的那头坐骑在目前情况下是最佳选择。
河狸子用师门秘术唤来一直随行在侧的坐骑,当巨鲸贴近宝船后,只见他纵身跃下,落在巨鲸宽厚的脊背上。
此时高太监等人以及王十一家三口都已经闻讯来到了甲板上,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这条海中巨兽,当他们见到河狸子跳上鲸鱼脊背时,阿萌母女忍不住惊呼出声,王十也是满脸震惊。
作为长年生活在海上的疍户,他们深知这般巨鲸在海中的地位,就连疍户们闻之色变的凶悍海鲨,也不是巨鲸的对手。如今竟然有人能够将这般海兽驯服,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而高太监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从未想到这名先前张玄庆曾为自己引见过的海外修士,竟然有如此异术,能以巨鲸为坐骑真是闻所未闻。而且自己先前对这位河狸子道人的态度颇为冷淡,完全是将其当做了一般道门中人来对待。高太监甚至开始怨恨张玄庆,为何先前引见此人时,没有说明对方习有如此惊人的异术。
自从遇上大明船队后,河狸子骑乘这条巨鲸的时间就越来越少,特别是离开太平港后,他几乎一直是呆在北京号上,毕竟船上的环境要比在鲸背上舒适得多。
现在重新踏上巨鲸的背脊,河狸子似乎有些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与身下的坐骑沟通起来,指引着巨鲸朝拖网处游去,随之同行的还有一艘从宝船上放下的小艇,作为巨鲸潜入水下后河狸子的栖身之处。
当巨鲸潜入拖网所处的水下后,河狸子呆在小艇上等待着结果,宝船上的众人在巨鲸的躯体完全没入水中后,也都紧盯着那处水面。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从水下突然冒出了大团破烂的拖网,从外观上看,拖网似乎被什么东西弄得支离破碎,紧接着鲸鱼的青黑色脊背也露出了水面,河狸子见自家坐骑安全无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靠得最近的河狸子发现鲸背上满是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拖网残片,在这堆残片中好像有着白色的反光,他吩咐水手将小艇靠过去,当小艇贴到巨鲸身侧后,河狸子发现这堆残破渔网缠绕着的东西,好似一块外形奇特的珊瑚。
河狸子跳上鲸背,指挥着巨鲸回到宝船处,将鲸背上的异物吊到北京号的甲板上后,水手们很快将纠缠在表面的拖网残片除去,露出了其中的真相。
此物通体呈惨白色,从材质上看明显属于骨质,不过表面上遍布细密的孔洞,与一般珊瑚外形颇为相似,不过从其整体外形来看,就连王十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形状的珊瑚。
一般来说珊瑚多成枝桠状,而此物的外形好似一条鱼骨的残骸,沿着中部一根脊骨两侧均匀的分布着一根根肋骨,但奇怪的是鱼骨好像被整齐的切掉了前面的一半,切口处十分光滑,不过剩下的部分也有近四尺长。
此物能够在水下将柔韧的拖网弄得支离破碎,绝非一般鱼类的骸骨。张玄庆吩咐军士用随身腰刀斩击,结果是这把大明工匠打造的利刃在其表面连丝毫痕迹都无法留下,换过一柄重斧再试,仍旧全无效果,这让众人大感意外。然后是随船工匠取来铁锯,反复切割之下,还是徒劳无功。
众人对这块残骸的兴趣越来越大,最后张玄庆以掌心雷相试,一道电光闪过,惨白色的骸骨表面仅仅是变得有点发黑,却全然没有受损的迹象。考虑到宝船的承受力,张玄庆最终还是没有使用威力更大的雷法。
张玄庆对这块不明骸骨如此在意,让众人很是不解。不过张玄庆也没法向其他人解释,出发前夜那不详的预兆,这使得他对此行途中的任何异常情况都分外敏感。
船上众人中,王十与河狸子对海中生灵了解最多,但是就连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骸骨,最后大家只能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果然是生有涯而知无涯。
要弄清这具残骸的真相,最好的办法当然从它的来源入手,不过河狸子对此就无能为力了,虽然他与自家坐骑能够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沟通,但是想要了解巨鲸在水下取得这具残骸的经历,显然不是河狸子能够办到的,毕竟他只是通过巨鲸体内植入的符篆来控制对方,而不是如传说中的公冶长那般能够解读禽兽之语。
张玄庆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不过心中难免有些不安。宝船少了一张拖网算不上什么,船员们若想捕鱼,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登船之初就晕倒在甲板上,给围观的水手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胖子沈惟敬,在经过数日晕船的煎熬后,渐渐适应了海上的生活,也有了气力离开舱室,出现在甲板上。
在镇守太监手下担任小吏的经历,使得他那圆脸上经常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即使是在白龙珍珠城与疍户打交道时,他也不像城中同僚那般趾高气扬。
再加上他那平易近人的态度,沈惟敬很快就跟船上的水手们混熟了。这次船上少了一张拖网后,船舷边很快就多了几根钓竿,几名不当值的水手盯着垂下的浮标动静。
