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之间能够维系的,便也只有你们这三个至亲骨肉罢了。想来我在府中处境艰难,也连累了你们,都不如何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她这话说着倒唏嘘了起来,既是做戏那必定要做全套了,便不免得装模作样的落下几滴泪来,携了罗帕便静默的拭起了眼角的泪珠。
这戏本来是做给齐念看的,只是齐念尚未做出什么反应来,却让华玉蓉给抢了先,亦是微皱了双眉作心疼状,只柔声宽慰道:“母亲快别伤心了,免得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我与萧儿并三哥哥既是至亲骨肉,自然是会互相光照相互扶持,往后便是有什么事情都会一同去面对,定然不负母亲时时的教诲叮嘱。”
许是“萧儿”这个称呼当真是太过亲密了,而华玉蓉本就对齐念充满了敌意与轻视,是而此时勉强说出了口,她自然很不自在的将声音都抖了抖。
华夫人是相当欣慰的点了点头,一同轻拍了拍她们二人的小手,似是无比慰藉的微笑道:“萧儿沉静大方,我自是对她很放心。倒是蓉儿你呀,遇事老是毛毛躁躁的也藏不住心思,倒真是要好好的向你妹妹学学。只有你们姐妹俩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才能叫我真正的放下心来。”
华玉蓉忙反手将她们二人的手都握住了,亦是点头笑道:“母亲请放心,咱们姐妹虽自幼没在一处长大,如今却是心连着心的血脉相通,旁人是如何都不能将咱们分开了去。”
静静地听着她们母女这一唱一和的,齐念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看来她自入了华府便刻意伪装的性情形象是根深蒂固了。
她们瞧她定然是十分的胆小怕事,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是而时时总是畏畏缩缩的,当真是白瞎了她那一副好相貌。
只是这样甚是合华夫人的心意,毕竟长得美貌心性又懦弱绵软,这样的女子是最易受人控制,最好成为她的傀儡人偶了。
且之前华玉蓉虽一直都没对齐念有过什么好脸色,今日可算是破天荒的这般一改往常表现出如此亲昵的模样,想来这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七小姐此时指不定的心中有多欢喜呢,又怎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当然了,她们的这些心思全都被齐念猜了个透彻,如今三杯酒已然下肚,接下来马上是要上好菜的时候了。
果然,在这一番假惺惺的表演之后,华夫人很快便切入了正题,只做出一副亦喜亦忧的模样瞧着齐念欲言又止,“今日你们父亲下了早朝归来,便向我说了一件事情。且这事儿十分紧迫,我本该立即便着手去安排着,但毕竟事关你们姐妹二人,是而我便先问问你们的意思,再做打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家宴饮()
华玉蓉忙道:“母亲快请说吧,我与七妹都在等着您的吩咐呢。”
华夫人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一双满怀期盼的眼眸又看向了自始至终都只冷眼旁观端坐在一旁喝茶的齐念。
齐念只好将眸光放的坚毅许多的也轻轻颔了首,这才让华夫人的面色彻底的满意了。
得到了两人或真或假的支持之后,华夫人这才微微清了清喉头,面上顿时便转为似喜又似忧的纠结神情,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道:“说起来这事情当真是我不愿所见的,只是不得不遵从罢了。你们父亲同我说,早朝时皇上向朝臣们宣布了一件事情,便是十五年前送出宫外抚养的七皇子在近日间被迎回了宫中。且七皇子如今甚得君心,于是圣上见得此佳儿当真是龙心大悦,便想着要在宫中摆酒饮宴,朝中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臣子们纷纷可携带家眷前去赴宴,而这阖宫宴饮的日子,便就定在明日午间。”
华玉蓉显然是提前便知晓这件事情,此时那娇柔美艳的双颊已然粉红一片,点水般的双眸中满是欢心雀跃的期待。
齐念此时心中已然有谱儿了,这华夫人虽不算高瞻远瞩也不过是鼠目寸光而已,但好在她在自己刚入府时戏做的比较足,是而此时便是要将齐念派上用场,倒也不算突兀。
华夫人显然不满足于华玉蓉一人捧场,是而又将灼灼目光十分殷切的投向了齐念。
齐念只好稍稍满足一下她,只低头作思量状片刻,方才抬起了双眸略有些迟疑的问道:“既是皇上要宴请群臣,那只要父亲那样的臣子赴宴即可,为何非要臣下们带上家眷呢?”
