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倒是略觉不解,说起来王氏这事儿便是再怎么用心去隐瞒,也是有很大的漏洞。若想要戳穿她,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地周氏倒像是想着要给她留一条活路,还仿佛在帮着她似的?
她细细的思索了许久,忽得脑中灵光一闪,宛若这一连串的所有事情都会因此有了个很好的解释,只要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了。
那便是,周氏的次子,那个年方十六、说是该出去打理生意的齐府二公子,齐鸣。
说起来自从过了这个年,在齐君良离家远行之后,这齐府之中好似便没见过这位本被周氏一向带在身边的二公子了。
明面儿上的言辞都是说因为齐鸣如今年岁渐长不再只是孩子了,便跟随着兄长齐宣身后学那经商之道管理之能,终日都在外边东奔西跑,无暇分身。
但齐宣身为齐府的大公子,又是得齐君良亲自教诲数年已然能独挡一面经营商行,论理来说他应更忙些才是,但在这些日子里,齐宣倒时常见着,齐鸣却是一次都不曾露过面。
他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年纪,当真就能经得住这般繁忙,竟连家都无法回来?
想起那位不学无术唯唯诺诺的二公子来,想必谁都不会相信罢。
但也因着他向来唯唯诺诺不学无术,是而便是在这齐府之中始终都见不着他人,这府中上下也并无一人会想起他。
当然了,除了最近新喜的王氏。
齐念略施手段买通的王氏院中的丫头隔几日便悄然来报,说四姨娘整日里郁郁寡欢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有几次还被她看见了正暗自的抹着眼泪,倒一点儿都不像是即将要再做母亲那欢欣期待的心情。
她费了心思使这个丫头本不只是为了监视王氏的动向,毕竟对她是有承诺在先的,如若她真到了危急的关头,齐念也能第一个知晓。
这般联想起来,如若王氏腹中所怀的是齐鸣的孩子,那便也能得知周氏为何非要暗中下手,明面上却比谁都不想此事露馅儿的原因了。
想必王氏或是因为寂寞难耐或是因着要打压周氏,或是这二者原因皆有,是而引诱了齐鸣与之偷情,方才珠胎暗结,将自己陷入如今这等困境。
像她这般聪明的人,本该十分清楚,这个孩子本属后患无穷,根本是绝对留不得的。
但不知怎地鬼迷了心窍,王氏偏要拼了性命的要保住孩儿,苦心隐瞒到了四月有余,却还是被周氏察觉,并将齐鸣暗自控制住了。
那日王氏为何那般惊慌失措的跑来求救,想来应是周氏暗中向她腹中的孩子下了毒手,被她识破了,心中愈思量便愈害怕,便拼着赌一把的心思匆匆来向素来都不问世事的慕氏透了底,却依旧不敢说实话。
周氏为了保住齐鸣不至于颜面尽失与今后在齐府中的地位,而不得不在王氏跳出来说这是怀了齐君良的孩子之后,只好顺水推舟的应了下去。
而王氏却是为了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拼命的护住这个孩子,又因着齐鸣终日不得露面而担惊受怕着,想来这日子也难熬的很。
她们二人之间,终有一场兵不血刃悄无声息的恶战。
周氏不可能就老实的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或许之前只为了平息此事而故技重施将王氏的这个孩子给打掉,还叫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但如今王氏竟敢鱼目混珠将事情挑到明面上来了,还叫她忍气吞声不得不隐忍下去,这当真是活的太不耐烦了。
周氏如今是想要王氏母子俱损,按照她一贯的性子来看。
这也是齐念为什么要费了周折买通王氏院中丫头的本意。
一想到慕氏那个被周氏暗害而失去的孩儿,齐念便心中止不住的杀意喷薄而出。
她那至亲的姨母本该不像现在这般了无生趣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本该拥有很美好的人生,膝下有自己的孩儿陪伴,身子也不会坏到如今这般连她都无法挽回的地步。
齐念渐渐敛去了双眸之中的森寒光芒,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已经想好了周氏的死法了。
王氏怀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便封了书信传递了出去,不过隔了半月光阴便收到了齐君良的回信。
信中表明他很高兴,要周氏好好照顾王氏,务必要确保她们母子平安。且这封信里另附了一张注明要送到齐念手中的信笺。
周氏那本就不太好看的面容上顿时更加阴沉了。
她毫不犹豫的便拆开了那封信笺。
愈看下去,她的双手便愈加颤抖的厉害,顿时只气得面目扭曲,目光如同要吃人般可怖森然。
通篇那关怀之语的亲昵之意就这般洋溢着跃然于纸上,不论是对齐念,还是对慕氏。
这就是她那好丈夫!
