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再加上当时张玄庆出海未归,无所顾忌的汪直当天就以扰民的罪名将楚泽直接锁拿回来。
汪直的目的是获取“飞天神鹫”的制作法门,首先要保证的是楚泽的xing命,他当然不会拿西厂中的那一套来对付楚泽,因此只是将其软禁在水师辕门,企图慢慢消磨楚泽的意志。
如今张玄庆上门来直接讨要楚泽,让汪直意外,虽然汪直明白“飞天神鹫”的制作离不开楚泽,但他不明白自己的做法已经成功的激怒了张玄庆。
“真人所言的工匠楚泽,前些ri子因为扰民之事,已经被杂家按律收押。张真人若是想为其脱罪,杂家可不敢坏了朝廷法度。”汪直俨然一脸正气,若是不知其身份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奉公守法的典范。
张玄庆面对正气凛然的汪直,感到很不习惯,凶名赫赫的西厂提督,竟然开始维护朝廷法度了,当初不顾大明律条,在京城肆意抓捕官民的西厂提督,此刻似乎包公附体,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汪直拿着扰民的罪名,来搪塞张玄庆,让张玄庆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他也学不来对方视大明律如无物的做法。
汪直眯着眼睛,显然很满意自己能将张玄庆驳得哑口无言,
第九十七章 要文斗不要武斗(上)()
汪直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了张玄庆接下来的话,张玄庆看着暗自得意的汪直,为了保证掌握着“飞天神鹫”制作技术的楚泽的安全,他不想与汪直撕破脸,要救出楚泽,只得另寻他法。
此时张玄庆耳边又传来汪直那特有的阴柔声音,“张真人远行多时,还需多加休息,区区匠户之事,杂家自会处理,就不必劳动真人大驾了。”
不知道是不是修炼了《莲花宝典》的缘故,张玄庆发觉汪直的声调,从原本阉人那种尖细的调门,变得越来越偏向女性化。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恐怕旁人都会以为是一名妙龄女子在说话。
张玄庆思量片刻,心知要想直接从汪直手中索取楚泽,眼下是不可能了。对于汪直来说,目前掌握着“飞天神鹫”制作之法的只有张玄庆和楚泽两人,很明显对付工匠楚泽要比从张玄庆手中获取制作技术容易得多。
当张玄庆还在长乐时,汪直还有所顾忌,好不容易趁着张玄庆离开的这段时间,将那名匠户握在手中,汪公公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张玄庆回想起长乐知县关于十洋街的介绍,再联想到汪直当初选择这处昔日三保太监驻跸旧址作为自家驻地,可见这位汪公公十分仰慕这位大明立朝以来,内监中的功业最盛的郑三保。
作为一名阉人,汪直的滔天权势完全是依附在天子身上的,一旦失去了天子的信任,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这就是伴君如伴虎。
因此宫廷内宦普遍缺少安全感,他们往往都在追求两样东西:权势和钱财,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长远的考虑,只会看到眼前的利益。但也有例外,就如当朝内监之首怀恩,他的操守恐怕远远超过当朝某些文官。
还有一种极为稀少的类型,就是追求个人声名,在张玄庆看来,这位汪公公恐怕就属于这一类。
对于汪直来说,他作为天子家奴,除了背负着为天子海外寻药的使命外,汪直能够主动请缨出海,也有着自己的一份功业之心。
从汪直在长乐选择的驻扎地点,以及驻留长乐期间,多次前往当年三保太监督造的南山天妃宫进香的行为,可以看出他是打算效仿郑和这位前辈,通过海外之行博取个人声名了。
而这次汪直软禁楚泽,想要获取“飞天神鹫”的制作之法,主要是因为“飞天神鹫”的威力,让他对这种无法掌控的力量感到害怕,迫切需要将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飞天神鹫”只是强化了修行者的法术威力,但对于汪直来说,只要由人掌握的法术,即使威力再大,总有办法通过种种手段来控制掌握法术的人,从而控制这种力量。即使如武当三丰真人,也仅仅是不接诏命,不受拘束而已,也不敢公然对抗朝廷。
但“飞天神鹫”这种依靠机关来释放法术的工具,在汪直眼中就属于暂时无法控制的力量,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再加上“飞天神鹫”的攻击是从高空发起的,这就使得堡垒城池甚至皇宫大内,都无法防御这种攻击方式。
显然制作这种危险器具的工匠就成了汪直的心头大患,在汪直看来,失去了工匠制作的承载物,修行者的法术才是可控的。因为到目前为止,汪直还没有从楚泽口中获知“飞天神鹫”的秘密,他想不到“飞天神鹫”的攻击能力完全是依靠道门符篆和废品晶石,这两种材料都需要修行者才能提供。
张玄庆此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既然汪直有所求,那么自己自然可以对症下药,“贫道在县中所闻,昔日停驻此地的三保太监至今仍为人称颂,即使是朝中诸公,对三保太监也鲜有恶言,此人可称大明内监之中的翘楚,汪公公以为如何?”