华玉蓉显然是对她的不开窍有些不耐烦了,是而华夫人尚还未开口,她便已然没好气的抢着回道:“咱们当今圣上的诸皇子中除了早夭的五皇子与尚未成年的八皇子、九皇子之外,其他皇子府中全都没有正妃而只有侧妃与侍妾。如今显然是圣上借着此次为七皇子接风洗尘的机会,自众多家室超群品貌脱俗的各府千金中为众皇子挑选一等一的世家女子赐婚为皇子妃。母亲已然都说的这般清楚了,七妹竟还是不明白,当真是辜负了母亲素日里的一番教诲。”
她这责备显然是轻视嘲讽七小姐生性驽钝资质平庸,且不说这心肝有多玲珑剔透,便是连这点儿小肚肠都没有。
齐念忙从善如流的低下了头去,作出十分自责且羞愧难当的样子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华玉蓉这番话又招来了华夫人装腔作势的一番责怪呵斥,“蓉儿!你妹妹她自幼便没长在我的身边,是而胆子确实小些,如此我才让你多加照顾于她,而不是口无遮拦的说这些刺心的话与她听!你妹妹最是好性子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但你还是得向她赔礼道歉,知道么?”
华玉蓉见她这半真半假的发了怒,虽不太情愿倒也十分配合的站起了身,颇有些不甘心的粗声向齐念道:“七妹妹,是做姐姐的说话太过直了些,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齐念只好也站起了身来,轻声温柔道:“六姐这真是折煞我了。姐姐教导妹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何来怪罪一说呢?只怕姐姐回头别恼了我,再不肯教导我了。”
她这话说的十分谦卑有礼,给足了华玉蓉的面子。
是而华玉蓉面上的神情复又趾高气昂了起来,两人便在华夫人的示意之下,又坐了下去。
经这一打岔之后,华夫人又将话题拉了回去,继续道:“蓉儿说的不错,你们父亲与同僚们揣度圣意也正是这个意思。当今圣上如今成年且无正妃的皇子共有六位,除了大皇子曾娶过正妃之外,其他皇子均都从未大婚过,个个都是品貌上佳的天潢贵胄,便是这世间再如何美貌尊贵的女子,也都将以能嫁入皇家而深感荣幸。且如今这大皇子当真是倍沐皇恩,便是曾经在弱冠之际娶过正妃又如何,那大皇子妃想来真是福薄,嫁入大皇子府不过大半年的时光,便得了重病撒手人寰了。倒连累的大皇子为她伤心了许久,一连消沉了数月心神方才平复了过来,且在三年间曾推拒了数次皇上的赐婚,便是拼着惹怒皇上失去皇恩也不肯将皇子妃之位那样快的便给了旁人。幸而皇上自幼便偏宠大皇子,又怜惜他如此年轻便痛失爱妻,是而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更加宠爱于他。且大皇子如此这般情深似海也引得长乐城中许多闺阁女儿的倾心爱慕,恐怕这次于众皇子的正妃之位的争夺,也只有贤德仁善温文尔雅的三皇子能与之不分上下了。”
一提起三皇子李锦贤的名号,华玉蓉顿时那双颊嫣然的面容上红霞聚集的更加密布了,虽是满面羞涩,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中显然便是含着少女明媚春色的情怀,当真是叫人只消瞧一眼,便能将她的心思看个通透。
其实齐念曾经也想过,似华夫人与从前齐府主母周氏这般强势狠毒又颇有心计的人,为何精心养育的女儿均似华玉蓉与齐姝这般目下无人骄纵跋扈之辈,虽然美貌无匹却是十足的愚蠢,又一味的只知道仗着自己的权势用强而没有半分谋略手段。
可能是天生心性如此,但是更多的许是她们觉得女子只要有着无人比拟的花容月貌与尊贵无上的身份即可,便是夫家的日子再如何不太平,如此两种皆能替她们摆脱一切麻烦。
只是人生坎坷,作这般思想当真是片面的很。美貌不过能持续一二十年便有着无数更加年轻美貌的少女,而家室背景便更加变幻莫测了。
毕竟这长乐城乃是天子脚下之京都,所有世家的荣宠颠覆皆只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念之间,他能将一个家族捧上青天,便可以将之摔下地狱。
论家室论美貌或许能得一时风光得意,只是这人生之瞬息万变,当真是略有些肤浅了去。
华玉蓉十分娇羞以罗帕轻拭了拭嘴角,方似颇有些骄傲的道:“似锦贤哥哥那般才貌双绝温文儒雅的男子,自然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力回天()
完了又似说不够般的补上了一句,“只是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怎能得到锦贤哥哥的青眼,她们便是再如何思念倾慕于锦贤哥哥,终究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罢了。锦贤哥哥那般尊贵的身份超凡的品貌,他的良配身份自然也不能低了他去,得是位高权重又深得皇上信赖敬重的重臣家中最为绝佳的嫡女,方能成行。”
她说了这么多,不外乎是大力夸赞了她心中那轮高挂的皎皎明月,又十分清楚的将自己给形容了一遍,顺便也讲给了坐在一旁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齐念听了,颇为霸气直接的宣誓了自己的主权。
