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黄浦江上一艘极其普通的沙船,离开华复洋行位于浦东机械厂的码头,沿着黄浦江上行。沙船一路经过许多停泊在江心,悬挂着各国旗帜的大帆船,让开江面上摇曳的小舢板,穿过游弋在苏州河口的英美军舰,快要接近上海城小东门外的江面。
傅白尘从沙船的船舱内走了出来,他用望远镜扫视了一圈江面,“情况一切正常,靠岸!”
船刚刚靠上小东门外的码头,炮台上,立即下来几个小刀会人员。领头的正是谭伏生。“傅兄弟,我们的货物来了吗?!”
“你们要的东西,自然是有的。但‘经不外传。’这可是佛祖说的。”傅白尘一个人从船头跳上码头,他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谭副将别来无恙啊!周将军、包先锋怎么没来?”
“傅兄弟,我在这里。”包得胜从后面跑来,“火枪的枪弹就在船上吧?咱们先卸货吧!”
“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傅白尘嘻嘻哈哈的晃动脑袋,“火枪的子弹不能就这么给你们。”
谭伏生淡淡说道:“钱,一分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钱算什么,我们要的是你们的诚意。”
“我们的诚意?”
就在这时,上海城北门方向的炮声又开始轰隆隆的响起。自打清军围城以来,一年多的时间内,这样零星的炮击已经是无数次了,城内的军民早就习以为常。
谭伏生回头看了一下北门方向,转头问道,“你要什么诚意?”
北门炮声惊起江上四只水鸟,傅白尘双手立即从怀中掏出两只仿五四式手枪,对准空中的鸟,“啪啪啪啪”就是四枪,然后分别吹了一下枪口上的硝烟,把枪重又收进怀中。
谭伏生、包得胜等小刀会人员惊讶的看着四只水鸟分别从空中掉进江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吧,你说了不算。”傅白尘笑嘻嘻的说,“我要进城,去找你们周秀英将军详谈!”
说着,他回头对船上的人说:“你们小心看好船,我去去就来。”
东门内的一所大宅院内,傅白尘见到了周秀英,“周将军,四千发枪弹就在小东门外的船上,但我们要首先看到你们的诚意。”
“四千发?”周秀英十分惊讶。
“太少了,四千发枪弹搞毛啊!”一旁的包得胜叫嚷起来,“诚意诚意,你们首先就没有诚意。”
“四千发足够了,这些枪弹也就今晚用用。”傅白尘十分坦诚,“你们用的这些火枪很差,加入到大明军队,就会有更好的火枪和枪弹。”
周秀英牙齿咬着下嘴唇,半晌不开口。
傅白尘笑嘻嘻的凑上前,低声的说:“嫂子,我哥让我带他向你问好!”
周秀英顿时脸红了起来,啐了一口,眼睛瞄向站在一旁的谭伏生、林阿鸣、包得胜等亲信。
傅白尘对屋内青浦天地会的几个头领说道:“我是大明朝派来的特使。我大明朝的战船已经到了吴淞口外面,今夜就要驻泊小东门外,你们必须当机立断,带领心慕大明的忠义之士,投向大明,与小刀会、太平天国一刀两断。”
“这能不能再容我们考虑一下!”谭伏生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
“我大明几千人马就要杀向吴淞口,你们还要再三考虑?”傅白尘不由得冷笑起来,“明天上海城就会被清妖攻破,你们当真要和信奉西方邪教的粤党闽党共存亡?!”
包得胜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上前一步,“周将军,我们本来就是要反清复明,现在回到大明旗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林阿鸣:“是啊,那些广东人福建人本来就是来上海讨生活的流民,整天招摇撞骗,本帮人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们。特别那个李绍熙就像二流子似的,就知道欺负我们青浦的弟兄。”
谭伏生见周秀英把目光投向自己,掏出旱烟袋猛吸两口,浓烟吸进肺里,他剧烈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浓痰,然后说道,“我同意回到大明,虽然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但咱们作为青浦的头领,不能把自家弟兄带进沟里面。”
“这就决定了?!”周秀英望着大家。
几个人全都点着头,“将军,下命令吧!”
周秀英咬了咬嘴唇,望着傅白尘,语气十分坚定,“傅先生。我弟弟,城内弟兄们的眷属,现在就上沙船。我们真心实意的投向大明。”
“太好了!我代表大明朝欢迎众位兄弟。”傅白尘咧着大嘴。
商议完毕,傅白尘立即掏出对讲机,向长江局报告情况。
古务生随即派人把情况转告林深河。并且通过电台,把情况告知王铁锤。
王铁锤带着两艘西洋大帆船,正在长江口外抛锚。他立即命令起锚,直奔吴淞口。
傍晚时分,上海方向又开始响起了炮声。大炮这次响了之后,就不紧不慢的一直响个不停。炮声传到了吴淞口,让正在吃晚饭的满清水师官兵顿时胃口大涨。
吴淞口位于黄浦江入海口的西侧,吴淞镇北。吴淞镇原为黄浦江边一渔村,渔民聚集,渐成“十家三酒店,一ri两cháo鲜”的小型集市。清初开禁海运后,因地处吴淞口,地位ri益重要。
自从上海小刀会起事以来,狼山镇总兵泊承升率水师进驻吴淞口,又从广东接受了两艘红单船,拖罾夹板等船每ri梭巡于黄浦江面,从水路封锁上海城。
“这又是我们的大炮吧?”