周氏思及嫁于齐君良这数十年间,这脑中的回忆竟无有这般温馨随意的交谈和相处,她自他那里得到的除了冷淡相待便是厉声质问,顿时心中不由得戾气大盛,那尖锐的指甲已然穿透了那薄薄的信笺,将自己的掌心深深的刺破了。
第六十七章 精心骗局()
“夫人,不必为了这等小事生气。”自厅堂后的内屋里悠然走出来的这个人,竟是齐宣带来的那位上宾,黄敏思。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站在周氏的身后贴得很近,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特意凑近了周氏的耳边,唇边携了一丝微微笑意轻声宽慰道:“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便是你不觉得如何,我也得心疼许久。”
周氏闻声倒似浑身绷紧的那条神经顿时便一松,放软了身子靠入了他的怀里,就连面上那似是要吃人的骇然表情都烟消云散了去,只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惬意。
她微阖了双眼呓语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自从我嫁入齐府这二十几年间,每回都是这样。我要都生气,那早该给气死了。”
“那齐老爷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像夫人这般气质如兰貌美如花的绝世佳人,他竟也舍得一直冷待。”黄敏思顺势便抱住了周氏,低头在她的耳侧呢喃轻语,撩拨的周氏心头一颤,倒似更加的没了力气般柔弱如水。
周氏在那权势富贵的周府中时个毫不起眼也不受宠的妾室之女,自幼便过着受人白眼任人欺辱的日子。
是而在她心中日益向往着人上人的生活,就像她那高高在上的嫡母嫡姐一般受人尊重不敢轻视,想处置谁就处置谁,走到哪里都不必低着头向别人行礼,被人似看是个丫头般毫不在意。
那时她费尽了心思想要引得父亲的注意,投机取巧得来了嫡母的称赞和关怀,她本以为从此便可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却不曾想只因嫡姐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让她这一切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消失殆尽了。
从盖上那鲜艳喜庆的红盖头含着泪步入那顶远嫁到这边境山城的花轿开始,她原本设想过、计划好的人生,便全都被彻彻底底的给毁了。
离开了那座繁华似锦权势煊赫的长乐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卑微,如同一颗细小的尘埃一般,随时都能泯然于那空气之中。
就如同一枚弃子,说要丢掉,便就痛快的给扔了。
所以自她嫁入齐府之后,便想方设法的自齐老夫人手中夺来这管家之权,什么东西都没有实实在在的握在手中的权力重要。
只要有这权力,就在这座富甲一方的齐府之中,谁若是不顺从着她,轻则当场辱骂杖打重重责罚,重则赶打出府去永不许再归来。
那些年她手中沾染的冤屈人命,实在是不在少数。
也就是这般的不近人情肆意妄为,让她彻底的失去了丈夫的欢心,在这数十年间一直都只得到冷淡相待,与例行公事般的夫妻感情。
有时候做了那些让自己心中格外畅快的事情,暗地里处置了那些让她讨厌的人,看着齐君良那双眸之中闪烁的冷厉光芒几乎能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倒是时常都有些庆幸,自己是长乐城中权势滔天的周氏之女,让齐君良心中便是再怎么疑她,都不得不按下那份心思继续忍耐下去。
她既倚仗着这个身份给她的一切支撑与威势,也痛恨着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身不由己和羞辱。
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苦的活着,心中愈加暴戾成性,手段也愈加狠绝毒辣。
但就在此时,周氏倚靠着身后这个眉目俊逸玉树临风的男子那温暖宽厚的胸膛,感受着他那温热的气息连衣裳都阻隔不了的往自己冰凉的肌肤上氤氲着,将自己那颗本该冻硬成冰的心一点点的融化、复活,随着他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的跟上了这样鲜活的节奏,也渐渐活了过来。
她忽得只觉得,之前她所纠缠的这一切都没了任何意义,此时紧紧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将是她今后的全部,是她的天。
周氏那常年都郁积着森寒冷厉眸光的双眼,忽得就如同那怀春的少女一般,染上了薄薄的水粉色,就像是一小簇火苗在跳跃的燃烧着。
黄敏思微微垂眸低下了头,一下一下的轻吻着她后颈上的肌肤,引得她浑身颤栗不止,几乎就要软倒在他的怀中。
他忽得微抬起了双眸,那眼底一闪而过的不仅只是不屑,还有着丝丝得意。
