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不禁莞尔一笑,“它是真聪明,这次若不是有它,咱们恐怕早没命了。”
昨晚黑灯瞎火的,那个土匪老大虽一箭射中了老马,却不过只是擦腿而过留下了一道血痕,倒是没有穿透肢体那样严重。
而它的失蹄定然是太过疲累再加上惊吓,便把背上的俩人全都给撂了出去。
不过也多亏了它这一失蹄,否则那群强盗一窝蜂而上,齐念这里虽有百般能唬人的东西,都未必有机会掏得出来。
这裙子已然是被撕得乱七八糟的了,齐念索性又撕下了一片来,倒上伤药后,便给老马敷上了。
就在这时老马十分应景的又打了个响鼻,它此时虽已然年老,但年轻时可是一匹身体健壮能吃能跑的好马,如今即便是背负了两个人的重量,依旧能马蹄“哒哒”的跑得格外轻快。
也正是多亏了它,若是让这俩空着肚子又浑身是伤的俩人徒步下山的话,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早就被山火波及,彻底吞噬了。
齐念自从骑上了马背这心便彻底的安定了下来,她的情绪一放松,顿时便只觉格外疲惫,靠在李锦见的怀中不过片刻,便昏睡了过去。
李锦见只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在怀中,但他此时也已然快支撑不住了,只拉紧了老马的缰绳,方才不至于跌落下马。
很快这一日便过去了,就在黄昏降临之时,他们终于走到了有人的山脚处。
或者说,是被派遣出去寻找他们的御林军,终于找到了他们。
当这个消息传了皇帝的营帐中时,跪了一地的皇子朝臣们大多数都松了口气,但只有李锦贤一人,悄悄的握紧了拳头,指节都被攥得发白。
这场貌似寻常却又不太寻常皇室春猎终于闹哄哄的结束了,去时众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明面儿上好歹都还一派和气笑语盈盈的,但回来之时,却可以用风雨欲来惨淡收场作为结局。
四皇子殿下那里折损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侧妃倒是没有引起什么风波,但国相府的六小姐无缘无故几乎不着寸缕的被人发现昏迷在山脚下,而且那样子让明眼人一看便心知肚明,这位素来都眼高于顶的华六小姐,这下是再也没了这份心高气傲的劲儿了。
是而就在华玉蓉还没被送回之时,这难听的风言风语已然传先传了回来,让华章在不敢置信之余,难免大发雷霆。
其实这都不过只是小事儿,毕竟满身是伤几乎丢掉半条命的七皇子殿下与华七小姐,这才是此次事件当中的重点,最是为人津津乐道之美谈。
是了,就在田淑妃暗中特意安排的舆论之中,李锦见是遭人暗算方才被逼入了泰安山差点儿丢了性命,而那位本该娇滴滴的七小姐,却是为了心上人而不顾一己安危孤身漏夜上山去相救,这样好听且有缠绵的佳话,又岂能不是美谈?
皇后被困在宫中只能一早步好了局想捕李锦见这条大鱼,但他们对于李锦见那异于常人的身体状况是全然不知,所以就在毒箭伤了他之后,他们放松了警惕提前庆祝大获全胜之时,事情便已然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失控到谁也不能左右的地步了。
她也不是不想掌控众人悠悠之口,但在她儿子的前途与皇帝的欢心之上,这些无关痛痒的舆论便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田淑妃倒是一改平日里温和随意的柔缓性子,祭出了当年力保李锦见对抗满朝文武后宫诸人的手腕来,立马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摆平了,齐念也正是十分信任她,所以才昏迷得这样安心彻底,直到回到了华府之后的第二天,才在自己的冰台院中悠然醒来。
显然是得了华章的吩咐,屋里才十分惊喜的喊了声“小姐醒了!”便立马自屋外涌进来了数位颇有阅历的老大夫,全都堵在她的床头,挨个儿的上前来为她诊脉。
丫头们也好似几乎喜极而泣了,姣梨更是哭得情难自禁,仿佛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大小折磨还又饿得头昏眼花的不是躺在床上的齐念,而是她一样。
远黛虽也红了眼眶,但她到底比姣梨要自持些,只仔细询问了众位大夫齐念的状况,在得知小姐身子并无大碍之后便松了口气,复又将这屋中的闲杂人等全都请了出去,吩咐了小丫头下去熬药,这才挨到了床边来。
齐念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虽还觉得气虚的很,但好在神智清醒脑袋灵光,浑身的伤痛也减轻了许多,便只浅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哭什么呢,我这不好好的么。”
姣梨听了这话,顿时哭得更加投入了,就连本来只眼含热泪的远黛也不由落下泪来,仿佛有谁欺负了她们似的。
齐念只好无奈的看着她们,目光一扫便看到了一直都站在角落里,杵着跟根棍子似的且面无表情的阿瑶。
她看着阿瑶那双漆黑的眼眸,忽得只觉一阵心虚,想着还是先安抚了那一个比较好。
姣梨尚还在抽噎着嘟嘟囔囔些抱怨的话,齐念颇为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倦然道:“你们俩先下去吧,让我清静会儿。远黛,你和姣梨去盯着我的药什么时候能好,别再哭了,像个什么样子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衣无缝()
好在远黛还很是懂事儿,揪着兀自抹眼泪仍在絮絮叨叨的姣梨,应了声便出去了。
