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于他那位小姨,那阵仗,比起他舅舅穿衣上朝时可要恢弘的多了。
大小宫女加在一起不下百人,一直从殿外的长廊,一直排到殿内,只供李玉婵一人筛选,看得一旁刚睡醒没多久的小骆涯一阵错愕,脸上表情更是惊讶非凡,嘴巴都张的老大,这幕滑稽表情,却是逗得他那位小姨“咯咯”直笑,还用她的烈焰红唇狠狠在小骆涯的脸上啄了一口,就差把他埋在自己的胸脯上了。
孙骆涯在孙雅儿的服侍下,沐浴、穿衣,就连长发也是孙雅儿亲手用鲜红发巾给高扎成马尾的。打理好一切,孙骆涯在孙雅儿的陪同下,离开了次卧,前往孙府堂屋。
在前堂,孙骆涯见到孙希平、万事通万老爷子、还有肖汉,三人坐在餐桌上,正不紧不慢地吃着早点。
之前孙雅儿来找孙骆涯时,是寅时,在次卧洗了澡,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如今已入卯时,虽如此,可天依旧漆黑如墨。
孙雅儿在孙骆涯的陪同下,在餐桌上坐下,桌上的早点与以往一样,孙雅儿起得早,胃口一般,孙希平一如既往吃得少。
可最让孙骆涯哭笑不得的还是肖汉,这个傻大个之前与他两人一起用餐时,倒是吃的开。
可身边一旦坐着的是孙希平,这傻大个就吃的有些拘谨了。桌上的每样东西他虽然一样会吃,可都是点到即止,不会太过分。
不多时,解燮与曲红莲也来到了前堂。
解燮的手里端着一只方形餐盘,盘中盛放着一碗汤。
她只是遥遥走来,餐桌上的人就能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解燮端着餐盘来到孙骆涯的身边,曲红莲搭了把手,双手捧着瓷碗,放在了孙骆涯的面前,提醒道:“趁热吃吧,这可是燮儿妹妹亲手为你熬得汤。”
孙骆涯微微摇头。
桌底下,曲红莲抬起绣花鞋踩了他一脚,好看的眸子也不忘瞪了他一眼。
曲红莲凑近了孙骆涯的耳边,小声道:“这碗汤可是解燮丑时就起来去后山禁区那边的野地摘来的鲜嫩春菜,再辅以新鲜鱼片滚汤而成,足足熬了一个时辰,你好歹也喝上一口啊!”
孙骆涯看了眼曲红莲,发现她正朝自己使眼色。孙骆涯顺着曲红莲的眼色,看向一旁的解燮,见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孙骆涯只得苦笑道:“等你们吃完了,咱们就得去望星崖行冠礼,现在我可吃不了。”
见解燮脸上有些小失落,孙骆涯便补充道:“你放心,等我行了冠礼,一定喝你个三大碗。”
听得此言,解燮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孙骆涯低下头,在碗边闻了闻,轻笑道:“好香啊。”
随即,他又道:“我听说南地人在春分有一习俗,是吃春菜,喝春汤。在那边还有一句顺口溜,说什么‘香汤灌肠,洗涤肝脏,阖家老小,平安健康’。”
万事通在一旁点头轻声道:“一年开春,人们祈求的还是家宅安宁,身壮力健。”
一旁的魔教教主孙希平突然伸出手,道:“你不喝,我喝。”
孙骆涯当即伸手把孙希平的爪子拍开,然后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到解燮的身后,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柔声道:“忙活了一早上,喝碗春汤补补。”
解燮俏脸微红,也没挣扎着起身。
孙骆涯扭头看了眼曲红莲,笑了笑道:“红莲姐,你也先吃点吧。”
曲红莲点头,来到孙雅儿的身边坐下,而孙骆涯则是坐在了远处茶几边上的太师椅上,也不喝茶,就是闭上眼,继续习练那篇呼吸法门。
第219章 行冠礼()
兖州,大唐王朝九州之一,地处东南,与渝州、荆州相邻。
州界多青山,江川具清澈。
在兖州南部的一片青山中,松柏林立,灌草丛生。
此山名鱼泽,山中多湖泊,湖中多青鱼,因此得名。
鱼泽山没有山顶,或者说鱼泽山的山顶是向内凹陷的一座盆地。
兖州多雨,鱼泽山逢雨便积。
春分时节,鱼泽山迎来了新年的第一道春雷。
春雷阵阵,紫雷天降。
不多时,鱼泽山一带,便已大雨瓢泼。
在鱼泽山山顶的那座深不见底的湖泊中心,漂浮着一叶扁舟。
扁舟上,盘腿坐着一名头戴雨笠,身穿雨蓑的老翁。
老翁白发披肩,佝偻着身子,脖子弯曲,把头压得很低。
老翁的双手,持握着一杆鱼竿,鱼竿青竹质地,只因长年累月的于阳光底下曝晒,又因日夜被风雨侵蚀,使得青竹鱼竿逐渐褪去原有的色泽,成为如今的秋黄色。
老人握着秋黄色的鱼竿,于湖中垂钓,身边放着一只藤条编织的鱼篓,篓中空空,今日还未曾有所收获。
