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他见到了另外一把油纸伞下,那位体态胖硕的中年男子时,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起来。
该怎么说呢,在这座角鹰山上,或是在这座鹰山城中,老人最不想见到的便是这位鹰山城的城主,更是整个魔教教主的男子。
当篱笆围成的院落竹门被粉裙女子伸手推开,站在屋檐下的青袍老人就已转身走进了屋内。
覃溪山回到屋内,坐在了一张略显新颖的木桌旁。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热的,缕缕白气自杯中升腾上浮。
没过多久,茅屋的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者,是位中年男子。
当青袍老人见到男子时,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丝愕然。
“怎么,不欢迎我?”刚一脚跨进门槛的孙希平,将撑开的油纸伞搁放在了屋檐下,他走进屋子,在青袍老人的对面坐下。
青袍老人似乎是在等人,他一直将视线停留在门口那边。
“不用看了,我那儿媳妇已经回去了。”孙希平拎起桌上的水壶,替自己倒了杯水。
“回去了?她怎么就回去了呢?”青袍老人似乎有些不甘心。
孙希平喝了口热水,平淡道:“就在你转身回屋的时候。”
青袍老人盯着孙希平,一语不发。
孙希平低头一口一口的抿着水喝,在感觉到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后,他这才开口说道:“你也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家那儿媳妇估摸着是你架子太大,所以也就觉着你覃溪山的品德也不怎么样。你是不知道,在我那儿媳妇看来,医者的品德与医术是成对等的。”
一语说罢,孙希平便偷眼瞧着面前这位青袍老人,竟未曾见到老人因他的言语而恼羞成怒,反而是在老人一阵失神过后,便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是了。果然还是我自己的过错。只是可惜了留给那闺女的第一印象是这般不好。如果我先行个礼再走,或许她也不会走。”
孙希平一手执杯,呆愣了半天,这才哈哈大笑道:“覃溪山啊覃溪山,我说着玩呢,你就给当真了?”
青袍老人愕然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说着,他又抬起头去看屋门那边。
孙希平立即伸手向下虚按了两下,不耐烦道:“覃溪山,你还有完没完了?雅儿她走了,没在这,你也不用多想,她今天是不会来了。”
青袍老人蹙了蹙眉,不解道:“怎么说?”
孙希平道:“她说这次忘带了上门拜访的见面礼,又见到你站在屋檐下等了她们许久,故而就觉着是自己失礼了,这才不好意思见你,就先打道回府了,说是改天再来拜会。”
青袍老人苦笑道:“你怎么不劝她留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覃溪山不在乎‘礼’这个东西。”
孙希平放下杯子,道:“我说了。可她说她在乎。”
覃溪山沉默良久,这才道:“那么,今日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孙希平双手拢袖,望向面前的青袍老人,发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覃溪山冷笑道:“你放心,肯定活的比你久。”
“那就好。”
孙希平对于青袍老人的冷嘲言语也未过多的在意,他只是漠然点头道:“这几年你自己多留意些山上。我知道你等了很久,所以这一次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最近魔教有些变故,我可能没有太多精力替你在山上找寻那样东西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要想救活她,就得自己在山上找了。”
孙希平看了眼青袍老人古怪的脸色,于是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就知足吧。若非老子将这座山的名字给改了,这会哪能轮得到你?说句实在的,你这一次若是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五百年。五百年啊……你哪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谢谢。”青袍老人冷不防地朝孙希平弯腰鞠躬。
孙希平低头看向这张几近崭新的桌子,他淡然道:“你要谢,就谢那小子吧,要不是他临走前让我多照顾你一些,我才懒得理你。”
覃溪山坐回凳子,“本来我是想收他为徒的。可是他拒绝了。而且还很干脆。虽然他说自己不适合学医,而且也不懂。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懒,不想学。”
覃溪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或许你还不知道,你家那小子,只是看了眼我挂在墙上的人体图,他就能全部背下来了。大到人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小到身体里的各处气府窍穴,无一例外,全部默记在了心中。比起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全部记住,都要来的神速。”
闻言,孙希平也只是笑了笑,顺便拎起水壶,替青袍老人倒了杯水。
第268章()
在绿松镇五十里外的官道上,却听“噗嗤”一声清响,一人一马同时被一道华白的剑气劈斩为了两爿,连肉带骨,没有丝毫的阻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菜刀,将一条死鱼开膛破肚般,轻而易举。
一时间,身体里的内脏心肝之流,全都随着肉体被剑气劈成两爿,而从中散落一地,血流不止,内脏心肝等物更是碎的碎,烂的烂,叫人见之便要作呕。
随着这名斗笠骑手被剑气从戴在头上的这顶斗笠开始,劈成两爿,接着便是从头顶一直到他的第三只脚,无一例外,全部被劈成两爿,不仅如此,他尸体内部的心肝内脏等物都被这道磅礴剑气流泻出来的驳杂剑息给绞烂如一滩肉泥。
余下的十余名斗笠骑手,在见到身前这名死党惨死在地时,他们一个个又都回想起之前的死党们几乎都是在马背上被这名黑衫年轻人给杀死。或被捶杀,或被剑气斩杀,而且无一例外,他们胯下的坐骑也都几乎随着主人的身死而亡死。
“下马!”