汪直闻言认真看了张玄庆一眼,似乎想知道张玄庆突然如此推崇三保太监,究竟有何居心,谨慎的正色道:“郑公公正是我辈中人的典范,其靖难之功、开海之业让我等后辈难以望其颈背,杂家向来以其为榜样。”
张玄庆见汪直落入话头,笑言道:“如今汪公公统领船队出海,正是三保太监昔日建功立业之途,遥想当年七下西洋壮举,若是能重现当年盛事,汪公公必能与三保太监一般留名后世。”
张玄庆的这番话正好击中了汪直的软肋,虽然理智告诉他,对方的这番话必然有其它目的,但汪公公胸中那颗不甘寂寞的功业之心蠢蠢欲动,实在按捺不住。
汪直自从入宫之后,从其他内宦口中就时常听说三保太监郑和的事迹,三保太监是本朝众多前辈中,宦官们最为崇拜的人物。即使在外廷中人口中,也很少有人会质疑郑和的显赫功绩。
耳濡目染之下,汪直对三保太监一直崇敬有加,朝廷决定重开海路之后,汪直发现一个如此难得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既能获取天子的好感,又能建功立业博取声名。主动请缨之后,汪直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船队统领的位置。
张玄庆所说的再现七下西洋的盛况,汪直觉得以自己在天子面前的地位,加上没有外廷的阻碍,此事未必不能实现。
不过张玄庆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汪直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船队出海耗资巨大,若是没有天子的全力支持,出海之事恐怕再无下次。所谓人走茶凉,汪公公久离内廷,出海归来后在天子面前还剩几分地位尚未可知,如今当以固宠为要,切不可被天子疏远。贫道言尽于此,汪公公可自家斟酌。”
汪直不禁陷入了沉思,失去天子宠信的前景让他不寒而栗,因为关系自己的切身利益,使得汪直无暇考虑张玄庆这番话是否别有目的。
如何让远离宫廷的自己,不被天子遗忘,汪直经过反复考虑,最后还是归结到此次天子派他出海的最初目的上:为天子搜寻海外的延年益寿之药。
历朝帝王,明君也好,昏君也罢,在追求长生这一点上都会失去正常的判断。
第九十八章 要文斗不要武斗(下)()
张玄庆见汪直半响没有说话,看来维持天子的宠信果然是对方不得不考虑的,自己投下的这枚筹码确实生效了。
当张玄庆正打算乘热打铁,以自己手中的丹药来换取楚泽的自由,汪直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张真人所言,杂家自会考虑。眼下天色已晚,真人奔波劳累多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玄庆走出汪直驻所后,不禁感到奇怪,之前汪直听了自己那番话后,其表现明明是已经动心了,不知为何又戛然而止,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说明丹药之事,让对方又有了新的想法。
话说待张玄庆离开后,汪直在房中来回踱步,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交替出现在他脑中:一幅是自己出海归来,带着满船的海外珍宝和天子所需的延寿灵药,回到京城后受到天子大加赞赏,外廷群臣也不敢忽视自己的功绩,一时间名满天下,而且并不是先前依靠厂卫之势所获得的赫赫凶名,国史之中也记下了自己这项功业。
另一幅画面却截然不同,自己出海归来,虽然带回了满船珍宝,但没有找到天子所求的延寿之药,而且自己昔日在天子身边的地位已经被其他内监取代,久离宫廷的自己在延寿无望的天子面前彻底丧失了话语权,再加上外廷对自己的种种攻击,最终被遣出京城,病逝于途中,国史中也被记入佞臣传。
一边是功成名就、清史留名,一边是下场凄惨、遗臭万年,张玄庆的一番话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清晰的展现在了汪直面前。
虽然汪直起初被张玄庆的一番话刺激了情绪,但他很清楚自己当时处在那种不稳定的情绪中,不适合继续与张玄庆谈下去,所以先将对方送走。
如今冷静下来考虑,汪直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出的选择,看来那位张真人手中必是有足够的筹码,来交换被自己软禁的那名匠户,否则对方不可能这么快的挑明自己的软肋。
在汪直看来,一名匠户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即使这名匠户所掌握的“飞天神鹫“制造技术是自己很想弄到手的,但相对天子对自己的宠信而言,就不值一提了。何况只要这名匠户还在船队之中,以后有的是机会。
