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骆涯思绪翻飞之际,店小二已经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瓷碗不大不小,大小适中。对于胃口一般的孙骆涯来说,一碗馄饨下肚,刚好不会有饱腹称肚的感觉,却也刚好能够缓解一夜的饥肠馁馁。
陆雅吃完了馄饨,便挎着腰间那柄木剑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了。
瞿九易则是双手放在膝上,安静的在孙骆涯的身边坐了一会儿。如果这会儿孙骆涯不在场,他这会儿就已经回到自己的房中了。
孙骆涯自顾自地吃着碗中肉馅饱满的馄饨,他吃东西向来都是细嚼慢咽,举止优雅得体,吃相十分好看。对于礼仪这些江湖人从来不看重的东西,孙骆涯倒是小时候还在皇宫那会儿,被他的小姨给严苛地亲身授教,当时小骆涯更是没有因此而少挨板子。
比起向来严肃、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可循的小姨,孙骆涯倒是觉着他那位舅舅更平易近人一些,除了是喝醉酒之后的“大言不惭”,尽说些要把李玉婵吊在玄武门上打的荒唐事,后来他自然是少不了被太平公主手里拎着金吾卫的佩刀,一路追着砍了三座宫殿,要不是那时候小骆涯死死抱住这位小姨的腿脚,让他的那位舅舅能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否则真的不敢保证当今天子会不会在身上多几条疤或是少几块肉。
就在孙骆涯吃过了将近半碗馄饨和可口的汤汁后,小言欢楼外,突然跑进来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在来到孙骆涯所在的这张桌子前时,立即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瞿九易一脸的愕然。
而放下筷子,搁在碗口的孙骆涯,却是一脸的好奇。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位跪拜在瞿九易身前的男子。
该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腰间佩刀,浑身湿透不说,一身蓑笠早已是破败不堪。
孙骆涯记得这个人,这名年轻男子是昨夜一行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
孙骆涯听万事通老爷子说起过,说是这四人是幽州一座名为长远镖局的镖师。
昨夜孙骆涯在房中瞑目吐纳时,就听到过这名男子在房门外的祈求哭喊声,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这八人能够当一回菩萨,出手帮助他们四人,对抗五名二境武夫和一名三境武夫。
只不过孙骆涯没有理他。
之前他下楼的时候没有见到这个家伙,心里还纳着闷,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孤身前往,白白送死去了?可这会儿,当这家伙跪倒在瞿九易的身前时,孙骆涯这才恍然,看来瞿九易这家伙昨夜是当了回“好心人”,帮着长远镖局的这位镖师去破巷那边杀了那六人。
要知道,如今的江湖,四境武夫几乎就是这座江湖的中流砥柱。
五境与六境的武夫少之又少。
一般而言,四境武夫便可在江湖中赢得不小的名头。
而孙骆涯的五位扈从,皆是在江湖中有些名声的人物,境界自然都是在四境练气的层次。
倘若不说境界,光是内力的雄浑,这五人皆是有先天内力傍身的人,武胎也自然是高人一等的先天武胎。
只不过这五人的先天内力,如今有多少都汇入了孙骆涯的武胎之中,其余的则是在那两头二十年份的噬返内力蛊的体内。
话虽如此,但他们先天武胎中所空缺的内力,皆是用后天内力来填充。
倘若光是比拼内力,孙骆涯的这五名麾从,基本已是同龄人中最强的存在。
在江湖中四境武夫看待三境包括以下的武夫,都是以高人一等的姿态。三境武夫,实则还不能算是武夫,只能说是练武之人。毕竟他们还未能练就出武夫特有的真气。
有无真气加持的武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所以昨夜四境武夫瞿九易能够杀死六名二三境的武夫,也并不奇怪。如果敌人的数目翻上一倍,那瞿九易就不能做到全员皆杀的壮举了。要知道,武夫丹田内的那口真气,终有散去的那个时候,而这个时候也正是武夫战力最薄弱的时候,只要能摸清楚这个规律,就算是以弱胜强,也不是不可能,最无脑的车轮战就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多谢恩公,替我报仇!”
“多谢恩公,手刃仇人!”
