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卒见了,表情如常地接过男子递过来的碎银子,出言邀请道:“小兄弟,你回头若有空来扬州,不妨来找老哥,老哥请你去城里吃酒去。”
蓑衣男子朝他抱拳感谢。
此后,便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城门。
见他愈行愈远,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手里端着碎银子的门卒,抖了抖手掌,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碎银子重量,冷不防地露齿一笑,道:“嘿!这个自寻死路的冤大头,出手倒是阔绰。不过嘛,既然是要上角鹰山的,那么十有八九是下不来喽。”
笑罢,门卒便将那名被他称作是“冤大头”的蓑衣男子给的碎银子放进了怀里,心里盘算着下岗之后就可以去酒肆小娘那里买壶像样点的劣酒,到时候还能偷瞄几眼酒肆小娘的饱满胸脯。
嘿!想想就有点小激动。门卒傻笑一声。
风雪飘摇。
那位离开了扬州城门的蓑衣男子,走在厚实的雪地上,听着靴子踩入霜雪后发出的“唦唦”声响,抬起头,看了眼那座像是鹰头的大山,两眼炽热。
没过多久,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从肩头斜挎至胸前的行囊,然后身子又在地上轻轻跳了跳,将斜背在蓑衣上的乌铁长棍向上提了提,最后继续前行。
大雪天,漫漫长路,唯有一人独行。
第152章 十五人()
角鹰山。
魔教总坛后峰的青竹林内,只听闻“啪”的一声脆响,一根三丈高的青竹拦腰断作两截,紧接着,还不等这两截青竹倒飞出去,就轰然化作了一堆竹屑粉尘,散落一地。
孙骆涯懈掉武夫真气,收起拳架,拳上的那股子劲气更是回掠至指定的气府窍穴之内。
收拳站定,他望向地上那堆竹屑粉尘,脸上并无太多的惊喜情绪流露。
两旬时间过去了,他一直在重复习练半步崩拳,更是将崩劲与拳术彻底的融会贯通。只不过,即使是他的崩劲能够将三丈高的青竹一拳打碎成粉尘,可他还是觉着差了点什么,至于差在哪里,他硬是说不上来。
就在他低下头静静地看向自己拳头的时候,竹林里,不知何时来此的孙希平,开口说道:“练拳练了这么久,是不是总觉着差了点什么?”
孙骆涯回过头,见到了那位员外郎打扮的男子,脸上也并不感到如何吃惊,只是略有所感地猜测道:“是不是跟我内力稀薄有关?”
孙希平点了点头,回答道:“内力与蛮力不同。市井寻常莽汉动粗,用的就是蛮力,而我们习武之人用到的蛮力不多,大多讲究的是内力与劲力,只要两相结合,即可达到寻常莽汉达不到的地步,用起力来,更是事半功倍。若是单论打击力,他们更是与我们武夫相比不得。”
孙骆涯理解了一番,就没去记,有些东西不需要记在脑子里,只要理解过后下次自然就明白了。
孙希平看了他一眼,道:“红莲要的人都送来了,跟我一起去扶摇庭看看吧。”
孙骆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了把话说完就转过身的自家老爹身后,与他一起离开了青竹林。
走着走着,父子俩就并肩而行了,与数旬前离开藏宝库时一样,孙骆涯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让自己与自家老爹平行而走。
离开了被鹅毛大雪覆盖的青竹林,下了白茫茫一片的山道,拐一个弯,然后一直走,就是扶摇庭了。
还没等他俩走进,大老远就能看见白雪皑皑的扶摇庭里,聚集了大大小小好些个人影。
过了半晌,等到这对父子俩冒着鹅毛大雪,踩在扶摇庭的霜雪地上时,在场的十五位头戴斗笠的汉子纷纷向这对父子抱拳行礼;’唯有那位一袭紫裙,外披白裘的艳丽女子免去了礼仪。
父子俩并肩而站,一齐望向那十五道头套黑色布袋、脖子上被十五位蛮牛卫架着弯刀的身影,他们双膝跪倒在地面上,双手被绳索捆绑在身后,身体向前弯曲,呈跪拜姿势。
孙希平看了他们一眼,冷淡道:“把头套都摘了吧。”
蛮牛卫领命,纷纷摘下那十五人的头套。
待得他们的头套被取下,孙骆涯这才发现,跪倒在地上的这十五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虽然他们的外貌与体态不尽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他们肩胛骨的位置,左右两边各有一把勾刀插在上边。
所谓的穿琵琶骨,就是如此了。利用勾刀穿过肩胛骨,将他们的罩门破开,即便本领再如何高强,也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寒士书生那般,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十五位被取下头套的男女老少,在见到那两位立在身前的男子时,除了第一时间惊艳那位年轻男子的俊美容颜之外,还有就是对那位早已在江湖中恶名远播的魔教教主怒目相向了。
