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疏忽,倒是险些便酿成了大祸。
之前齐念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尚且还历历在目,如今只见她这副模样,立马便先叫人请大夫来,转而又将冰台院的丫头们给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在众人眼中,相爷虽一向都很威重,但轻易是不会发怒的,是而就今日这场怒火烧起来,顿时整座相府的下人们均战战兢兢,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齐念在里屋躺着,身边是满面担忧之色的阿瑶在陪着她。她静静的听着华章怒不可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传入耳中,却只觉愈加不真实,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似的。
她努力的甩了甩脑袋,忽得轻声道:“阿瑶,你去请父亲进来。”
阿瑶本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此时便忙应声道:“是。”
她疾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将面色十分难看的华章给带了进来。
不等他先开口,齐念便径直道:“父亲,帮我将七皇子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眼看着女儿都病成这样了,心心念念所想的还是那个七皇子,华章虽不曾直言不满,但他的面色显然也很不好看。
此时齐念却是没那心思再去顾及他的小情绪了,只一口气将话全都说完,“另外也无需再为我请大夫来了,我这病,寻常大夫是看不好的。”
华章在她的床边坐下,努力缓和了面色直接忽视了她第一个请求,柔声道:“大夫都没来看过呢,你怎么就知道看不好了?不要老想着之前那个庸医,为父给你请宫里的太医来……”
“不,父亲,你听我说。”齐念的面色愈加苍白,双眸却愈加明亮,她的气息显然渐而微弱,“我的病并未医理可治,您想想我上次中毒时,又有哪位太医能医好我……”
她若是自夸一声,自己便已然是这世间顶尖的医者了,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她对自己这忽如其来的病症却束手无策,便是连何种病症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绝对不是病。
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民间大夫,都将对此一筹莫展,更别提能救她的性命了。
此时她也只能尽力忽悠了华章,赶紧将李锦见找来,看看他的药血对她是否有用,说不定就指望着他能活了。
华章犹豫了瞬间,到底还是点头应允了。他复又叮嘱了几句,便赶紧的出了门,往七皇子府上去了。
阿瑶犹自守在齐念的床边,眼看着她没清醒片刻,很快便又现昏昏欲睡的状态。
齐念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就跟一团浆糊似的,根本就不复往日里神台清明的感觉。她这厢正在用意念坚持着让犹如千斤重的眼皮不要合上,那厢阿瑶却已然很是贴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轻声道:“小姐要是困了便睡会儿吧,强撑着伤精神……”
齐念差点儿便要控制不住自己,即刻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但她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如若这会儿她便如此不堪一击,在这些症状的强攻之下,她定然会毫无生机可寻。
也正是思及身家性命,她蓦地睁大了双眼,倒是让靠近了她的阿瑶吓了一跳。
她微微动了动双唇,要不是阿瑶内力深厚耳力不凡,恐怕都不能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阿瑶,你去帮我把我的针袋拿来,别问为什么了,快去吧。”
阿瑶只愣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飞快的去了。
很快,就在齐念快要撑不下去之时,她复又出现在了床前。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诅咒之术()
齐念是用十分坚强的毅力方才死撑着没让自己昏睡过去,而且她还微颤着手臂在床上靠坐了起来,细细的喘着气儿。
阿瑶见状忙上前去扶住了她,且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忙将刚刚找到的针袋打开,自其中取了根银针递到了她的手中。
齐念深吸了口气,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在自己的手臂上寻摸着穴位,然后干脆利落的将银针刺入皮肉之中,几乎没入了针身过半。
阿瑶眸光一紧,阻止的话都到了喉头了,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虽不解其意,却只见齐念虽看似在自残,那执着银针的手指已然颤抖得不成样子,但就在银针钻**位之时,却是丝毫都没偏差,端的是冷静自持。
