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民抵挡来自中原的恶意。甚至,令中原,改朝换代。而这样一场战斗,不需要巫族,巫族统治下的西域,只会丧失最初的人性,那便是尊严,与独立。
一段话,随着珈蓝异像消失而落,慕泠涯回头正好看见碧落盯着他,眼波流转,一道清芒转瞬即逝,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慕泠涯一愣。
怎么?
碧落整了整褶皱的衣袖,摇了摇头。道:依神子之见,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静观其变,浅浅下一步的动作,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动作。
碧落点了点头。
……
殊途晏带着凤兮,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一路漂泊,离波斯境内不远。此时一个简易的小帐篷里,殊途晏取出水袋,凑到凤兮唇边。
喝点。
凤兮眯起眼睛,小口喝了一下,便不再喝。
夫君。她轻声唤道。
嗯。殊途晏应她,取出包裹里的粮食,递到凤兮唇边。吃些东西,然后睡会吧,到了波斯境内,就好了。
夫君,我想家。
殊途晏愣了愣,一时就不知道接什么话,半响: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只是殊途家,还会是以前那个殊途家吗?道真的应验了殊途这个姓氏的寓意。
夫君,到了波斯修养几日,我们便回家吧。凤兮苍白的手覆上殊途晏的脸,温声软硬。
殊途晏道:好。你睡吧,我在这。
嗯。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凤兮又陷入昏迷,眉间轻皱,并不安稳。她的手一直抓着殊途晏的手,强烈的不舍,与抵死的爱意。
嗯,我不走。殊途晏一手任她拽着,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他眼角有一丝皱纹,清艳的容颜平添一丝沧桑,风月沉淀,岁月无情。
殊途晏看着他面前的女子,这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并不被他承认,只是生命最后,他再也不忍去伤她,风月场上太多甜言蜜语,此刻他却半句都不敢说,只是安静的陪着她,心里的愧疚却几乎吞噬他。
求之不得的爱,他苦苦寻觅,而近在咫尺的情,却刻意忽略。
三十年来大梦一场,醒来,不过是,分外寂寥罢了。世间总有悲剧,也是始料未及,命之一事,非常人不可解。
碧落的目光穿越时空,点点青芒闪闪灭灭,如月令不曾达到的巅峰,他的后人,未必不能达到。
珈蓝塔。
“星女,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次,尽量减少军队的损失,我要让人族保留最大的实力。你懂了吗?”
圣护法看着星女,终于忍不住道:“星女,你也是巫。”
“我当然知道。”
殷浅浅看着十护法中的圣护法,他是曾经是师尊的护法,殷浅浅一度把他当成亲人,可当意见相佐不一的时候,她只能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三思。”
“心意已决。再无更改。星月古城大祭司做的蠢事,一定会把宿女引回去。”
圣护法不解道:“神子宿女分开了不是更好吗?”
殷浅浅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
“请星女明示。”
殷浅浅沉默。继而说起另一个话题:“珈蓝塔座下,四元巫师之中最厉害,莫属梅朵唯,兰依木,竹嗒和菊斯柯了吧?”
“是的。”
“很好,叫他们搭上四元桥,这回换我们攻城。”
“用巫师攻城?”
殷浅浅点头。
圣护法犹豫道:“会不会不妥?”
“他们信仰神,而我是神,就够了。”
圣护法领命退出祭台。
敦煌。
“为今之计,就是怎么秘密离开这里?”
慕泠涯奇怪:“为什么要秘密离开?”
碧落同样奇怪:“为什么不能秘密离开?”
“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光明正大和偷偷摸摸不是一样吗?”
碧落凉凉道:“一样惨遭毒手。”
慕泠涯忍笑:“不会的,你有能力。”
“弱女子一个。”
“那我把峥儿放你身边保护你。”
“我保护他还是他保护我?”
慕泠涯慢慢悠悠地说道:“看情况,如果是男的笑你就是他保护你,如果是个漂亮姐姐,就得你保护他了。”末了加重一下语气,对着窗口一直偷听的某小孩子道:“是不是啊,峥儿!”
只听窗外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诶哟!”,估计是摔着了。
慕泠涯笑道:“叫你偷听。”
碧落无奈摇头:“如此,我便立刻启程,神子,这里要多麻烦你了。他日再遇之时,就是你我问鼎西域之际!”
