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真要与她计较起来,她便也只能吃些眼前亏。待事情闹大了落入了妙嘉公主的耳中,凭公主与驸马那样深厚缱绻的情分,妙嘉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但凡这事儿正要落到了妙嘉公主的手中,即便四姨娘所做之事再如何无礼再如何以下犯上,便都算不得数了。
毕竟公主乃是天家之子,她若执意要尊称四姨娘为婆母,又有谁那般嫌自己命大,要和天家争论置气呢?
这事儿明摆着便是华夫人不能计较,就算再如何气恼都不能计较,得不偿失这种事情于华夫人而言,是此时最不能做的。
许是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七姨娘又仗着自己深得华章宠爱而意气难平,且以被人以掌掴之又是奇耻大辱,一时不甘心难免有些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华夫人显然心有不悦,为了顾全大局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给自己找了个宽容大度的台阶下,这七姨娘竟这般不知进退,还教起了她该如何处事。
她心中不愉面上倒也不加以掩饰,不过抬眸暗中警告了七姨娘一眼,立刻便让后者暗自心惊了惊,忍着眼泪闭口不言了去。
华夫人举目环顾了一圈儿,屋内众人皆纷纷低下了头,顿时便毫无声息。
她为自己的威信依旧能够震慑众人这件事情很是满意,心中那一些不快便也散了些,方才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意,温言道:“好了,这事儿咱们便都别提了,过了就由着它过了吧。今日家宴可是为了萧儿而办,也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吓着了她,毕竟女孩子家的胆子小,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都得关照着些。”
华夫人这一番话倒似是抹去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众人不禁纷纷展露笑颜来奉承着称是,除却七姨娘那半面高高肿起的面颊与那双含着无尽委屈的泪眼之外,倒真是没有半点不和谐之处。
齐念垂首低眉十分和顺的一直都跟在华夫人的身边,偶尔有需要她说话的地方便开口略说上一两句,伴随着她那紧张羞赧的浅浅笑容,倒真是将一个不怎么见过世面且胆小羞涩的小家碧玉饰演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一页被彻底的揭过之后,众人又围坐在天香院的厅堂之中语笑嫣然的闲话了半晌,直到将近午膳时分,被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提醒了一回之后,便都带着各自的侍女嬷嬷移步去了前院花厅,家宴正摆在那里都安排好了。
华夫人亲自携了齐念的手,亲亲热热的便带头去了。
随后紧跟而来众位姨娘小姐们与各自的随侍,那阵仗声势当真是大的很,浩浩荡荡一群人言笑晏晏的不分彼此,一眼看上去分外的和睦融洽。
七姨娘许是因着素日里格外爱惜的容貌被打伤了,被没有随行,而是回了自己的院中敷药治伤去了。
待到了花厅中各自落座,前头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相爷自朝上回府了。
华夫人面上的喜色顿时便溢于言表,忙连声儿使唤着身边得脸的大丫头道:“快去!快去请相爷来,正好家宴刚要开始呢。”
那丫头也忙不迭的跑着去了,过了片刻,方才怏怏的垂头耷脑的又回来了,附在华夫人的耳边小声的道:“相爷说既是家宴便不拘着礼节了,还请夫人自便。”
显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华夫人犹不死心,面上的笑意已然淡却,却还是问了一句,“你提了这家宴是为了迎接七小姐的事儿么?”
那丫头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却依旧只得压低了嗓音回道:“提了,只是老爷他似是丝毫都不放在心上,只说了一句‘一切便都照着夫人的意思办罢’,就只身去了倾珏院……”
华夫人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低声恨道:“倾珏院,又是倾珏院!”