随着这一针针稳妥的扎入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中,齐念本来已然模糊的双眸也渐而重归清明,整个人先前那颓然病弱的模样一扫而空,仿佛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
阿瑶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她的面容,看着她的神情在这么短的时辰里竟变化这样大,忽得便被自己脑中突然浮现的念头给吓着了。
不过这份惊吓没能持续太久,很快齐念便又道:“阿瑶,你将桌上的纸笔拿来给我。”
阿瑶转身便拿了来。
齐念接过将宣纸铺在被上,提笔“唰唰唰”的不过片刻便拟好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药方。
此时她的面色虽然苍白得比这白纸也差不了多少,但双眸之中精光犹盛,倒是不似那病重垂危之人,反倒有些精神异常的模样,反正便是与平常的她简直截然不同。
再看她所拟的药方,那些字写的极其潦草,若不是阿瑶素日里熟悉她的字迹,恐怕都认不出这竟是她所写的字。
齐念手中不稳,这笔便落在了床上,墨迹很快便弄污了被子。
她此时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的道:“快去将这两张方子抓了药熬好拿来给我……”
今日之异常处已然那么多,此时也不怕再多上这一件了。
阿瑶来不及细细揣测她究竟想做什么,已然将方子在袖中收好,便飞奔着出去了。
只有齐念自己才知道,刚刚若是再多写一个字,恐怕她的力气便要用尽,再也提不起笔来了。
由此可知,在暗中作祟那人心中还是颇为忌惮她的,否则直接下取她性命的凶狠诅咒便是了,又何必要这样缓慢细碎的来折磨人。
对了,这不是病症,不是蛊虫,定然是比病症更加凶猛,比蛊虫更加恶毒的咒术了。
这若是在前世,齐念定然不会想到这一出上面来的,但她都可以重生回到小时候,这世间定然是有鬼神的痕迹,不可不敬畏不相信。
但她之于此道却是一窍不通,能通晓此道并且精知的,恐怕也只有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国师大人了。
不过那位国师口口声声都说她不该留在此世,早该往生轮回去了,就算是有皇帝的旨意,恐怕他也不会违背本心,来救治齐念。
更有可能……她这次的劫难,便是国师亲手所为。
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其实也不是她病得昏昏沉沉胡思乱想,是有一定的根据在其中。
首先国师对田淑妃母子是绝对有敌意的,否则在十几年前他也不会煽动民心,非要至李锦见于死地。不管是出于他的私心还是被人收买任命而为,齐念既然多次站在他的对立面与李锦见生死相随,那么想必也会被他视作一党,可以一起收拾了。
眼下这十分棘手难办的情况,可不正是他亲自出手的下场么。
此时阿瑶出去抓药煎药去了,华章去找李锦见又还没回来,齐念把自己的手臂扎得跟刺猬似的可不是白扎的,她虽因咒术而变得十分嗜睡,却被沾了药物的银针压制着脉络,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将衣袖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幸而外裳宽大,这又是冬日里穿的多,只要不动她,想来是不会知道她给自己施了针的。
这倒是不怕被旁人知道,就怕被李锦见知晓了,他跟随在沈灼华的身边虽一直都不学无术,对这些医理却也是明白些皮毛的。
毕竟强行阻止身体的困顿之意施以针灸,这是非常伤害自身元气的。她怕他见了担忧,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扰乱心绪,反倒不妥。
她趁着自己这脑袋尚还清楚,便好好的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捋一捋,说不定捋顺了,便能追寻到蛛丝马迹。
首先在数次与那位国师在皇宫里相见之时,他那一句“往生之人本不该留在这世间”便已然将齐念的心绪全然搅乱了,从而便导致了后来她面见皇帝之时,脱口而出便是自己心中所想,竟连半点儿筹谋曲折都不曾有,惹得皇帝的面色也十分的难看。
如若此事确实是国师所为,那么便很有可能,他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而不是因着一己私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想多付国师,便要艰难很多。
毕竟他的身后是皇帝,普天之下当真还没谁能与皇帝相抗,即便是身为皇子的李锦见都不成。
思及此齐念不由轻叹了口气,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将藏在里边的银针都掩盖的毫无痕迹。
等到华章带着李锦见匆匆而来之时,她已然吃过了阿瑶亲自熬成的那两副药,此时虽说症状不减分毫,但看着她精神已然好了许多,面上也重现了几分红润之色,不再是那样十分病态的苍白了。
齐念也将袖中的银针全都稍稍拔起了些许,虽然胸腔之中的心跳依旧声如擂鼓,但比起刚刚苦苦强撑之时,已然好了太多了。
李锦见满面的焦急之色,连半分礼仪也顾不得了,便径自长驱直入,将守在外边的丫头们都吓了一跳,顿时便骚乱了起来。
华章紧跟在他身后,双眸十分威严的扫了她们一眼,只低声吩咐道:“谁若是敢乱嚼舌根,谁便不必再在华府待下去了。”
说着他便也进去了里屋卧房。
第三百七十二章 难舍之情()