也不知是谁,十余骑中,忽然有人提议下马。
接着,其余人也都恍然,开始纷纷下马。
说到底,中原人比起蛮夷部落,在马背上的厮杀能力还是要比在地上厮杀时要弱上许多。而且对于他们这些不善骂战的人来讲,若是胯下的健马不能随心所欲,那就好比自己的下半身与累赘绑在一起,不能进退自如。
在他们自己想来,抛去胯下的马驹与黑衫男子厮杀,总好过他们自己被胯下的马匹给拖累,最终落了个马死人亡的下场。
或许他们如今的境地是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
他们从一开始的五十多骑,到如今的十余骑。
硬是被这位魔教少主给杀了三十余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魔教少主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以及外伤。
虽然他们对这名黑衫年轻人体内的气机流转,感应并不强烈。可他们心里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位黑衫年轻人方才在躲避死党的“三石火”时,强行收拳,后来更是施展了那种灵活而又多变的奇异身法,迅速与“自燃”的死党拉开距离,这才避免了被三石火焚烧肉体的下场。
此外,魔教少主的左手也被刀刃隔开了不浅的伤口,血液流淌更是迅猛快捷,即便黑衫年轻人已经撕下了布条进行包扎,可手掌处的血液似乎没有停止流淌的迹象。
孙骆涯从地上站起,他孤身立在官道上,面朝那十余人相继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斗笠骑手。
毋庸置疑,这些人都是死士。
可既然是死士,那就绝对不是白道中人。
所以,想他死在这里的人,不会是正道中人。
那么,想他死的人就只有黑道。
当今的江湖,似乎没有哪个在黑夜里前行的帮派胆敢与魔教作对。
如此,那么想他魔教少主孙骆涯死的人,就只有魔教中人了。
孙骆涯望着十余名弓身持刀的斗笠死士,心中没来由地自嘲道:“也不知是谁透露出了我下山的消息,更不知道是哪些人竟敢有着如此的胆气,派遣三百余名死士来截杀我。”
“是幽州血箭分坛的白无痕?”
“或是赣州业火分坛的席三龙?”
“还是荆州歃血分坛的欧阳轩?”
孙骆涯一心二用,心里边正在如此这般的反复推敲,当下却是摆出了一个拳架,并且故作一张心如止水的表情,实则背地里正在偷偷的换气。
原本他都准备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可当他见到那十余名斗笠死士似乎一个个都心有忌惮,不敢擅自上前厮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偷换真气,准备以最小的代价,杀光这十余名境界不过一二两境的斗笠死士。
待到孙骆涯悄悄换好了武夫真气的时候,他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故作呼吸状,让别人误以为他在换气。
果然。
当那十余名瞧见了孙骆涯在做呼吸状时,他们便一哄而散,从四面八方发起了进攻。
孙骆涯本来就不是在真正的更换武夫真气,当他见到了斗笠死士不再如先前那般畏首畏尾,当下立即收敛了故意装出的呼吸状,屏气凝神,开始朝着一名与其余人相互之间的距离最为宽广的斗笠死士暴冲过去。
体内窍**的一条劲气大龙直接离穴而出,在指定的窍**一一游掠而过,最终汇聚在了他的手臂上,当他与那名斗笠死士的距离彻底拉近时,早已蓄势待发的拳架蓦然张开。
一拳递出。
本就汇聚在臂膀上的劲气大龙立即盘踞在一个点,将所有的冲劲传递给了这一拳。
斗笠死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只觉着自己的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时,却见一条手臂已经有一半没进了他自己的胸膛中。
如果不出意外,他觉着这条手臂的拳头已经打穿了自己的后背。
罗汉炮拳!