“孙希平!你抓我来做什么?”说话之人,是位白发白须的老人,他双目圆瞪,语气凌冽。
他一开口,也不等孙希平作何言论或是动作,那位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蛮牛卫,猛一挥手,用弯刀的刀柄重重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给这位上了大把年纪的老头给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十五人里,似乎就这位年纪约莫在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最有胆识了,即便沦为魔教中人的阶下囚,他还敢怒敢言,至于其余被抓来的十四位男女,则都一个个面色凝重,敢怒不敢言。
孙希平看了眼那位被蛮牛卫一刀柄给敲得闭上了嘴的白发老头,然后又瞧了瞧其余十四位男女,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十五个人里,注定有人会死。我也不管你们师出何人,背景如何,只要被带上了角鹰山,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当着我的面把你们给带走。”
“孙希平!你别以为我纪涛言会怕你!横竖都是死,我纪涛言就算骂都要给骂回来!我干你……”
还没等这位白发老头把那个“娘”字给骂出来,他身后的蛮牛卫就已经一刀柄敲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把他给敲晕了过去。
孙希平见了,故意松了口气,道:“这下清净是清净了,不过嘛,不方便我办事。”
说罢,就见他朝那位白发老头走了过去,然后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朝纪涛言的脸颊上一巴掌抽了过去。
巴掌打得清脆响,那老头的身子一个激灵,竟是直接给一巴掌打醒了,而且在他的脸上不仅留下了一个红手印,就连他的嘴角也都渗出了血迹。
孙希平一手揪在纪涛言的衣襟上,与他四目相对,冷声道:“老不死的东西!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给剁下来喂狗。”
“信否?”
随着最后两字清晰入耳,年纪已有六十岁的纪涛言,面皮严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此时此刻,他是无比坚信这个男子绝对可以说到做到。
体内早已被孙希平打在脸上的那一巴掌,给震得气机紊乱、经脉震荡不堪的纪涛言,在吃了一记苦头后,哪里还有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当即,他连连点头,只希冀着这位实力与传闻中完美相符的魔教教主能够就此罢休,不再打他舌头的主意。
孙希平见这老头瞬间就像条狗一样听话的要命,脸上难免有些唏嘘:“果然啊!有些人就是不打他一顿,就不知道什么是老虎不发威。”
第153章 真脏()
孙希平话语一歇,在场十五位分别在江湖名声显赫的武林人士,包括那位白发老人纪涛言在内,全部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吱声。
他们都不是瞎子,自然见到了纪涛言脸上的伤以及嘴角渗出的血迹。
虽然市井莽夫用力扇女子耳光的死后,也能扇出血迹来。只不过,那都是些皮外伤。
而纪涛言受的却是内伤,体内气机被孙希平一巴掌给扇的紊乱不已,奇经八脉更是有扭曲的现象,若是孙希平下手再狠一点,纪涛言心知自己至少得花上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把内伤养好。
当然了,纪涛言体内的凄惨状况恐怕除了孙希平自己有所估计之外,其余人都只能被他表面的现象所迷惑。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已经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了。
孙希平手一松,放开纪涛言的衣襟,他拍着手退后几步,眼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十五个人,目光冷漠,嗓音更是冷淡至极,“我先前说了,你们十五个人里,注定有人会死。当然了,我孙希平这辈子最喜欢与人做买卖了,既然有人会死,那么就一定会有人可以生。怎么样?你们之中,谁愿意跟我孙希平做这笔买卖?”