此刻汪公公最想知道的是,张玄庆究竟打算用什么筹码来换取这名匠户。
张玄庆此刻正走在十洋街中,只见满目都是大明军士,几乎见不到长乐当地的百姓,不知是长乐知县的民众迁居工作做得好,还是汪直的凶名震慑了这些百姓。
一路上碰见的军士都认识这位击杀海怪的少年真人,加上张玄庆还有船队副统领的身份,所以军士们都十分恭敬的向他行礼,张玄庆并不以上司自居,也回以道门礼节,这倒让军士们诚惶诚恐。
张玄庆正走到街边一处宅院门口,忽然从门中飞出一只包袱,包袱在半空中散落开来,各种杂物四散,张玄庆措不及防之下,被其中的一块砚台击中了肩膀,虽然力量不大,但砚台中残留的墨汁在道袍上留下了一块大大的墨迹。
此时院中传出阵阵争吵声,依稀可以分辨出军士呵斥声与男子争辩声。张玄庆身为修行者,一向不太在意自己船队副统领的名头,他本来不想插手这桩很可能是船队军士与当地民众的纠纷。
不过接下来从门内传出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我家兄长投入正一道门下修行,如今正一道掌教张真人正是朝廷船队的副统领,你这番子切莫嚣张,待我找来张真人主持公道,再与你计较。”
张玄庆惊讶的发现此地竟然还有正一道门人的亲眷,正一道虽说是出家修行,但也没有割裂俗世亲情的规条,据院中这人所言,其兄长在正一道门下修行,而且已经声称要找自己主持公道,张玄庆身为掌教,倒是不好撒手不管,于是走过去敲了敲半掩的宅门。
敲门声响起,只听得院中一声呵斥,“西厂办事,闲人免进。”张玄庆闻言扬声道:“好大的威风,贫道倒要看看是汪公公手下的何等人物?”
言毕推门入内,只见院中正有两人对峙,一人腰跨绣春刀,身作飞鱼服,一身厂卫打扮,另一人看装束是普通民众。
听到张玄庆的这句话,那名番子正好扭头看见进来的张玄庆,发现来人正是之前宅院主人声言要去找来主持公道的正一道掌教,心中暗道晦气,自己本想趁着厂公驻留在十洋街的机会,借势捞点油水,没想到会碰上一个如此死硬的对象,而且对方的乌鸦嘴真把张玄庆给招来了。
此人名为唐小汤,正是跟随汪直出海的众番子之一,他在京城借西厂之势横行惯了,自从出海以来,在船队中他也不敢随意欺压旁人,好不容易船队停靠在长乐,登岸之后他本性难移,汪直驻留在长乐县城后,不知出自什么考虑,将手下这些番子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十洋街内。
由于长乐知县为了安置朝廷船队人员,之前就将十洋街原来的居民迁往他处,腾出了船队成员驻扎的空间,整条十洋街的居民只有这家人坚持不肯搬离。
其实汪直并不在意十洋街上是否还有普通百姓居留,只不过这家正好撞上了本性难移,打算捞点油水的唐小汤。
张玄庆盯着这名番子,打算看看对方如何收场,唐小汤之前在宅院主人面前嚣张跋扈,如今在张玄庆面前却极尽卑躬屈膝之事,见势不妙当即连连叩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人门下亲眷,罪该万死,请真人责罚!”
唐小汤眼下最担心的是张玄庆将此事捅到汪直那里,要知道汪直虽然对手下欺压百姓之事一向是不闻不问,但若是这位张真人真要拿自己问罪,想必厂公也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小人物与张玄庆翻脸,那届时自己绝没有什么好下场。
眼下唐小汤只求张玄庆能够当场处罚自己,千万不要将自己交到厂公手中,西厂手段的厉害,唐小汤作为内部人士是最清楚的。
张玄庆没想到这人变脸如此之快,还没考虑好如何处理此事,就听到那位宅院主人道:“在下萧才了,幸好张真人赶到,否则在下难免要破财消灾了。此人行事虽然可恶,但在下以为此人毕竟是西厂下属,真人还是将其交给那西厂提督处置为好,若是由真人责罚于他,恐怕会得罪那汪太监。在下不想因为此事,给真人带来什么麻烦。”
张玄庆插手此事,只是因为听见这萧才了声称自己兄长是正一道门人,眼下正打算用丹药与汪直交换楚泽,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萧才了的建议正是最佳的选择。
一旁仍然跪在地上的唐小汤却在咬牙切齿,他恨不得将这个建议将他交给汪直处置的萧才了千刀万剐。
第九十九章 意外之得()
张玄庆对跪在地上的唐小汤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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