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毫无章法的喊话,可从语气当中就能听出,敲门的人很是迫切。
陆不平立即给小二递了个眼神,店小二放下筷子,嘴里叼着那只鸡屁股,撒腿跑向门口,开始搬门阻开门。
大门敞开,敲门的人是位斗笠倒扣在颈后,满头湿漉的年轻男子。
这名男子的脸上还有少许雨水未能洗涤掉的血水,持刀的右手一如既往地颤抖着。
“他们住在哪?”
“他们住在哪!”
年轻人语速急切,整个人逼近了开门的店小二,双目更是死死地盯着他。
店小二被年轻人充满戾气的眼神给吓到了,本能的后退数步。
年轻人见店小二没有答话,立即抽刀架在了店小二的脖子上,厉声道:“快说!那八个人住在哪里?!”
店小二颤颤巍巍,双腿抖如筛糠,声音更是断断续续,“楼……楼上……他……他们……住在楼上……”
年轻人听到了答案,放下了刀,两眼快速扫过四周一眼,之后动身快跑上了楼。
紧接着,楼上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在年轻人走后,店小二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连之前叼在嘴里的鸡屁股也在刚才被惊吓到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如今表面上已经滚上了一层灰土。
“掌柜的……”厨子小声叫道。
陆不平摇摇头,不做声。
“胖……胖子……快……快扶我一把……”店小二有些无助地看向两百斤的厨子。
厨子也没二话,走过去搀扶。
倒是一旁的黄裙少女见了,立即啧啧讥讽道:“你呀,这辈子也就只有敢和我抢鸡屁股的这点出息了。”
店小二不以为意,脸色却是惨白的吓人,他现在可没那个精神气与少女斗嘴了。刚才那把刀就贴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他明显的感觉到刀刃那冰凉的触感了。
“胖子,去给小二的脖子上点药。”陆不平见到店小二脖子上的血痕,皱了皱眉道。
“什……什么?”店小二听到之后有些吃惊。
他抬头看向一旁的胖子,颤声问道:“我我我……流……流血了?”
厨子默不作声地点着头。
本就半个人蹲在地上的店小二,这下子可干脆“呜呼”一下,两腿在地上一蹬,晕死了过去。
不过好在厨子的膂力十分惊人,竟是将店小二直接如同公主一般的抱起。
店掌柜见状,只是无奈地摇头。
而黄裙少女却是冷笑连连,“出息!”
段白言上了楼,也不管哪间屋子,他只管先推门,毫无礼数可言,只要是没能推动房门的,或是屋内仍有亮光的,他就直接敲门。偶尔有住客开门,段白言见到不是印象中的那八人面孔时,也不理会住客的抱怨,或是他们的谩骂声,转身便走,辗往下一间屋子。
听着楼上持续不断响彻的敲门声,陆雅皱了皱眉,道:“爹,你干脆告诉他那位公子的房间所在好了,我看那家伙也怪可怜的。”
陆不平摇摇头,“住户的隐私我们这些开酒楼的,怎么能随意泄露给他人?”
陆雅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那家伙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会不说。”
陆不平尴尬笑道:“你能不拆爹的台不?”
陆雅撇过头,面无表情。
孙骆涯闭着眼,一直在静心吐纳。不管门外的敲门声如何激烈,他仍是不去理会。
就如万事通离开他屋子前说的一样,闲事莫管。况且,在有了徐思雨这娘们的前车之鉴,孙骆涯可不想当第二次农夫,他倒也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货色,而是这半年来所经历的一些事,多少让他的心性改变了许多。
毕竟有些时候,即便你是好心,可也没人会领你的情。
孙骆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心神守一,专注于呼吸法门的吐纳习练,不再一心二用,还分神去担忧着房门那边。因为隔壁的肖汉,这时候已经开门走出,守在了他的屋外。
至于那名一副哭腔,敲门喊人救命的年轻人,这时候已经被人熊肖汉一把揪住了衣领,径直托举在半空,更是重重地将其砸在了墙壁上。
段白言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剧烈痛楚后,立即挥刀去砍这名突然从隔壁屋冲出来的魁梧汉子,却不料被魁梧汉子一只手给握住刀刃,只是他一个手腕翻转的动作,段白言就见到自己手中长刀的刀刃开始翻卷成麻花模样,
段白言感受着手臂上不断加剧的旋转力道,他立即松开了持刀的手,却见那位魁梧大汉随手丢掉长刀,接着一巴掌甩了过来。段白言先是觉着眼前一黑,接着是脸颊火辣辣的疼。
肖汉管也不管手心被锋利的刀刃割开的伤口,一手如钳子一样,扣在段白言的脖颈上,血迹染满了段白言略显泥黄的颈项上,肖汉看着眼前这位双目瞪大的年轻人,冰冷地说道:“你要是再敢出声打扰我家公子休息,信不信我当场把你的脖子给拧断?!”