因着齐念坐在离她最近的桌案边,是而这些低声私语一字不落的全都让齐念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座不亚于天香院丝毫的倾珏院中安然所居的正是八小姐华玉莞的生母,当今皇后的亲妹妹璐瑶郡主。
看来传言中华章于这二位夫人当中偏爱璐瑶郡主的传闻,尚还不算是作假。
自外边传来的一道道珍馐美味渐渐摆满了桌案,各人身后静然而站的侍女均为她们的空杯中添满了美酒,家宴即将开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拔苗助长()
华夫人也自暗自失态中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华贵之姿,浅笑着抬手举杯四顾,与众同饮了一杯香醇的桂花美酒。
因着华府是长乐城中最为煊赫的第一世家,是而一切礼仪制度均不同于寻常富贵人家,且还要繁复许多。
于上首位端放着一榻两几,当然是华夫人之座。余下众小姐们均是一椅两几,而众姨娘们都是一椅一几。
左下首坐的是齐念,因着她现在正是华府七小姐华玉萧的身份,又格外的受华夫人器重,方才能坐的如此之近。
右下首则是一向就当作嫡女来教养的六小姐华玉蓉,因着此时见华夫人待齐念格外和颜悦色关怀备至的模样,她不由得面上有些阴晴不定,似是在忍着怒意强作欢颜。
往下两边排开方是沉默寡言面容憔悴的华玉菁与众位姨娘们。
如此这般的宴饮位置即可见在华夫人的眼中,亲疏分明一目了然。
齐念依旧作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少言少语却对任何人都很客气,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吃东西,是而她面前案几之上的珍馐美食少的很快。
当然在这群谁都长了好几个心眼的女人当中,还真没人会在意这位新回府的七小姐吃了这许多的东西。
毕竟于她们而言,重要的只是这相府内院之中的局势变化以及将来动向的变故,华夫人虽然于身份之上稍逊于璐瑶郡主,气势之上又时常会忍让嚣张跋扈的四姨娘,但这管家掌院的实权,可是二十年如一日的都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中。
这便也是为何这府中的众位姨娘以及小姐们都不会依附璐瑶郡主或四姨娘,而只奉承于华夫人左右,谁都想在这偌大的华府之中为将来挣个好前程,即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自己所出的儿女们。
尤其是二姨娘,生育了一儿一女好处倒是很多,但需要牵念挂心的便也就更多了。
大公子虽脑筋不太灵光是个很实在的老实人,但他好在心眼不坏人又正派,是而不过十四岁便自投军,守卫边疆报效国家去了。
如今这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了,他倒也还争气,不仅练就了一身上阵杀敌的好武功,且还凭这些年的赫赫军功一步一步的晋升了军阶,如今已然成为了一位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
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当初拜别了父母双亲自去投军之时,并未亮出自己乃是国相府大公子的身份,而是以庶民之名自一名小小的士兵做起,历经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方才是以自己的能力挣得了如今这声名地位。
直到三年前他随军进京接受封赏之时,众人方才恍然大悟的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于金銮宝殿之上,圣上龙颜大悦十分赞赏这种实实在在凭自己本事的青年才俊,当场也大力夸奖了华章教子有方,又赏了他们父子许多好东西。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小巧而已,皇帝最后赐给了大公子华珩一柄吹毛断发精巧无比的寒光宝剑,剑柄温润如玉触手生温,剑鞘之上也镶满了光华奇异的美丽宝石。
自此相府大公子华珩便名声大噪声名鹊起,当真是一时名满长乐城无人能及。如此一来便是他那深居相府的生母二姨娘面上都有光的很。
也正是因着四小姐华玉菁有这位得皇帝格外器重嘉奖的同胞兄长,方才使她有了与晋国公子能够匹配的优势,被晋国夫人看重,得以嫁入晋国公府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妻,再不用似她的生母那般,一辈子都只能唯唯诺诺的低头做人,以一介卑微妾室的身份整日里战战兢兢的活在主母的制约之下。
当时二姨娘也正是有此所想,方才力劝本还在华玉蓉与华玉菁二人之中犹豫不决的华章,将长姐先行嫁出,而将妹妹留了下来。
也正是因着她当时目光短浅只一味的想图眼前的好处而忽略了其中之隐患,毕竟晋国公子之臭名昭著虽犹不及四皇子李锦玉,但也差不离几了。
如今华玉菁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便叫二姨娘在悔青了肚肠的同时,也更加卖力的巴结起了华夫人。
毕竟在她的眼中,似华玉菁这样与婆家闹得十分难看且又年纪轻轻便守着寡的女子,此生是没什么指望了。
在痛哭了几回打骂了几回之后她便悟出了这个道理,一定要好好的巴结住夫人,四小姐方才有可能再次嫁个不坏的人家,自此安稳的度过下半生。
是而二姨娘不顾华玉菁心中有多么不情愿出来见人,都非要强拉着她日日都跟在华夫人的左右献殷勤,不然就今日这样阖府齐聚的宴会,华玉菁是打死都不肯出来见人的。
做娘亲的这样愚昧蠢笨一味的打着为女儿好的旗号逼着女儿做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二姨娘当真是又愚蠢,又可怜。
此时她正十分眼热齐念这新入府的七小姐,竟能得夫人如此另眼相待,且生得又美性子又和婉,将来恐怕要比她的菁儿好上数倍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转脸又十分的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华玉菁一眼,后者本就不知所措面色苍白,此时忽得被娘亲这般凶狠的瞪着,顿时不禁深深的低下了头去,继而满面遍布令人心碎的泪痕。
亲眼所见了四小姐这般凄凉的境遇,华夫人心中倒十分的庆幸,没有那般轻易的便将华玉菁给放脱了手,去嫁给那声名狼藉的晋国公子。
说起这长乐城中的各大世家来,晋国公府只差在晋国公早逝,只留下了这孤儿寡母强撑着门楣,人丁当真是稀薄的很。
但同时也就好在了这一点,如若华玉菁是个心智聪慧且手段高明的聪慧女子,此时那偌大的晋国公府,恐怕便早已成为华章的囊中之物暗钉下的木桩,如今哪还会有这么多的叽歪破事儿。
只是想象永远都比现实美好,四小姐华玉菁没有那般管家制人的能力,便是连心智她都是极其软弱的,便只能将婚后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更不能达成华章的心中夙愿了。
那时华夫人也曾想过要将华玉蓉嫁入晋国公府,毕竟美色是收服人心的最佳利器,她对这自幼便偏宠长大的女儿之倾城美貌有十足的信心,同时更有些完全的把握,能够掌控住她,从而利用她来暗中掌握住晋国公府。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宴尽散却()
只是那时她也尚有些疑虑,难道这般精心当作嫡女来养大的六小姐竟就这般随意的嫁给那样一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浪荡子?