“那是当然。我们道标营已经训练出洋枪兵,洋炮有好多。小刀会就是有大炮,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发shè。”
“开战了,开战了,反贼这次铁定要完蛋。陆路的弟兄已经开火了,我们水师也该上了吧?!”
兵丁们一边捧着饭碗,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
总兵泊承升走出房间,远远的看着炮响的方向,没有说话。
一个幕僚模样的家伙笑着说,“镇台,这应该是我们的大炮。不过听这炮声,好像比前两天的更猛。”
“那是城守营刚刚买来的什么巨炮,他们今晚大概就要攻城。”泊承升身边另外一个家伙有些不解,“大帅传来号令,明天上午攻城,让我们从水路配合。他们怎么今晚就要动手?”
“看来这个林参将胃口挺大的,想靠一己之力就攻下上海城。”泊承升从鼻孔哼了两声,“上海城要是这么容易攻下,也不会等到今天。天黑之后,咱们就溯流而上,不管能不能攻下上海城,咱们总是要参与一下。”
这时,从瞭望塔传来信号,长江口巡查的哨船回来了。
江面上,一艘哨船正从吴淞口外缓缓驶来,看到哨船速度不是很快,泊承升不免有些狐疑。他举起千里镜看了看,站着哨船船头的家伙,正是指挥出巡的千总,顿时松了一口气,“问问,怎么回事,速度这么慢。”
很快瞭望台向哨船发出了信号。
这艘哨船在长江口巡查,看到穿越团的大帆船,不知死活,跑过来敲竹杠。结果遭到突袭,海jing队副队长汪兴磊带人控制了这艘哨船。
汪兴磊蹲在哨船甲板上不断的向吴淞口方向张望,见瞭望台上面传来旗语,悠悠的说道,“不想活命,你就说自己被反贼俘虏了,让清军来打我们。”
背后有刺刀顶着,那站在船头的千总慌忙说道,“不敢,这绝对不敢。”
“快,给他们发信号,就说在长江口遇到伪装商船的艇匪,船只遭到损坏。”
看到哨船发来的信号,泊承升有些不爽,“他nǎinǎi的,艇匪也来作乱。等干完小刀会,老子就把长江口的这些小鱼虾一扫而光。”
很快瞭望台又传来信号,外面来了两艘西洋大帆船,桅杆上挂着法国的国旗。
那幕僚看天sè昏暗,江面上已经没有什么行船,颇有些不放心,“天sè这么晚,洋人要夜航黄浦江吗?”
两艘挂着法国国旗的大帆船乘着暮sè,快速驶向吴淞口。前面那艘帆船一下子就越过哨船,另一艘帆船尾随在哨船后面正准备赶超。
“洋鬼子的心思谁要猜不透,由他们去吧!”泊承升看天sè已经暗淡下来,上海城方向的炮声一声紧似一声,他急着要集合船队,去上海城捞上一票。
两艘大帆船很快驶进黄浦江,这时吴淞码头上的清军正在列队集合,准备上船。
天sè昏暗,瞭望台的清军哨兵做梦也没想到,第一艘大帆船的前甲板趴着好多要他xing命的人。水无痕、谭克、麦克兰、科勒四人各抱着m40a1狙击枪,紧紧瞄住瞭望台上的哨兵。因为船上晃动比较厉害,难以准确命中目标,王铁锤特地安排这四个枪法一流的骨干充当狙击手。在距离距离瞭望台300米的时候,这四人几乎同时扣动扳机,瞭望台上的哨兵立时倒了下去。
这时大帆船距离清军水师码头已经不到200米的距离。
“快,径直撞过去!”王铁锤立即指挥掌舵的约翰逊船长。这洋鬼子船长因为轮船失事,落魄在上海滩,被华复洋行招募而来。
约翰逊船长立即转舵,大帆船偏离航道,对准停泊着红单船的清军码头撞了过去。李达指挥第二艘大帆船,紧跟其后撞向旁边的清军码头。
100米
50米
码头上的清军看到两艘大帆船分别撞了过来,顿时慌了神。码头上众声喧嚣,乱成一锅粥。
第一艘大帆船眼看就要撞上清军的红单船,约翰逊紧急转向,下令收帆抛锚。帆船中段平滑的撞向红单船。
“碰”的一声,大帆船一阵晃动停了下来,战士们立即端着步枪从船舱中冲了出来,他们一边开枪shè击,一边跳上清军的战船,冲上码头。
泊承升站在码头一旁,正看着副将集合部队,准备登船,不想遭遇如此不测,他见势不妙扭头就向岸上跑去。看到敌军如狼似虎,身边不断有人倒地,绿营水师立时炸了营,兵丁们四散逃窜。