段白言双眼目露惊恐,嗓音颤巍着,支支吾吾,到最后仍是没敢说出口半个字。
肖汉见状,冷哼一声,一甩手,就将该男子丢下了楼梯。
段白言整个人在楼梯上翻滚无数次,最后浑身疼痛地滚落在了地上。
肖汉看也不看楼梯下的年轻人,走回自己的房中,合上门,在自己的手心上随意洒了点角鹰山特质的金疮药,缠上绷带,之后便开始继续习练拳架。
经过这番变故,被人扇了一耳光,更是从楼梯上丢下来的段白言,别说是上楼了,这会儿他浑身酸疼不说,就连从地上爬起来都成问题。
他只不过是刚入门的一境武夫,能够从那六人的围杀中逃出来已经殊为不易。
师父师兄为了给他杀出一条路来,几乎被那帮子人给一点点耗尽了体内所有的气机,就连武夫真气也都快散了。
若非他这个时候不能找到这八位被师父私下里称为“救命稻草”的人回去帮忙,那他的师傅师兄勉强撑住的那口武夫真气,恐怕都要被那位是三境武夫的疤脸男子给强行打散掉。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他再找人去,就不是帮忙,而是收尸了。
“爹,你不过去扶他一下?”此时正在啃着一只鸡翅膀的黄裙少女,抬头瞥了眼一旁正无动于衷的中年掌柜,含糊不清道。
少女见身旁的男子没有动身的迹象,唏嘘不已,道:“爹呀,好歹人家在咱们酒楼花过银子,人家倒地不起,你也不知道去扶一下,忒不厚道了。”
在少女这句话说完后,店掌柜这才走过去将段白言从地上搀扶起身。可陆不平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在被他从地上扶起后,就又不知死活地扶着楼梯扶手,十分艰辛地走上了楼。
结果没过多久,陆不平都没听到有什么叫喊声,这家伙就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次倒好,这家伙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陆不平蹲在这名昏死在地上的年轻人身边,摇头叹息道:“何必呢?”
一旁啃完了一只鸡翅膀的黄裙少女,伸手抹了把嘴边的油渍,放下碗筷说道:“爹,我吃饱了。”
也不等中年掌柜作何答复,这位黄裙少女就已经“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少女上了楼,见到了一位光头壮汉就守在一间闭灯的屋子前,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这位光头大汉咧嘴笑了笑。
后者回以微笑。
只不过笑得很难看就是了。
少女没有逗留,直接脚步沉重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使得以木板搭建的廊道里脚步声震耳欲聋,对此,黄裙少女仿佛也不知什么是女子的莲步轻盈,反而还乐在其中,越到后边脚步声越重。
这就使得那位守候在屋外的光头大汉一脸的无语,同时又扭头瞧了瞧房门,心想自家公子会不会被这少女的沉重脚步声给吵醒。
陆雅快速回到屋中,立即反手关上房门,然后做贼似的插上门闩。之前她明明记得出门前窗户是开着的,可爬墙回来就见到窗户被人给关上了,这次她就留了个心眼,直接反锁房门,让别人进不来。
反锁房门后,她又对腰间系挂着的红绳木剑重新打了个结,感觉不会在翻墙时自行脱落后,少女这才推开窗户,探出了可爱的小脑袋瓜,她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只能依稀看见矮屋的屋顶,以及围墙外边的大树。
陆雅也不着急,就这样两眼注视着黑夜,等到双眼差不多习惯了黑暗之后,这才爬出了窗户,双脚踩在了矮屋的屋顶上,这次她也留了个心眼,顺手向外边合上了窗户,只要没有大风,窗户就不会向屋内敞开。
就在陆雅准备顺着屋顶爬下围墙上的时候,见到了一位修长的黑影,背负一根长棍,同样走在了矮屋的屋顶上。
一对眼眸很有神采的陆雅,立即双眸一亮,偷偷摸摸地小声说道:“大哥哥,你也是去破巷那边?”
那道黑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陆雅立即伸手一拍腰间的木剑,贼兮兮道:“一起?”