齐念不由轻叹了口气,向角落处招了招手,“阿瑶,你过来。”
阿瑶身形一僵,眸光颇为复杂的抬脚便过来床边了。
齐念知道自己醒来的消息很快便会让华章得知,说不定华章此时已然在过来的路上了。所以她的时间已然不多,如若哄不好阿瑶的话,日后这事儿便是阿瑶能逮住的把柄,该失去这个死心眼儿的丫头的信任了。
阿瑶十分记仇,尤其在齐念的安危一事之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
虽说齐念也很不想孤身犯险,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显然容不得她诸多的考虑,在那个设计诓她入套的小太监目光灼灼的盯视之下,她不能再叮嘱阿瑶过多的话,只能让她稀里糊涂的便去找田淑妃,否则就算她与李锦见得已安全归来,这场仗也已然是输了。
十六年前的那场关乎李锦见之生死的大事,她不想也不会眼睁睁的在一旁看着,这样逼迫他们母子的事再次重演。
她与田淑妃虽然接触不多,但她知道,那是有大智慧的女子,只要阿瑶能将事情说清楚,她一定会明白齐念的用意。
事实证明,她们配合的很好,这次的胜仗打得十分漂亮,虽不至于让敌人再也不能翻身,但在成功脱险之于还将敌人拉下水,已然是事先不敢想象的最佳结局了。
此时若是田淑妃站在齐念的面前,那她定然会十分感谢齐念,从前对这个准儿媳妇的八分喜欢也会涨到十分,甚至感恩戴德也在所不惜的。
但阿瑶不是田淑妃,她心思单纯到执拗,不是齐念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打发得了的。
所以齐念只好先把自己哄人的那一套收一收,只静静的看着她,无比直白的道:“阿瑶,你觉得我做错了么?”
闻言阿瑶不由一愣,她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但略一迟疑,却又微微摇了摇头。
“很好。阿瑶,你真是长进了许多。”齐念淡然微笑道:“从前你只觉得我是你的职责所在,你的目标便是保护好我不受任何伤害,当然了,这定然也是最开始时,李锦见给你的任务。但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应当知道我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样,我有自保的能力,也有伤人的利器。只要不是处心积虑专门来对付我的,基本上我都可以应付。比如说这一次……”
口才都是越实践越好,齐念却是无师自通,以往也不是那样聒噪的人,但是说起大道理来,依旧是一套一套的,倍儿能忽悠人。
但她此时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一根筋的阿瑶,便有些不好对付了。
“这一次你受了很重的伤,殿下也都快不成人样了。”阿瑶低声飞快的打断了她的话,似乎面有不忿之色,“当时你若是带上了我……”
当时若是带上阿瑶一起,当然不会那样狼狈的收场了。
刀疤男不会是阿瑶的对手,那群江湖强盗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么一个小姑娘。除非那夜在泰安山上还有没碰见的人马,否则不论如何,有阿瑶随侍在侧,他们都不至于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二人都差点儿丢了性命。
但是,接下来却没有那么顺风顺水了。
“我若是带了你一同前去,能保全的不过只有我一人而已。淑妃娘娘会被蒙在鼓中一无所知,她不能将一切全都布置妥当,在我们安全回来之后全然没有后顾之忧。”齐念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阿瑶,我明白你想保护我的心,但在这世间上,并不是只有人安全了,便能毫无其他忧虑的。我不能,田淑妃不能,李锦见更不能。”
阿瑶并非愚笨之人,相反她要比很多人都更通透,只因心思单纯,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蒙蔽她的双眼。
她只是纯粹的只将齐念的安全当作己任,埋怨她没有带上自己,而导致伤重至此而已。
齐念带着微微笑意,顿时便将阿瑶的那点儿小心思看了个通透。
就在她怔愣的时候,外边正好传来了华章的声音。
他没急着进来,只先在外边厅堂询问着随时待命的那几位老大夫,关于齐念的伤势与精神状况而已。
但也没过多久,他便大步而来了。
齐念依旧靠坐在床头,此时已然是初夏时节,长乐城中素来便是好日头的天,就连一向养尊处优气势非凡的国相大人,在这几天都熬得有些黑瘦了。
再看他那双原本暗藏精光轻易不露痕迹的眼眸,齐念便已然得知,这两日对于华章而言,想来并不好过。
当然了,经过春猎败兴而归之后,即便是皇帝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不追究华玉蓉在其中捣的什么鬼,只听这满城的风雨谣言,便已然让他恼羞成怒不愿出门了。
事实上他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称病在家,连早朝都避之不去了。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君臣,皇帝这次倒是很贴心的没有咄咄逼人,只在下了一道圣旨令华章将已然失了清白之身的华玉蓉打发去了陪伴青灯古佛之后,便默许了让他告病在家。
齐念此时就在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向他解释才好呢?