十五名江湖男女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这个口。
不是他们不想选择生,而是眼下这么多名正道同袍看在眼里,谁都不愿意摈弃正道中人的身份,去和魔教中人做买卖。
这关乎着他们将来在江湖中的脸面。谁也不想被别人叫做是魔教的走狗。
孙希平见他们没有人一开口,脸上也不恼,微笑道:“好嘛,一个比一个有骨气,不愧是正道中人!”笑罢,孙希平还不忘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那十五位正道中人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位魔教教主的脸面简直比翻书还快,只见他黑着脸,冷声下令道:“把他们的嘴都给掰开。”
蛮牛卫早已严阵以待,听闻指令,立刻将这些正道中人的嘴巴给掰开,遇到那些顽强抵抗的人,他们也不管男女之别,直接一刀插在他们的大腿上,等他们冷不防地痛呼出声时,再将他们的嘴给掰开。
一旁的曲红莲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一见到有蛮牛卫将“寄主”的嘴巴掰开,她就下意识地伸手一翻,立刻就又一只拇指大小的白色半透明的虫子窝在她的手心里。
曲红莲伸手一丢,将手心的虫子丢入了那些人的嘴中。等到十五只虫子全都被她丢入了这些人的嘴里后,小手一收,伸入身上那件白裘之中,从紫裙的腰后取下了那支青竹玉箫。
箫声渐起。
被曲红莲喂了十五只蛊虫的寄主,他们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嘴巴里爬进了自己的喉管里,紧接着,他们感觉自己的脖子特别痒,而且这种瘙痒不是在皮肤表面,而是来自脖子里边的。最要命的是,他们现在双手都被负在了身后,脖子瘙痒难耐,他们是一点挠痒的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那位白发老头纪涛言又说话了,他抬了抬头与那位在掰开他嘴巴时,从身后站到身侧来的斗笠男子恳求道:“这位小哥,老夫的脖子有些痒,你能不能帮我挠挠?”
见蛮牛卫没理他,纪涛言干脆瞪了他一眼,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不要这么懒,帮老夫我挠一下脖子嘛,就一下行不行?”
蛮牛卫瞪了他一眼,倒持弯刀,眼看就要在纪涛言的大腿上扎了下去,纪涛言赶忙制止道:“别别别,小哥我错了,我不叫你替我挠痒了,你别扎、别扎。”
蛮牛卫这才收刀作罢。
孙骆涯在一旁看了孙希平一眼,孙希平看都没看他,却是用两人可以听清的嗓音说道:“你别多管闲事。”
孙骆涯这才作罢。
少顷,箫声停止。
曲红莲握着玉箫,走了过来,面向孙希平,直言不讳道:“义父,十五只二十年已经到他们的武胎了。”
孙希平点点头,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十五人,朗声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刚才丢进你们嘴里的东西,名叫噬返内力蛊,它们可以将你们的内力吸干。”
不出意外,那十五人在听了孙希平的话语后,一个个面露惊色。
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在想这件事的真实性。在这十五人中,很少有人听说过噬返内力蛊的存在。但,很少有人听说,不是没有人听说。
“孙希……孙教主,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呗。我纪涛言就一耍剑的,从来不修炼什么内力,你吸我的也没用啊,就那么一丁点,你要不把我体内的那只什么虫子取出来呗,去吸别人的,我一看那些年轻壮小伙气色红润,武胎里的内力肯定少不了。”
开口恳求之人自然是那白发老头纪涛言。他就是这十五人里,听说过噬返内力蛊的人之一。
十五人中,也有人听说过噬返内力蛊的名号,当下暂且不管自己武胎上的蛊虫是否真是传闻中的噬返内力蛊,光是这个老头子不要脸的德行,就已经让人很不爽了。
“纪涛言,你个老东西,还要不要脸了?竟敢坑害正道同袍!”说话之人自是听说过噬返内力蛊的人,况且也是心里头极其不爽正道人士向魔教中人低头的侠义之士。
很快的,这个人就被那个不要脸皮的老头子给骂了回去,“去你丫的吧!毕真瀚,你丫的想被吸干内力,变成废物就别拉上老子,老子活了六十年了,一甲子的内力可不能说没就没!”
被称作是毕真瀚的四十多岁男子,被白发老头这句话给气得不轻。
不过他也是要强的性子,骨子里都是邪不压正、决不能向恶势力低头的气节。
眼下被同是正道中人硬怼一句,立即还以颜色道:“纪涛言!我干你娘的!!作为正道中人,居然向魔教中人低声下气的恳求饶命,亏你说的出口!这要被教你剑法的师傅知晓了,还不从棺材里给气活过来!”
纪涛言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娘早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被我爹卖进青楼,染上花柳死翘翘了,你要想干,随便你。至于那位教我习剑的师傅,呵呵,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吧?他要能气活过来,我就再一剑把他刺回棺材里。”
毕真瀚一时气节,他竟没想到,这位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纪老剑仙,骨子里居然是这么一号人物。
毕真瀚缓了口气,质问道:“这么说来,你那老师傅当年遇刺惨死,刺客就是你喽?”
纪涛言冷呵一声,道:“是又如何?亏他女儿长得还蛮标致,却是个脑子有坑,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我若不是想要得到她爹那招压箱底的绝学,怎会把她推上了床,做那生米煮成熟饭的勾当?
呵呵,还真好巧不巧的,被她老爹撞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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