不枉他日日甜言蜜语耐心的哄骗了这么久,这个坐拥着齐府这座金银山的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终究还是让他得手了。
这天很快便过去了。
于周氏而言,这将是个全新的开始,她整个人都将因这段不耻于人前的关系而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那沉淀于她面上的岁月的痕迹似是也退却了许多,倒真如同新生一般。
她这样好的心情一直都持续着,便也再没了心思去管王氏怀胎之事,倒叫王氏白白提心吊胆了这许久的日子,渐渐的捱着月份也就慢慢的大了起来。
和暖的春日很快便匆匆的过去了,炎热的盛夏大张旗鼓的到来了。
齐念一直都在为慕氏那破败不堪的身子好生调理着,虽一直都无法痊愈,但也算是日益好转,渐渐康健了些。
慕氏虽一直都疑惑于她这般高明且冷僻的医术从何而来,但却也都未曾追问过,只配合着一切苦药都往口中倒,任何匪夷所思的疗法也都统统接受。
就这样顺风顺水的过了这半年时光,往年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如同一只有漏洞的木桶,老有一种这般慢慢漏着终有一日要漏光所有的生命力的感觉。
但这半年来,慕氏倒破天荒的觉着那块破漏的地方,似是被什么东西填补了起来,虽一时无法恢复到满,却也不会再继续那样漏着了。
她这一生大起大落坎坷不断,本以为到现在也该认命了,却只在下一个转角处,又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她这些年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全凭一股信念在死死的支撑着。
她绝不能让那个陪葬了许多人的性命的惊天秘密,就这般随着已然是朽木的自己,一同进入棺材里。
那将是永远的暗无天日,那个人,将再也没有可翻身的余地了。
第六十八章 一损俱损()
她怔怔的望着窗外那被微风拂过轻轻摆动着的青翠枝叶与那枝头扑棱着翅膀喳喳叫的几只小鸟,手中似是在无意识的轻抚着一支温润光洁的浅碧色发簪。
那发簪样式十分简单,看上去玉料也不是很好,若不是得主人的精心保管,恐怕连那分光润都见不得。
盛夏的炎热气息到最为鼎盛之时,正是王氏怀胎八月,快要瓜熟蒂落的日子。
常言道,妇人产子就是自鬼门关转过了一圈儿,生死都只能听天由命。若挣得了性命母子俱全倒是最好,但倘若有什么不幸,那便是大罗神仙驾临也不能扭转了这命运。
王氏近日来十分的警惕,不敢有半点儿懈怠之意。
虽然周氏在这些日子里始终都没什么动静,但她是知道她的,这便是老爷的孩子也周氏也不会轻易放过,更别说现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有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被捅破了。
因着这之间整整差了两个月,王氏在肚子渐渐大起来的时候便十分的辛苦,想要以五六个月的孕肚来佯装三四个月的,除了以白绫一圈圈的紧紧束腹之外,在这种天气渐暖衣裳单薄的时节,便是再也别无他法。
强撑到如今孩子都八个月大了,再加上她心中一直都压着块大石头只叫她喘不过气儿来,终日这般忍受着身体及心理上的折磨,她这身子已然非常虚弱了。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便是跪着哭着走,也要咬紧牙关绝对要走完。
只是让她备受煎熬的不只是这些痛苦,她最为挂心的,还是这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齐府的二公子齐鸣。
虽说当初她接近他、勾引了他,确实是不怀好意,想要争取些抗衡周氏的筹码在手中,毕竟齐鸣便是再怎么不受周氏重视,骨肉至亲怎么也能牵绊其一二。
也因着他不受重视,加上那段时日周氏只顾得上与齐念暗中争斗不休,他们便也顺理成章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常来常往,将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彻底的定了下来。
王氏对他本只是利用之心,奈何齐鸣虽年纪甚轻还不太懂这男欢女爱、情意绵绵之事,但他这一颗年轻诚挚的真心,叫真叫王氏渐渐的动容不已。
慢慢的她悲哀的发现,嫁到齐府这数十载间自齐君良那里得不到的关怀与爱,竟自这么个尚不经人事的少年身上得到了。
她心甘情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顾性命的坚持要为他孕育孩儿,只为了在他得知自己腹中有了他的孩子时,他那般的兴奋与激动。
虽然这份感情这么危险,但她在那一时刻便下定了决心。
便是飞蛾扑火,她也要拼死一战。
最近周氏也很闹心。
虽然身边多了个知情知趣温柔体贴的英俊情夫,但她总不能抛却这一切烦恼好好的与他在厮守在一起。
随着王氏的月份渐大,派去看守齐鸣的家仆隔几日便总是前来禀报,不是说二公子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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