马弁拉着泊承升坐骑的缰绳,带着两匹马朝水师码头狂奔。泊承升上了马背,回头见水师码头一片凌乱,自己手下被打得如落花流水一般,这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马弁应声仆倒,吓得他猛拍战马落荒而去。
大明军此战打得极为顺利,半个小时不到就几乎全歼满清水师,夺取全部船只。王铁锤留李达带领后备兵坚守吴淞口,自己带着两艘帆船继续溯流而上。
第五十九章 秀英归明(五)()
十月二十五ri下午,林深河就指挥洋枪兵完全控制住北门外,众多小炮不时轰向北门城楼,炸得城楼上小刀会没人敢冒头。众多民夫帮助整理场地,挖掘炮兵阵地,三门12磅大炮全都布置到位。在傍晚时分,为配合夺取吴淞口,林深河命令六门12磅大炮一起猛轰上海北门城墙西段,用隆隆的炮声为吴淞口的枪声做掩护。
上海城内起初根本没有在意,小刀会以为只要小心防范,清妖翻不出什么浪花。但这次炮击虽然节奏不快,却是持续不断。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清军炮击还在不紧不慢的继续进行,丝毫也没有停下的迹象。上海城内的军民开始有些sāo动,这也引起小刀会首领刘丽川的高度jing惕,他下令全军小心戒备,防止清军攻城,并亲自赶到北门视察战情,安定人心。
北门被炮击的区域,城上守卫瞭望的人员已全撤了下来。因为炮火凶猛,现在北城墙上以及靠近北城墙的区域,小刀会全撤了下来,撤到土垒内壕里面。这土垒内壕是为了防备清军突入城内,小刀会暗自豫筑挖掘而成的。
刘丽川等人就掩在土垒后面,查看清军炮击情况。只见清军不紧不慢,一炮一炮的把十多公斤的大铁弹砸向北门城墙西段。一声声巨响之后,烟雾顿时冲天而起,砖石土块四处飞溅。越过城头蹦进城内的瓦砾,砸得城墙边的房屋到处都是窟窿,砸到空地上蹦起来继续乱飞,碰到之后不死即伤。原本十分坚固的城墙微微有些摇晃,十多个城垛已经被轰塌,城头上架着的几门小炮,全被轰趴下,轰得东倒西歪,还有两门小炮被掀下了城头,重重的砸到地上。
刘丽川顿时觉得不妙,虽然不知道炮击何时会停止,但他知道如果清军继续炮轰下去,只怕不到一个时辰,这段城墙就全塌了。他当即命令守卫北门的部队用盾牌门板等顶着飞溅的瓦砾,搬运土包、砖石,尽快把北门完全堵死。
刘丽川立即召集得力将领,就地商量对策。
小刀会右副元帅林阿福连连摇头,“这样下去不行,严防死守只能是被动挨打,城墙一待轰垮,上海城危矣!”
林阿福也是福建帮的首领,在小刀会前途抉择上,闽帮一贯主张攻城掠地,而刘丽川的广东帮则是坚决主张守城。
百龙帮首领潘起亮是小刀会的飞虎将军,在起义军中,勇猛仅亚于左元帅陈阿林,剽悍善战,与女将军周秀英齐名。他提出,最好派一支人马,走其他城门绕过去,利用黑夜掩护,从侧翼偷袭消灭清军洋炮。
这个方法好,众人守城的信心顿时高涨,但派谁去呢?
潘起亮自告奋勇要求前往,“这主意是我出的,还是我去吧。我手下这两百多弟兄,杀清妖个个都是好汉。”
潘起亮向来勇猛,又机jing善应变,他出马,事情定能成功。大伙儿紧锁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
刘丽川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他认为此番出击,关系到上海城的生死存亡。潘起亮的两百人似乎少了一点,小刀会应该调动有生力量,从小东门、西门方向,分两路进发,夹击清军炮队。
刘丽川的副手,左元帅陈阿林提出异议,“夜袭,兵贵jing,不在多,人多嘴杂,吵吵闹闹的过去,惊扰到清妖,反而误事。”
陈阿林提出,以潘起亮的两百人为一路,再派一队骁勇善战的人马为另一路。两路jing兵夹击,胜过大队人马。
“那就只有周秀英的人马!”
陈阿林的话一说出口,大伙儿心中顿时想到的周秀英。
“咦,周秀英人呢?她怎么没来开会?”几个人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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