这一去,困苦维艰,她一介女子,却要面对那星月古城之中层层阻碍,其中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必定层出不穷,可是她必须去,关乎个人命运,甚至天下兴亡。
太需要一场战斗了,如果巫族的力量继续壮大,那么红尘俗世里的人呢,该何去何从?
有些人只顾着眼前利益,看不清长远的未来,那蛰伏在黑暗角落的触手,只等着你奄奄一息的一刻,必死一击。
不能灭族,也要重创一记,元气难复。
“我们青山绿水,来日方长。”
碧落看着慕泠涯,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他也不需要。
“神子!珈蓝塔圣护法求见!”
慕泠涯刚送走一个宿女,又来一个护法,今天可真热闹。
“请到雪皇宫吧。”
“是!”
“圣护法,十护法之首么,他这个时候来……”慕泠涯似笑非笑:“浅浅若是知道了,这个护法也该走到尽头了。”
果然,慕泠涯一踏进雪皇宫门口,圣护法马上跪地,简直声声泣血:“求神子大人替天行道,阻止星女殷浅浅的罪恶行径吧!她要保护那些卑微的人类,而牺牲无数同族啊!神子大人,这世上只有你可以阻止她了!我愿意效犬马之劳,甚至大义灭亲!神子,我愿追随你,直到身死道消!”
慕泠涯靠在门板上,闲闲地看了一眼毫无尊严可言的圣护法,突然觉得珈蓝塔有这么一位护法,也真够浅浅受的。
“圣护法汉语不错,可你知道大义灭亲是什么意思吗?”
圣护法当场愣了。
慕泠涯笑道:“你有亲人吗?”
“神子大人!我可以把星女所有的行动调兵都报给你!”圣护法满头是汗。生怕神子大人不收留他。
慕泠涯慢慢收回笑容,走到雪皇宫中央,白玉紫木椅,青文莲花案。他霜衣墨发,不笑的时候也谦谦如玉,若眼角含霜,盯着你的时候也叫人惊惧。
“为什么,选择投靠我。”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圣护法闻言惊喜,这是神子大人在松口啊!
“星女用了梦回密法,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自然要找保命的法子啊!星月古城虽然现在是敌人,可我今天投靠神子,那么就不再是敌人!”
“就为了这个理由?依附强大?”慕泠涯有些难以置信。
圣护法拼命点头。
慕泠涯忽然笑道:“护法真是不拘小节,很会看时事啊……”
“那是,那是。”
一代巫族护法,却卑躬屈膝至此,就算珈蓝难逃衰亡的下场,可十大护法何等功德,又岂会死去?况且,圣护法乃帝释尊司的护法,又是殷浅浅的护法,就算珈蓝败于星月古城,神子宿女自会亲自请他重新坐镇珈蓝,那时只会更尊容。
可他偏偏看不清,看不清,做这些蠢事,伤了最亲近人的心也让慕泠涯再也信不起他。
自作自受,却犹不自知。
着实可悲。
“如此,你便替我做一回细作吧。圣护法,可愿?”慕泠涯冷笑。
“愿!愿!那属下告辞,对了,马上四元巫师便要来了,四元巫师架起四元桥!其他巫师们站在桥上,巫术加持不是一般的厉害!神子,若要破了这四元桥并对其他巫师造成伤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杀了四元巫师,她们分别在敦煌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神子派人杀了她们就可以了,四元桥崩塌,力量会瞬间打在所有施术者身上!”
“多谢圣护法提醒。”慕泠涯拿起刚送上来的茶,还袅袅冒着热气,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花。“不送。”
看着圣护法离开,慕泠涯放下茶杯。
“蠢货。”又笑了笑,道:“真是好信鸽。”
珈蓝塔,殷浅浅端坐在祭台之上,掐指而算。眼睛紧闭着,不时轻轻颤动,白袍风起,空茫茫的。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瞳孔却呈现月牙形,有些想哭,又生生忍住。
“算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殷浅浅自言自语,抬头,风吹开她的刘海,额头上的吊坠微微晃动。
“星女,梅朵唯,兰依木,竹嗒和菊斯柯已经侯在塔外了。”
“传。”
“是。”
第247章 我不爱你()
塔外。
“大姐,你说星女这次召我们,是不是要我们去打仗立功了啊!”
“打仗?听听就觉得刺激!”
“幼稚,你刺激你自己去,万一死在战场上别来找我们。”
“呀,三姐你真坏。还是二姐好!”