不过好在华章虽心烦的很,但他却不失往日里的气度与睿智,在外平心静气了方才进来,倒是凝视着面色尚且苍白孱弱的女儿许久,方才缓声道:“我一听说你醒了,便赶紧过来看你。现在可好些了?”
既然他先藏着掖着,便也就别怪她打官腔了,“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很多了。”
华章又拧着眉头盯着她良久,方才将左右全都遣退了出去。
齐念顺势也向还在纠结刚那个问题的阿瑶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外边继续想去。
闲杂人等全都退散之后,华章却迟迟不曾开口,只愁容满面的看着面色平静的齐念,倒好似他才是卧床养伤的那一个似的。
齐念虽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却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看着他。
第三百六十三章 毫不亏心()
终于,华章还是开口了,“玉蓉的事情,与你有关?”
“她想要我的命。”齐念面不改色,声调平静的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那夜若是我落入了她的手下,下场定然会比她更惨。”
华章被这一噎,倒是无话可说了。而且他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是心中堵得慌,顺势一问罢了。
齐念看他这副发愁的样子心中也不落忍,但关于华玉蓉这个人那件事,她绝对是不肯低头的。
是而她便只好开口便换了个话题,问道:“父亲,不知泰安山的火势如何?波及到民众的损失大么?有没有造成百姓伤亡?”
华章不由微微一怔,他没想到齐念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此时躺在床上的若是华玉蓉的话,她断然不会提及不关自己利益之事。
如此一看,高下立显。
“倒是老天怜悯黎民苍生,那火烧了泰安山半个山头,还未等入夜烧到山脚下呢,便被一场暴风雨给浇熄了。”华章低低一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倒是没有造成多大的灾情,即便是有些小额度的伤亡,摸约都被底下人给按下去了,没有上报朝廷让皇上更加烦心。”
说起来那场大火也烧了一整天,他们唯恐李锦见没有死透,便专将他们曾出没的那几处全都烧了个干净。
而华玉蓉在被那群强盗玷污了之后便已然只剩下半条命了,她自己是逃不掉,强盗们却也不肯将这么个累赘带在身边,便在半道上将她抛在了溪流水边,并没有带她一起下山。
而就在大火烧起来了之后,神志残存的华玉蓉倒还有满满的求生欲,便将自己泡在浅水中,顺着溪水的流势便渐而蹚到了下游山脚处。
不过此举虽然救了她的性命,却也将她彻底的废掉了,毕竟山泉最是清凉解暑,她又刚刚受了伤,因此便再也不能生育了。
这个结局对于华玉蓉而言,恐怕要比让她直接死了还要难受千百倍。
华章也是对这个女儿心存不忍,否则他最是明白齐念的心性,到底是事不关己漠然处之的脾性,与她的娘亲十足的相像,他也不会因此而上来便问了那么一句话。
只好在齐念现在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愈来愈加宽容,若是搁在当初那会儿,此时已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了。
不过此时她倒也看得开,经此一事虽然让她与李锦见都吃了苦头,但他们也获得了彼此的真心,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而至于其他人落得怎样的下场,她便不怎么在意了,横竖那一夜她都已然报过仇了,如今华玉蓉的皇妃梦彻底被破碎了,下半辈子也只能守着青灯古佛过。而齐姝呢,被她亲手射杀于马下,后被那场大火席卷了之后竟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她有这样的结局,已然是解了齐念前世和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的仇怨了。
而眼下她比较关心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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