其实这话说不说都无所谓,这冰台院经过数次的风波动荡之后,早已将有异心之徒全都剔除了出去,如今能留在这里的若不是齐念的心腹丫头,便是懵懵懂懂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的粗使丫头。
姣梨与远黛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将所有守在厅堂的下人们都带了下去,门扉紧闭,倒是将这些风风雨雨全都遮盖了个严实,不叫半点儿风声漏传出去。
李锦见一进门便直奔床边,齐念在他来之前便已然叫阿瑶将屋内用药的气味便都散了出去,她只靠坐在床头,消瘦的面颊之上双眸透亮明澈,看着便叫人只觉得心疼。
她听见动静,抬头便冲他微微一笑,“你来啦。”
“你这是怎么了?”李锦见在床边坐下,一双好看的剑眉皱得很深,他轻柔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忍不住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
齐念微有些羞涩,便想把手收回来,眸光闪烁着小声道:“我父亲还在门口呢……”
他们俩都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正巧华章正要踏足进来,却只被里边这无比和谐温馨且排外的气氛弄得微微一怔,他便只好站在门口顿了顿,复又转身出去了。
华章这样识相,李锦见显然很满意,便又轻轻吻了她的手背,一双犹如璀璨星河般的眼眸中倒映了齐念苍白的面颊,他的心顿时只觉微微刺疼,令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仔细的端详着齐念这副羸弱的模样,蹙眉道:“国相说你这是生病了,但我看来,好像不是。”
“这确实不是病症。”齐念微微摇头,只沉吟着轻声道:“老实说,我也不知我究竟是怎么了。”
“念儿,你有什么猜想都要告诉我,就算咱们一筹莫展,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儿的蛛丝马迹。毕竟这事关你的性命,即便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立马给你。”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且这也不是什么信手拈来的大话,只因着他十分了解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状况,如若是他真心想救的人,只要那人没有断气,绝对是可以拿他的性命来换取的。
当然了,前提是那人的病症有迹可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仅凭着齐念片面之词的推断得来的结论,都还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便也是国师的高明之处,他就这样细碎的折磨着你,却不一下子就将你弄死,倒是依旧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别说对策了,就连原因都找不出来。
齐念轻轻摸了摸他那俊朗如玉的面颊,目光微敛,倒是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神情。她只淡然道:“先前我也抱着这样的侥幸,觉得你还能像上次那般救我。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上次我中了砒霜之毒本就是我自愿的,即便是你不救我,我也依旧能活过来,打不了多吃点儿苦头便是了。而眼下这次……却是没那么好打发的了。”
李锦见眸光微寒,沉声道:“你说,有我在。”
“你若是相信……便帮我查查近期归朝的国师他的底细,与他的能力。”齐念的眼前愈加模糊,就连近在眼前的李锦见的脸都已然变得重影虚晃了,她努力的与如同潮水便涌来的困倦之感做斗争,将最后一句话完整的说完,“尤其是那最为神秘古老的,诅咒之术。”
曾经在行山村生活时,她是毒医沈灼华的关门弟子,也是天生的资质好,能在那短短三年之内将沈灼华的一身医术学了个遍的同时,还把他收藏在草庐之中的所有书籍,全都翻看了个遍。
其中看的最多的自然是医书,其次便是南疆独有的蛊术书卷。其中当真是射猎奇广,虽然有关咒术的书籍不多,却也是真真的详尽其述,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所以她的推测虽是直觉占大部分,却也不是凭空想象而来的。
那时李锦见为了惹沈灼华生气,便特意与他对着干,正经的医书从来都不看,就爱挑这些刁钻难寻的书卷,倒是翻看的津津有味。
于此之道上,他倒是比齐念更加精通,是而此时齐念只稍稍点拨他便明白了,顿时这面色不由更加难看了。
她也知道,对于她而言,世间任何稀奇古怪的病症到了他们俩这里都没甚可怕的,但就这最为稀奇古怪的咒术,却真真是无从下手。
但最让他心中难受的是,齐念在说完了那句话后,便就这样坐着倒入了他的怀中,下一刻便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绝非正常,定然是那咒术在作怪。
此时他虽心痛难忍,但好歹还残存着理智与信念,便是定然要按照她所给的信息,找出解除咒术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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