骤雨落湖,噼里啪啦,是雨水敲打湖水的声音,是雨水砸击蓑笠与扁舟的声响。
蓑笠老翁兀自垂钓,即便湖中青鱼极有可能会被大雨惊走,可老翁始终不动如山,就如那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大雨瓢泼。
蓑笠老翁脑袋突然一垂,好似被雨水击打导致,但也因为如此,老翁猛然从假寐中惊醒,他那对浑浊的双眼环顾四周,见到自己乘坐的小舟仍然身处湖泊中心,不免自嘲一笑,“老啦,钓个鱼都打上了瞌睡。”
说完,老翁在扁舟上扭捏了一下身子,屁股挪了挪,同时又伸手扯了扯身上那件雨蓑,嗓音沙哑道:“下这么大雨,你也不怕被雨给淋死。”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回应。
湖泊中,唯有一叶扁舟,一位蓑笠老翁,仅此而已。
突然的,唯有老翁一人的湖泊中,响起了一道不同于老翁的苍老声音。
“涂南白,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扁舟上的老翁,声音平静道:“不能。”
老翁声音落下,又是过了许久,湖泊上才响起之前那道苍老的声音。
“涂南白,你有病吧?下这么大雨,你丫的还在湖中心钓鱼!”
声音落下,随即又响起。
“你快点回来,我就在岸边等你!”
蓑笠老翁仍旧语气平和地说道:“那你等着吧。”
苍老的声音略显气急败坏,“涂老头,你跟我还矫情啥子,赶紧过来,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蓑笠老翁平淡道:“不要。”
湖中心,苍老的声音不再响起。
而蓑笠老翁却是罕见地摇了摇头,他那双浑浊的双眼见到了湖面竹叶浮漂边上,突然多出了一双青云履。
被人称之为涂南白的蓑笠老翁,终是抬起了头,蓑笠高高扬起,部分雨水斜打在了老翁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
雨水击打在脸庞上,噼啪作响,老翁感到双眼有些酸疼,便眯起眼,看向那位双脚距离湖面不到一毫厘的老人。
老人身穿一件被搓洗得发白的老旧道袍,白发被一根桃木簪子高高盘起,面容和善。
不过比起他能悬停湖面而不沉这奇异景象,倒是他那双距离湖面一毫厘不到的青云履滴水未沾,以及浑身上下,不曾有被雨水洗刷过的样子,更为叫人惊叹。
豆大的雨水,不断坠落在老道人的身体上,可偏偏这些雨水在将要触碰到老道人衣袍或是身体上的时候,竟然奇异的改变了坠落的轨迹,就好像水滴在镜面上滑落一般,滴水不留。
蓑笠老翁撇撇嘴,道:“那么大的泥石流,怎滴没把你给埋了。”
老道人毫不介意老翁的毒舌,只是微微一笑,道:“还好、还好,老道非但没被半山腰的泥石流给埋了,还顺手救了一头狼、一条狗。”
老翁叹息道:“可惜了,那头狼和那条狗应该更野性一点,把你给吃了。”
老道人呵呵一笑,不与老翁做口舌之争。
老翁见道人也不如何恼怒,心里只觉没劲,撇嘴讥讽道:“说吧,什么风把你这老不死的牛鼻子从武当山吹到这鱼泽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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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一行人摸黑离开孙府,登上了望星崖。
望星崖畔,早已摆设好了祭祀拜神所需的贡品香案。
孙骆涯一袭黑底金边的四趾衮蟒袍,束发玉带,丰神俊朗,偶有清风袭来,马尾飞扬、大袖飘摇,身姿飘逸出尘,宛若一位谪仙人。
站于远处的解燮一脸愕然,她竟看得有些出神。
曲红莲与孙雅儿并肩而立,两人相视一笑。
孙希平目视那位孤身立在香案后头的年轻男子,嘴角微微翘起,生子如此,此生无憾。
年至二十而冠。
冠礼,一切从简。
当天空冉冉浮现一抹鱼肚白,紫气从东来,神香燃起,青烟缥缈,似龙盘,似虎踞,气象万千。
孙骆涯站于香案后头,单手拎起高脚酒壶,斟酒一杯。
天际黄白,大日初升。
孙骆涯举杯过头顶,朗声道:“我有一杯酒,诚敬黄泉客。”
青瓷酒杯倾斜,于大日紫气中,清酒飘洒落黄土
一杯敬,一杯尽。
解燮一脸痴呆,视线之中唯有那位一袭黑袍的谪仙人。
山风扑面,吹荡起谪仙人的红色发带,随风飘摇。
宽大衣袖,随风鼓荡,拍打着身躯猎猎作响。
解燮那双本就清澈的眼神,在这时,却更是熠熠生辉。
孙骆涯听闻耳边的猎猎声响,他替自己斟了杯酒,豪饮而尽,掷杯于桌面,咧嘴笑道:“我有一杯酒,足以慰风尘。”
这一刻,山风炸起,望星崖下,一团飓风轰然升空。