齐念只微垂了眼眸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是知道她这位自视过高且自命不凡的六姐,摸约是少女怀春一厢情愿来的。
她口中的那如意郎君李锦贤既是在皇帝跟前颇为受宠的皇子,那便不会是全然对那高高在上且金光闪闪的毫无兴趣。
之前日日在华夫人这里听着教诲之时,齐念也曾数次在她们母女的对话之中听到这位贤德无比温文如玉的三皇子的事迹,无外乎不是他在皇帝跟前极尽孝道恪尽人子之责令群臣称赞声一片,有着极好的名声,便是他领了皇命在外如何的辛苦办差体恤民情,令得一方百姓纷纷交口相传着他的仁义之举,情况之盛都已然上达天听了。
于是,他便又得了皇帝的一番大力嘉奖与封赏,如今已然被封为一等亲王,封号即为“贤”字,人人皆称之为贤王,他那声名当真是很好的应了这个头衔,也正是皇帝的格外恩赏。
综上所述便能很准确的瞧出那三皇子的野心与性格,想来定然不是盏省油的灯,且还是一盏会沽名钓誉野心勃勃的灯。
是而这样的男子是不会安于现状,更加不会瞧上华玉蓉那般于他毫无用处的女子。
毕竟华夫人虽是华章的正室,华玉蓉养在她的膝下便与嫡女也无甚差别,只不过这终究只是养女而已,与正室嫡女严说起来,尚还差得远了去。
且华夫人虽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曾经身份确实贵重的很,但那也只是曾经而不是现在。如今荣国公府已然现有颓势,荣国公在皇帝面前也讨不到分毫的好处。
荣国公府现下还能在长乐城的一等世家之中有一席之地,只不过是倚仗着曾经在先帝面前的那点儿脸面,与当今皇后的那点姻亲关系罢了。
荣国公府如今是江河日下不景气了,便带累的华夫人也自降了身份,膝下又无己出的子女,是而只能堪堪在这座相府之中站住脚跟罢了。
无论是三公子华琛还是六小姐华玉蓉,他们便是再如何像这华府之中的嫡出子女,终究也不过只是一层镶了金边的光环而已,一碰便能碎一地。
而相府中的嫡出小姐,有且仅有一位,那便是璐瑶郡主所出的八小姐,唯独华玉萱一人而已。
只是华玉蓉坚信自己嫡女的高贵身份,此时便是旁人来与她说实话实说,说她的生母只是华夫人身边的一个陪嫁侍女而已,恐怕她也只会大发脾气将那人给发落了,如何都不肯相信真话。
这般的自欺欺人,想来也与她坚信三皇子李锦贤与自己是相互倾慕情投意合的一厢情愿,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依着前世曾在四皇子府中住过的那两年所了解的局势来看,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是大皇子李锦晟与三皇子李锦贤,而那七皇子也并不是现在回了长乐城的,而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刚刚脱离了贱籍跟随着四皇子来到这千里迢迢之外的长乐城中之时,几乎是与她前后脚一同回来的。
也不知是重活一世身边的这些事情都会有所改动,七皇子虽说也回了长乐城,却是足足提前了三年的时光。
就好像前世父亲与秦姑先后去世,今生她便是再如何努力想要去改变,都终将是无能为力无法挽回而已。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太子李锦渊确实不受皇帝的重视,终日里只不过是浑浑噩噩的度日,于朝堂于政绩之上都毫无特色,只勉强称为不出彩不犯错,资质平庸而已。
而那两位如今是深受宠爱隆恩浩荡的皇子,在四年之后却是只落得了一个远放出京都千里之外的苦寒边境此生再无回京可能的下场,而另一个,却是在新皇登基为帝的那夜,被赐了毒酒一杯,了结了此生的性命。
在这场漫长的夺嫡争斗之中,丢掉性命的那位,便是当下最为显赫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三皇子,贤亲王李锦贤。
而荣登大宝黄袍加身的那位,则是如今无人将他看在眼中,便是连皇帝都忽视了他去,便是坐着太子之位都时时岌岌可危的皇二子,李锦渊。
当初这些事情都不过是自四皇子李锦玉的口中以及下人们闲谈之时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当初的她倒真是丝毫都不感兴趣没放在心上,那时她心心念念着的,不过是那位万花丛中过的四皇子,今夜会不会来瞧瞧她,留宿在她的小院中。
那种望眼欲穿自天黑等到天亮的日子,如今想起来都不禁让人不寒而栗,再难回头。
只是现在瞧这皇权争夺的形势之中,再联想起前世这些皇子们的下场,当真是让人有种万事皆可颠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感觉。
便也因着这种略显沧桑的感觉,齐念此时倒似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双眸格外的清亮澄澈,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