第240章()
第二天一早,孙骆涯开门走出了屋子,发现肖汉腰板笔直地站在门旁,像是一位门神。
“你一晚没睡?”他问道。
肖汉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孙骆涯蹙眉道:“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假寐,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前往幽州地界。”
肖汉没有逞强,答应下来就回到自己的房中和衣假寐起来。
自从昨晚孙骆涯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修习吐纳法门上边,到了后半夜,他有分出精力放在门外,只是不曾听闻敲门声后,这才继续专心习练吐纳法门。
在肖汉回屋后,孙骆涯也没想着去叫醒其余人。只是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
现在是卯时,但小言欢楼已经开门营业了。店小二已经在擦拭桌凳,厨子则是在后院的柴房挑水劈柴,由于小言欢楼没有额外的打杂员工,所以扫地这类粗活还是得由掌柜的自己来干。
下了楼,孙骆涯便见到了五名由寄主成为麾从之一的男子,瞿九易。
瞿九易年仅二十七岁,他如此年轻却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瞿九易身体修长,一袭青衫,屁股下的长凳上放着一根长棍,胸前斜挎着一只行囊。
最让孙骆涯想不明白的,是在瞿九易的左手边,竟然坐着那位身穿一袭浅黄色襦裙的少女。少女扎着两颗丸子头,此时正埋首吃着一碗馄饨,时而与身边的修长男子聊说几句,脸上说不出的喜悦。
孙骆涯还未走近,瞿九易便已经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公子早。”
孙骆涯朝他点头,便伸手虚按两下,示意他坐下。
瞿九易也没客气,直接坐下,继续吃桌上那碗馄饨。
黄裙少女只是抬头顺着瞿九易的视线看了眼那位长相俊美的年轻公子哥,虽然昨夜刚见到他时,的确被他的相貌给惊艳到了,但是她对于这位公子哥的观感却不太好。
要知道,昨晚她可是亲眼看见那位蓑笠加身、腰佩刀刃的年轻男子,被这位公子哥的看门麾从连续两次从楼梯上丢下来,第二次竟直接让他昏死了过去。
你说不帮就不帮呗,怎么说也要给他一句准信吧,人家敲门声都那么剧烈了,你咋跟头死猪一样,那么能睡,就是吵不醒,还让麾从把人家丢下楼,做人怎么能做成这样?黄裙少女气不过,索性撇过头不去理他。
只是让陆雅没想到的是,自己都已经这么不给他好脸色看了,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在同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小二,给我也来一碗馄饨。”孙骆涯喊了那位在一旁擦拭桌面的同龄人一声。
店小二停了停手上的活计,看了过去,却见那位黄裙少女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店小二对此视而不见,转移视线看向一旁的俊美公子哥,露齿答应道:“好嘞,公子请稍等。”
说完,店小二便转身跑向了后院,厅堂里依稀可以听闻店小二站在后院响亮的嗓门:“胖子,热乎乎的馄饨一份。”
陆雅冷哼一声,撇过头,心想以后再也不理这个不懂看人眼色的店小二了。
一旁的瞿九易只是埋头一口接一口地吞着馄饨,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
而孙骆涯呢,则是对少女的行为视而不见,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少女会对他产生这种偏见,不过他也不在乎,毕竟他不会与这名少女常年打交道,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离开。自然对少女的偏见,不会太放在心上。
下馄饨的时间很快,不会慢,以往他还在皇宫的时候,就吃过自家小姨亲手下的馄饨。只不过比起民间的馄饨,皇宫里的馄饨皮,是透明的,除了他吃过的水晶馄饨,还有冰皮馄饨,只要你能想到的,皇宫里的御膳房就能想尽一切办法给你烧制出来。
在等待店小二端出馄饨的间隙,孙骆涯就坐在长凳上,百无聊赖地瞧了瞧酒楼四周的陈设。昨夜他只顾着吃饭,倒没如何仔细地去打量。
小言欢楼内部的陈设,还是与当初无头将军屠杀扬州城言欢楼时一般无二。昨日孙骆涯等人刚下山那会,并没有经过扬州城,而是直接错开了官道,在羊肠小道上一路前往了扬州地界与幽州地界的交界处。
即便如此,他还是依稀听闻有关扬州城的言欢楼易主一事。虽说那位买下言欢楼的财主没有刻意强求新雇来的掌柜对言欢楼重新更改风水格局,可后来店掌柜还是私下里花钱雇了一位风水先生对言欢楼的风水格局小小的更改了一番。
孙骆涯听说小扬州城的小言欢楼是按照扬州城言欢楼的模板来建造的,可如今言欢楼的风水格局更改的已经有了一旬之久,可小言欢楼仍是原来言欢楼的那般陈设,这就让孙骆涯有些瞧不明白了。他可是听说过趣闻的,据说这位店掌柜因为言欢楼的楼梯扶手被他一拳打烂了,而刻意拿来斧子,劈烂了楼梯扶手。他刚得知这消息时,委实笑得不轻。
就在孙骆涯思绪翻飞之际,店小二已经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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