一拳便捶杀了这名实力较弱的斗笠死士。
与之前的那匹枣红马,被孙骆涯一拳穿透胸口一样,罗汉炮拳的冲劲,本就是贯穿力极强的一种劲力,只要与自身的进攻速度以及出拳速度配合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孙骆涯用包扎好尚且仍在渗血的左手,按在了这名死士的脸上,微微发力,借此将右手从尸体的胸口中拔出。
这般动作,与他先前一拳捶烂枣红马胸口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即便身旁的那些个斗笠死士才刚反应过来,准备回身去杀身边这位黑衫年轻人时,却见这位年轻人已经由拳掌变作了剑指。
孙骆涯一心二用,当他双手的剑指才刚成型,灵台方寸之地便有许多小人儿开始演练一套套剑谱秘籍中的剑招。
浑厚剑意愈加膨胀。
两指划出,便有两道雪白的剑气呼啸飞出。
往往当一名死士死去时,这道仍有剑意残留的剑气就会被后者居上的斗笠死士给一刀斩碎。
顷刻间,两道剑气伴随着两名死士的死去,而被另外两名死士一刀斩碎。
两名斩碎剑气的死士顿足慢了一拍,便是慢了数步。
其余的死士已经一拥而上,挥刀便砍。
孙骆涯避其锋芒,气机运转,施展起了神偷门的看家把式“地龙游”,辗转腾挪之际便已经与这些个死士拉扯出了数十米的距离。
这些死士们一个个都气恨得牙痒痒,对于魔教少主的灵活身形,他们硬是没有个有效的办法。
他们自知还是托大了。
如果一开始便以五十八人先将魔教少主给围杀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牢笼的阵型。
即便魔教少主的身法再怎么灵活多变,可一旦只要这个“牢笼”的空间不断缩小,那这身法即便再如何的灵活与多变,那也是无处可躲的尴尬境地。
到时候,“牢笼”中的魔教少主,也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可他们错就错在,太小觑了这位魔教少主。
还有就是在他们临行前,自家主子的多番交代,说是魔教少主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只要你们能够将隐藏在暗处的魔教教主的直系死士给杀光,那么魔教少主就是一头待宰的牛羊,最多挣扎几下,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子再三交代魔教少主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那他们一开始也就不会托大,只要当初小心谨慎一些,那么即便魔教少主不如主子说的那样一无是处,那也委实不足以像如今这般,独自一人在短短的时间里便杀了将近三十余人。
到现在,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家主子坑了他们。
魔教少主非但不像主子说的那样是个废物,而且主子说的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直系死士也并没有出现。
不过,魔教教主的直系死士不在当场,对于他们来说,这倒是件好事。
也就意味着,他们至少还胜在人多这一手上。
就在他们的心里这般自我安慰时,官道上的另一处战场上,已经由百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只不过,这个包围圈有点大。
由百人组成的包围圈内,六名麾从男女各自背靠着背,他们各自拿着趁手的兵器,兵器上,血液尤腥,他们的身体上也如兵器这般,染满了鲜血。
即便一开始他们六人之中,有人不乐意团队合作,可到最后,当他们相继杀了二三十人时,再面对如潮水般围拢而来的骑队,在生死关头,也由不得他们不得不合作。
六个人紧挨在一起,每一次有斗笠骑手发动冲杀,他们之中就会有三人出面应对,其余三人则是趁机换气。
光是如此,就给他们抵挡下了斗笠骑手们的三次冲锋。
说到底,还是这些死士的境界太低。
面对如今内力圆满的五名四境武夫,只要他们五个人能够相互合作,别说是二百多人,就算再来一百人,他们仍是能够将这些死士全部拼杀干净,一个不留。
只是下场的话,他们五人之中至少也得死去一到三个。
毕竟四境武夫不是市井传闻中的陆地神仙境,举手抬足便能叫山河破碎。
四境武夫比起一二三境的武夫,归根结底还是多了那一口气。
只要这口气没能换上来,那四境武夫其实与寻常的一二三级武夫也没多大的区别。
四境武夫比起寻常的一二三境武夫,胜也就胜在了气感这方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