“二姐好你就娶了她!”
“我才不!我要娶大姐!”
三个风情各异的女人在这里耍宝,实在是一种风景。
梅朵唯看着闹的正欢丝毫没有危机感的三个妹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闹,珈蓝圣地,岂容喧哗。”
四妹菊斯柯噘着嘴,一副我很不开心的样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梅朵唯。
这时,巫侍过来,对着四位巫师行了敬礼,然后道:“星女请四位巫师去往珈蓝祭台。”
梅朵唯点了点头:“如此,有劳巫侍了。”
梅朵唯与其妹到珈蓝顶层祭台的时候,殷浅浅正好完成第九次掐算。
“参见星女。”
殷浅浅微笑:“经年未见,可还安好?”
梅朵唯作为长姐,自然要接话:“一切安好,倒是星女你,委屈了。”
殷浅浅摇了摇头:“我不委屈,因为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冥冥之中早有天定,你我今日,也是一种缘分。”
“星女派我四姐妹架起四元桥,战场莫测,我们却不想冒险。梅朵唯直白的道出这句话,意思就是:不去!
殷浅浅沉默片刻,道:“你们想归隐吗?”
“倒不是隐世,只是想家了。漂泊了几十年,该回去了。”
“这一站之后,我便在珈蓝巫册上除去你们的名字,你们便可安心回家了,可以吗。”
珈蓝巫册,所有珈蓝塔座下的巫师的名字都收录在内,如果册里名字并未消失,可在职巫师又不见踪影,便被视为叛逆,追杀海角天涯。
梅朵唯思虑之中,兰依木轻声道:“二姐。”
梅朵唯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听到兰依木的声音,迅速调整过来,一派严肃,向星女道:“如此,谨遵星女神令,四元桥架起,我四姐妹与珈蓝与西域巫族再无干系。”
殷浅浅点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殷浅浅保持着凝视的动作,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
手指却一直掐着,最终手指张开。
“罢了。算不出,罢了罢了。”
波斯。
“我要娶你!便在明日!婷儿,我很高兴,你呢?”西图塔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的婷儿他就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楚流婷一愣:“这么快?”
西图塔手指碰了碰她鼻尖,宠溺道:“再不快点,我夫人不要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西图殿下,我倒是怕你不要我呢。”
西图塔见楚流婷跟他开起玩笑,心里觉得一阵高兴。
“笑话,本殿下专情得很,我的婷儿又这么美,我哪舍得不要啊?!”
“那可不一定,自古多情是男儿,三妻四妾的太正常,殿下难道今后就娶我一个?”
西图塔突然轻吻一下楚流婷,双手扣在她的肩上,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流婷瞳孔睁开,手指微颤。
“你说什么?”
西图塔直视楚流婷的眼睛:“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室内沉默良久,久到楚流婷毫无反应的凝视着西图塔,西图塔的目光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时候,楚流婷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道出一句话:“哪里值得你如此?”
西图塔一瞬间笑开了眼,道:“废话,你是我夫人!你不值得谁值得?”正好一队侍卫路过门前,西图塔指着他们道:“我给他们说这句,他们受得了吗?”
楚流婷噗呲一声笑出来。
西图塔反应过来也忍不住笑的直打颤。
恢复过来后,西图塔道:“明日大婚,我要让全国子民都羡慕我娶了个这么美的妻子!嘿嘿!”西图塔几乎可以看见明天的热闹场面了。
楚流婷看他,此时良辰,这个男人,初见时候便三分邪气,六分霸道,一分温柔为她绽。那个时候他还是西域使节,她还是流云娘娘。可一晃眼,异国他乡,她将嫁给这个波斯未来的王,他承诺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感动是假的。可是,这话若是出自……出自陛下口中便好了。
对不起,西图,我终究无法爱上你。只是今后漫漫长年,我对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可好?
她没看见,西图塔无限欢喜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好似静止一般,眼中转瞬即逝一种思绪,三分悲凉。却被他掩饰的恰到好处,就连离他最近的楚流婷都没有察觉。
“我带你选嫁衣,怎么样,我的夫人。”
“好。”
宫外。客栈。
“凤兮!”
“晏郎……我……我想问你……”
殊途晏一直在试图擦拭从她嘴里冒出的血,可就像源源不断一样,不听的流。
他声音喑哑:“你问,你问。”
凤兮抬起手,抚摸着殊途晏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描绘着,好似前世今生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