段白言每喊一句,就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这个时候他竟一点也不含糊,完全没了出刀对敌时的怯弱,一句一磕头,响声充耳可闻,地面上立即就沾染上了他额前渗出的血迹。
瞿九易愕然地看着他,接着他就发现从门口走进来了那位一脸得意的黄裙少女。
不用猜也知道,想必这名年轻男子能够知晓真相,就是这位黄裙少女的“功劳”了。
昨夜他悄悄从窗口离开屋子的时候,就只有被这位黄裙少女给发现了。当他们两人来到破巷时,年轻镖师的两位师兄已经被四名二境武夫包围在一起,更是以二对一的方式,持续消耗程轩峰与黎东山体内的气机。至于段白言的师父邓左熙,则是最惨的一个,在斩杀了一名二境杀手后,他自己则是被那位故意压低了境界的三境疤脸男子,悍然的一刀给削去了头颅。
这位走镖一生,行过十万里河山的老镖头,直到死前那一刻,也没能使出成名已久的绝技“离手刀”。
当时的瞿九易与黄裙少女就站在枪头,在瞿九易见到邓左熙的头颅被那位疤脸男子一脚踹飞出去老远,更是砸在了墙壁上后又反弹回了地上后,他就已经摘下了背后的长棍,高高跃下墙头,一棍把疤脸男子打飞了出去。
而当他见到不远处的两位镖师被四人一刀刀活活砍死后,他直接从胸前的行囊中取出了一截枪头,安装在了长棍上,组成了长枪。然后,就在墙头上那位黄裙少女的戏谑表情中,这位持枪男子先是一枪削断了疤脸男子的脖颈,接着一枪捅穿了一名二境杀手的眼窝,继而刺穿头颅。
其余三名二境杀手,先后被瞿九易三枪杀死,一名咽喉被枪头洞穿,一名刚张开嘴要高喊“杀”字,就被瞿九易一枪给捅了进去,接着枪头在他嘴中疯狂搅动,口腔皮肉破碎不堪不说,就连舌头也都被枪头的利刃给切碎成无数血块,鲜血如泉涌,最后枪头突刺贯穿头颅,径直串杀了后面那位的眉心,枪尖破开额骨,直接刺入大脑。
五名杀手,转瞬即死。
墙头上的黄裙少女一脸无聊地表情,而在看向那位持枪男子时,她的脸上反而是露出了许多埋怨。自然的,当持枪男子跃上墙头,回到少女的身旁时,这位少女就又露出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笑语晏晏道:“大哥哥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把人杀光了。”
当时瞿九易只是笑了笑。
现在倒好,当瞿九易一脸质问地表情看向那位头发湿漉的少女,从小雨绵绵的屋外走进来时,后者也如昨夜瞿九易对她做的表情一样,少女这个时候回敬了瞿九易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瞿九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便转头看向身边的这位魔教少主。
只不过后者只是难得的囫囵吞枣一般,哗啦啦地吃光了碗中的馄饨,然后转身走上了楼,离开时还不忘说道:“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一旁的黄裙少女见了,压低嗓音“哦豁”了一句,似乎发现了新奇好玩的东西一样,两眼死死地注视着那道缓慢登楼的背影。
第241章 好运来客栈()
半个时辰后,肖汉敲响了孙骆涯的房门,当他推门而入时,见到万事通老爷子正与自家少主在相互闲聊。他也听不太真切,只是说道:“少主,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孙骆涯点点头。
肖汉自觉地将屋子里的木箱扛在肩头,离开屋子。
万事通喝了口茶,看着此时正在悬挂刀鞘的年轻人,平静地说道:“我刚下楼用早膳的时候,见到那位长远镖局的镖师正对瞿九易三拜九磕,怎地,昨晚是他动的手?”
孙骆涯在左侧的腰间悬挂好两尺半,之后将曲红莲赠予他的那支青竹玉箫别在了右侧的腰间,如实说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不过我一早就见到那家伙跪拜在了瞿九易的面前,想必与你的猜测有些出入。”
万事通点点头,也没未再说什么。
两人相继离开了房间,下了楼,刚巧见到肖汉正在柜台前与掌柜的的计较住店的一切开销。店掌柜还是说到做到的主,对他们的一切开销打了八折。肖汉也没有钻牛角尖,即便他听说了店掌柜的千金说是要对他们“免单”。
屋外依旧下着淅沥小雨,肖汉与瞿九易在内的五名麾从各自披戴上了蓑笠,孙骆涯与万事通则是撑着油纸伞,钻进了瞿九易牵来的马车之中。
孙骆涯没有过问瞿九易是如何处置那名长远镖局的镖师,只不过在孙骆涯跨上马车之时,瞿九易刻意与孙骆涯解释了一番,他说那名长远镖局的镖师,名叫段白言,如今已经带上此次偷镖的“物件”,悄悄上路了。
对此,孙骆涯也只是置若罔闻,兀自钻进了车厢。
肖汉结完账之后,出来继续充当车夫,五名麾从以前一,后二,左右各二的顺序排列。
小扬州城本就建立在扬州的边界,马车驶离小扬州城,再向北行驶百里,就能见到幽州地界与扬州地界公用的一块界碑。