崖畔的香案贡品随飓风扶摇直上,冲入云霄,眨眼便不见踪迹。
狂风凛冽,站于崖畔的孙骆涯,发丝飞舞,衣袍更是鼓荡飘摇。
孙骆涯双臂伸张,爽朗笑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烈风呼啸,将孙雅儿轻打活结的鲜红发带脱落,孙骆涯一头长发在风中肆意飘洒。
大风呼啸,衣衫猎猎,笑声爽朗。
解燮失声轻呼,自觉失态,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
孙雅儿与曲红莲二人,目光一直注视着崖畔那位立于狂风之中的男子。
肖汉偷眼一瞧,竟发现这二位女子的眼中,绽放着光。
孙希平瞥了眼身边的耄耋老人,低声问道:“万老头,骆涯既已及冠,你说给他取个什么表字要好。”
万事通单手拂须,望向那位孤身立于狂风中的年轻男子,两眼微眯,想了想,道:“大风起,雏鹰舞。”
须臾,老者嗓音沙哑道:“孙骆涯,字飞鹰。”
第220章 雨中三人()
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春雷炸响,至春雷消匿,鱼泽山的雨势逐渐转小。
小雨淅沥。
鱼泽山山顶的湖中心,老道人刚要抬脚走向扁舟,就被扁舟上的老翁挥起手里的竹竿,拍掉了刚要抬起的那只青云履。
老道人讪讪一笑,只好放弃与老翁一同乘舟的念想。
涂南白白了老道人一眼,没好气道:“骆成斩,你有屁就快放,老朽可没功夫和你干耗着。你要是惊走了湖底的金虬儿,看老朽不跟你掰命!”
老道人翻了个白眼,道:“涂南白,你真当我骆成斩是三岁小孩好糊弄不成?那金虬儿早已通灵,要想垂钓上来,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涂南白也少跟老道我咋呼,老道可不信你这一套。”
蓑笠老翁微不可察地撇撇嘴,“那你就快滚,老朽不想看见你可以了吧?”
老道士弯下腰,将脸凑近蓑笠老翁,微微一笑,很欠揍地说道:“略略略,我就不滚,有本事打我啊。”
蓑笠老翁刚欲提起鱼竿,可想了想,还是将鱼竿放了下去,叹息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老道人重新直起身子,双手负在腰后,想了想,沉着脸道:“我离开武当山的这些年,除了收了个关门弟子之外,还走遍了大唐的九州,以及大宋的五州,北边与西边那几处地方也去了趟,那两边的情况不太妙。”
老翁微微抬头,罕见的一脸凝重,他皱着眉问道:“此话怎讲?”
老道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仰起脸,看向昏暗天空,视线所及,可见无数雨滴从云中坠落,形成一片雨幕。
在老道士的眼中,这片雨幕,就好像一张大到足以铺天的珠帘,而这些雨滴就是珠帘上的珠子,因剪断了绳子,而不得不簌落人间。
雨滴不断滴落在湖泊里,叮咚作响。
老道人从天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那位盘腿坐于扁舟上的老翁,一脸肃穆道:“那些家伙已经对中原蠢蠢欲动了。”
老翁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问道:“接下去,你要做什么?”
老道人自嘲一笑,道:“还能做什么,去会会这些家伙呗。”
老翁破天荒地担忧起了老道人,他问道:“打得过?”
老道人摇了摇头,不太确定道:“打不打得过,也只有打过了才知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帮忙一起对付那些家伙?”老翁猜测道。
老道人微微点头,道:“如此最好。”
老翁低下头,默然不语。
这时候,鱼泽山天空的那片乌云中,裂开一条缝隙,从中飞落下来一道人影。
来者,是位年轻的道士。
此人一身洁白道袍,头发盘起,虽未负剑,可衣襟中却是塞满了书籍。
道人的身形有些虚幻,几近透明,天空落下的雨水能直接穿过他的“身体”,直接坠落到湖中,激起圈圈涟漪。
年轻道人悬浮在半空,盘膝而坐。
自从飘落到湖中心的老道人与老翁身边时,这位身形虚幻的年轻道士,便从衣襟中取出一本是说才子佳人相爱相杀的小说书籍。
他单手持书,另一只手的手肘拄在大腿上,半握成拳的四指则是抵在太阳穴上,摆出一副悠闲看书的模样。
也未等湖中心的老道士与老翁开口,这位突然莅临此处的年轻道士,伸手翻开书籍,双目始终注视着书上的内容,嘴上却是缓缓说道:“骆老弟在前往北地或是西域之前,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