由于登船之后沈惟敬就被晕船之症折腾得死去活来,高太监这几日好像忘记了他这位随行之人的存在,沈惟敬在无聊之际走到船舷边,打算看看水手们的收获。
“沈官人可要试试运气?”一名水手笑着塞过来一根钓竿,沈惟敬倒是有过垂钓的经验,但是从未有过在海上钓鱼的体验,只见手中这根钓竿明显是水手由自制的,外观粗陋的钓竿伸出船舷,鱼线从高大的宝船上垂入海中,若是目力不足还真不容易看清海面上的浮标。
“有动静了。”另一名水手抓起旁边的钓竿开始收线,只见一条肥大的海鱼挣扎着露出水面。沈惟敬不经意的抬眼间,发现远处原本是一片蓝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线艳丽的红色,很快整片海面都变成了赤红,红色的浪头朝着宝船直扑而来。
头顶处传来瞭望水手的声音,“右前方有赤潮来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回忆()
远处那片骇人的红色渐渐逼近船队,此时除了桅杆上的了望水手和恰好呆在船舷旁的人之外,其他人也都被船上突然响起的急促钟声惊动,这还是北京号自出海以来,安置在甲板上的示警铜钟第一次正式启用。(百度搜索:;看小说最快更新)
敲击警钟的正是那名前疍户火石天,自从他知道是张玄庆特地将他调到了这艘宝船上后,就一直对张玄庆的知遇之恩心怀感激。
由于之前宝船上水手各自的职司早已分派完毕,火石天作为新加入的水手,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专职清洗甲板的事务。
火石天对此丝毫不敢怠慢,他明白能够成为船队副统领座船上的水手,这个机会是多么难得。在船队中,宝船上的水手在其他船只的水手面前,总是保持着一种优越性。在有过切身经历的火石天看来,这种态度就好比昔日大明的普通民户看待疍户一般:即使这些民户贫苦的生活与疍户相差无几,但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在疍户面前保持高人一等的态度。
那座在宝船建造之初就安置在甲板上的警钟,大约有半人高,以上好的黄铜打造,钟体纹饰精美,火石天脱离疍户身份在长乐县入籍后,也只是在县城外的南山塔寺中见过在精美程度上能与相比的铜钟,不同的是寺中那口铜钟更高更大。
而且目不识丁的火石天听撞钟的和尚说,那口大钟钟身上刻的都是佛门经文,撞一次钟就好比念了一遍经,当时他只是觉得那和尚白白胖胖的,想必庙里伙食一定不错,这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能吃饱饭的日子真是不错。
火石天虽然很羡慕和尚们饱食终日的生活,但是他并没有出家的打算,否则他也不会在船队招收水手时报名参加,毕竟多年的海上生涯,这名前疍户的骨子里已经浸透了海风的味道。
这座自从安置在甲板上之后从未启用过的铜钟,火石天每天在清洗甲板时,总是要将铜钟擦拭一遍,也许这能让他回味一番撞钟和尚的幸福生活。
桅杆上的了望水手是在船上水手中火石天最为羡慕的人,在他看来,了望水手每天高高在上,只是负责查看船队周边海面的情况,而且比起其他水手的职司来说,这项工作要轻松得多。
火石天自认为目力不错,但他从不奢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够站到高高的桅杆上,因为他有一个藏在心中,从未让人知道的短处,那就是——畏高。当初他登上宝船时,高出普通战船许多的宝船船舷,就曾让他头晕目眩,在绳梯上险些失足落海。
当桅杆上传来了望水手的大声警告时,火石天正在进行每天擦拭警钟的例行工作。“赤潮”这个字眼突然落入火石天的耳中,他脑中猛的浮现出一幅恐怖的画面,这是他在疍户生涯中最可怕的回忆。
在一片赤红的海面上,几艘破旧的渔船正在疯狂的收网,捞起来的鱼虾几乎都是奄奄一息,全然没有普通鱼虾那般生猛挣扎的迹象,这种诡异的情况让船上的人分成了两派,激烈的争吵以及接下来发生的可怕事件让火石天记忆犹新。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的渔获起码能让大伙吃上一个月的饱饭,怎么能就此放过?”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你不看看这满网的鱼虾,都是半死不活的,还有这海水变色之事,这是不祥之兆啊,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种事,还是赶快离开此处为好,否则恐有大祸临头啊。”一把苍老的声音道。
“半死不活怎么了?只要赶在上岸之前没死就能换到米粮,大伙家里还在等米下锅,不趁此机会多捞几网,以后哪有这等好事。”粗豪的声音显然对老人的话很是不满。
很快渔船上就堆满了各式鱼虾,兴奋的众人谁也没留意到拉起的渔网和收获的鱼虾上附带着的点点红色,顺着水迹慢慢流到了甲板上,甲板上的一双双忙碌的赤脚很快就染上了红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疍户们古铜色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点点红斑,激动的众人并未感到不适,他们仍然沉浸在巨大渔获的喜悦中。
第一个出现异常状况的是年龄最大的疍户,就是那名方才极力主张尽快离开此处的老人,当他突然倒在了自家渔船的甲板上时,众人才发现这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