往往车队在驶离官道的时候,总能遇见土匪流寇,尤其是州界的边境之处,土匪流寇的扫荡巡游最为频繁,孙骆涯所在的车队,在正午时分,遇到了一波规模在五十人不等的匪盗。
期间,孙骆涯就有探出脑袋见过他们的样子,只是观其他们的衣装样式,倒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土匪盗贼之流,他们人人身穿破烂的军伍甲胄,想来他们在沦为扬州地界的流寇之前,应是军伍中的士卒。
一般而言,军伍士卒沦落为匪寇,多为几个原因。要么是在战场上当了逃兵,被地方官府军队通缉,有家不能回,只好做了四处作乱,以劫财维持生计的流寇。
还有一种原因,便是这类身穿军装的匪寇并非是大唐的军伍士卒,而是外敌在边境作战时,与大部队脱离,使得被困在大唐境内,无奈之下只好做了流寇。
孙骆涯以卓绝的耳力曾听闻那五十多名流寇当中,有人操着一口并非扬州的雅言,甚至从中也听不出有大唐雅言的声色,反倒是像极了外邦人的口音。
孙骆涯对于匪寇之流,从来没有什么好感,也没发过什么善心。只要是抱有杀心的匪寇,孙骆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五名男女麾从,下意识地策马冲出,五骑对上五十人,竟然毫无悬念的,五十人被那五人以纯粹的战力全部杀光。
五十人中,所有临阵脱逃的,不等瞿九易与牛亦等人的出手,他们就被自己的“弟兄们”一道给砍断了脖子。
军伍士卒有不杀袍泽的规矩,而他们匪寇可不一样,只要是敢临阵脱逃的,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到得最后,五十名匪寇,全部惨死在地。
绵绵细雨持续冲刷着黄泥地上的血迹,将地上五十具尸体上的血色全部洗刷至苍白。
五名策马奔出的麾从,在雨中拭去了各自兵器上的血迹后,收好兵器,骑马返回马车的旁边。
对于他们这五位四境武夫来说,只要五人能够相互掩护,并且让自己能够有时间充足的更换那口武夫真气,别说是五十人,即便是再来五十人,他们一样能够将其全部杀死。
四境武夫与四境以下的武夫不同之处,便在于他们能够利用更换武夫真气,来达到体内的气机去而复返的地步。
总的来说,这场以五十名流寇组成的拦道劫财风波,总归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盆开胃小菜。孙骆涯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匪寇之流,只不过是当今这座江湖的湖边风光而已。
他自己已经见过六境武夫之间的对决,见识过什么是武夫之力可碎大地的壮观景象。
当初孙希平与铁面人捉对厮杀之时,鄂州城外的大地被他俩的气机凭空轰炸出了一个圆形巨坑。
更有在鄂州城的无病草堂外,武当山的小师叔祖,笔下生风雷,直接引动神雷直落人间。在见识过了此等宏伟的气象以后,孙骆涯的眼见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匪寇之流,孙骆涯并没有好心到要替他们收尸的地步。只是轻轻放下了车帘,肖汉便驾马前行。
车队一行八人,渐行渐远,离开了扬州地界,驶过了两州的界碑,进入了幽州地界。
在他们进入幽州地界之后,并没有在边境遇到匪寇。孙骆涯便估摸着先前在扬州边界遇见的五十名匪寇,大概是扬州与幽州两州交界地的这一带区域的匪寇团伙了。
他们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似乎是太在意了那五名麾从,可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五名麾从的实力。谁又能想到,区区五名麾从,居然能够斩杀五十人,而且其中两人还是女子。
幽州不是很大,边界地带也没有如扬州一般在边界处建有小城,幽州的边界虽然没有小城,可小镇还是有的。不过小镇是距离幽州边界三百里开外的地方,等到孙骆涯一行人驱车赶到这座名为绿水镇的时候,已近黄昏。
期间,他们一行八人在斩杀了五十名匪寇之后,在原地稍作休整了一会儿,各自吃过了一些干粮与酒水。如今在黄昏时分来到一座小镇,足以说明他们马匹的脚力委实不算慢。
进入绿水镇之后,他们在一间较为朴素的客栈落脚。小镇上没有酒楼,就连客栈也只此一间,门面没有破败不堪就已很给他们面子了。为此,孙骆涯也没觉着有何不妥。住在客栈比起住在酒楼,不论是住宿还是打尖的开销,都要比在酒楼来的便宜一些。
客栈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刻有掉漆金字,分别为“好运来客栈”五个工整的大字。
名字说不出的俗气,不过越是俗气的名字,越能看出取这个名字之人的心里所求,无非是希望好运到来,能够多拉拢一些客官进来打尖,让自己多挣一些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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