毕竟她在六小姐华玉蓉的身上可算是耗费了十几年的心血,将来可还是要用她来出人头地将那璐瑶郡主狠狠的打压下去,这才是华夫人心中一直以来的盘算。
善妒的女人,向来都是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他人,便成了这至死方休的执念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心头,难以忘怀。
后来华夫人终于自华玉菁这一事之上悟出了一个道理来,便是再也不想犹豫于这些本就有些鸡肋的联姻之上,而是将心气放高些,目光再长远些,以华玉蓉的姿容相貌和不菲身世,便是配一位皇子为正妃,也都还有商酌挑选的余地。
当然,如若她这个做母亲的眼光再好些,为华玉蓉挑选的未来夫婿便是当今圣上中意的储君太子,那便更是皆大欢喜了。
在她的眼中,或许应该说是在这座长乐城中所有人的眼里,太子李锦渊都已然没有丝毫继承大典的希望了,于他而言,只是差了一道废弃太子的诏书尚还未颁发而已。
而那道新封太子的圣旨,定然早已摆放上了御书房的书桌之上。
至于那旨意内容究竟如何,便要考究这众位权臣夫人,究竟谁最能揣度皇帝的圣意了。
这场家宴吃的实在没甚意思,却还是热热闹闹的直到了下午时分,众人方才似是尽了兴,又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说了好听的话道了别,这才各自散了去。
华夫人自然又将齐念给留了下来,与华玉蓉一起回了天香院,又拉着她们二人絮絮的说了好些的话,眼见着太阳将要落山,大家跟着连轴转一整天都不曾停歇,便是连丫头们的面上都显露出了倦色,她方才高抬起了贵手,道了乏便放她们回去了。
华玉蓉倒是跟齐念一起恭谨温顺的退了出来,二人一道走出了穿堂之外,她便十分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便疾步走了,连累得她的两个丫头都来不及向齐念福一福身,便只好一路小跑的跟着去了。
齐念倒是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甚至还谨守着庶妹之礼,冲着她那急冲冲的背影略屈了膝行了一礼,方才好整以暇的站直了身子好好的整理了衣襟,回去了冰台院。
她们主仆三人倒真是恪守己责中规中矩的,没有一处行差踏错,更没有半句出口怨言。也托了胭脂的福,她们没走半步冤枉路的来,也依旧好好的去了。
阿瑶不过微微侧身回望了一眼,眸光之犀利便立即就知道了躲在那门扉之下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那个中年仆妇,是在天香院中服侍的众多婆子中不起眼的那一个。
看来这位沈夫人当真是心眼儿比谁都多,就连自幼便在她身边由她看着长大的六小姐她到现在都不能完全毫无芥蒂的信任,总要找个暗中的时机瞧一瞧她的真面目。
当然了,她们最为主要的目标应还是她这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小姐,摸约是还不怎么放心,这七小姐究竟是真的没甚头脑可随意利用,还是扮猪吃老虎隐藏着她真正的想法与能力。
毕竟也是做了几十年相府主母的人了,想来这点儿警惕之心是不得不有的。
待回到了冰台院,又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齐念打发了胭脂几人取晚膳去了,再将房门一关内外阻隔,这才将戴了整整一天的面具给卸了下来,一头倒在床上松了口气。
只要有阿瑶在,她便能知道这周围到底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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