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过我得先找个人帮忙。”
阿瑶就在门外,她虽没跟着她们自正门进,但公主府的守卫即便是再森严,也不会严过皇宫大内,是而她便绕了点儿路,自后院翻墙进来了。
所以齐念便出门来,不过四下张望了两眼,便只见阿瑶悄无声息的过来了。
她在阿瑶的耳边几乎低不可闻的说了句话,但只见阿瑶的双眸忽得亮了一瞬,仿佛这是她很感兴趣的事情。
不过齐念没有给她开口追问的机会,只低声道:“此事做的仔细些,可千万别让人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
阿瑶见她似是有些心急,便也不好再多赘言,只点了点头便悄无声息的去了。
齐念目送着她的身影之至不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口信已然送到了,那人定然是会帮忙的。眼下就只看阿瑶的脚程如何,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了。
是了,正常人都以为她们会趁着晚上夜幕笼罩之时才会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但此时却偏偏是青天白日里。
不为别的,只为此事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方才如此顺利。
而且皇帝为了让她们出行更加方便,连想在其中作妖的皇后都给禁足了,她们若是再不信任他还偏要走夜路的话,想来那位小肚鸡肠喜怒无常的皇帝,该要生气了。
屋内依旧在互诉衷肠,摸约是有些无视四姨娘,于是她便出来了。
正好齐念也不想那么快便反身回去打扰他们,便也就站在门口的小庭院中,看着一堆枯黄的花草,正暗自出神。
四姨娘本来就与她不太对付,但此时又得倚靠她才能救回自己儿子的命。
是而她只好讪讪的挨了过来,没话找话的问道:“七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
齐念闻声不由回头,许是看多了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此时如此正常,倒正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
是而她顿了顿,才回道:“倒没什么,只是二哥的病症似还需斟酌斟酌。”
四姨娘倒是没有张口就追问她究竟斟酌到什么了,只好似追悔莫及般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生母的责任。玹儿虽素来便很有主见,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邪,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倒好,不仅让他与公主的一桩好姻缘都要散了,且他还身患难治奇疾……想来当真是让我追悔莫及啊!”
虽然齐念说能治好华玹,但在四姨娘的眼中齐念到底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不过是安慰他们的罢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乌云踏雪()
听了这些怨天尤人的话,齐念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是而只沉默以对。
四姨娘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继续唉声叹气的道:“玹儿自幼便弄文习武两双全,在相爷面前亦是很得欢心的。就在一年前,相爷还特意送了一匹说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给了玹儿,玹儿喜欢的很什么似的,经常便骑着那马去郊外游行,马术也愈加更好了……”
如今他却是半死不活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别说外出纵马了,就连自行起身这样简单的事情都难以做到。
四姨娘虽有心要找人说说话,但显然此时不是追忆往事的好时机,华玹曾经是那样神采飞扬霁月清风的大好男儿,如今却卧病在床命悬一线,想想这么大的悬殊,便已然让人很是难过了。
齐念这脑中倒是灵光一现,扭头看向了四姨娘,问道:“那马此时在何处?”
“……早在数月前,死了。”四姨娘不由一愣,“七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究竟是多久以前死的?”
“有大半年了……应该七个月左右吧。那马当真是一匹好马,也正值年岁适中身强体壮之时,却不知为何才到玹儿的手中不到半年,便忽然死了。”
齐念追问道:“死因为何?”
四姨娘满面的无奈,“这我哪儿知道啊,只说是忽然暴毙,便拖去烧掉了。”
不过寥寥几句对答,齐念这心中就已然有数了。
她不等四姨娘再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屋内。
华玹好似正在低声安慰着妙嘉,是而他们二人靠得极近,若不是华玹尚且病弱无力,妙嘉只怕是要钻到他的怀里去了。
齐念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刻意避嫌便直接进去了,倒是让妙嘉顿时便羞红了脸,赶紧挺直了腰身。
“二哥,曾经父亲送给你的那匹千里马,究竟是如何死的?”她开门见山,丝毫都不曾想着该委婉些。
华玹虽病得昏昏沉沉的,但好在脑子还很清楚,不过略思索了一番,便沉吟道:“好像是马瘟。兽医说这种病能传染给人,所以将黑风隔离治疗了几日没见好转之后,它便在夜间死去了。”
还给取了名字,看来很是重视那匹马。
齐念了然,“原来如此。”
妙嘉最是听不得旁人卖关子,忙追问道:“玉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没有直面回答,只面色凝重的道:“黑风是谁送入国相府的?”
“自然是父皇赐给华国相的,那样绝品的乌云踏雪,还是他国进献来的呢。”妙嘉倒是也记得,“普天之下再没旁人能得到那么好的马了。”
她的言语之中对皇帝的敬仰与崇拜之意,又岂是言溢于表那样简单。
齐念不由在心中叹气,正是因着你那好父皇,方才使你心爱之人受了这么大的罪过,导致你俩苦命鸳鸯不得不各自飞了。
但此时显然不是多说的时候,依妙嘉这个直率的脾性,若是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那里,只怕皇帝会恼羞成怒,彻底将华玹灭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而齐念只好将华玹是如何染病的事情一一道来,也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二哥这病我刚刚看过了,准确点儿来说,这并不是一种病。”
“那是什么?”
“是虫患——”此言一出果然人人震惊,齐念虽不好说出源由却是能说说起因的,“这是一种南昭国雨林里的一种毒虫,小如米粒通体乌黑,所以总爱藏在黑色皮毛的动物身上。”
那匹乌云踏雪的千里马,可不就是全身乌黑只有四个蹄子是雪白的么。
她继续道:“这种虫患本也不会立即致人于死地,但它们最擅躲在目光所不及之处,叮咬上一口也会令人肌肤麻痹没有感觉。不出几日它们便能咬开皮肉钻到血脉里去,那时便已然晚了,再也无法将其取出了。到最后它们在人体之内大量繁殖,顺着血管占领那人的全身,直到它们爬到内脏之上安家之时,便是那人的死期之日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听的人顿时只觉汗毛竖立,全身都没一处是自在的。
妙嘉更是眼眶含泪,哽咽道:“驸马他……他正是遭了这样的罪方才如此……”
她这显然是问句,但只因心绪不稳过于慌乱,才这样难以继续。
齐念很能理解她,毕竟这样的事是个例,不仅骇人听闻更是前所未见,而且还发生在自己的爱人身上,想来谁都无法接受的。
四姨娘更是张大了口将惊呼声卡在了喉咙里,只满面的惊惧神色。
华玹倒不愧是坦荡男儿,他不过只眸光黯了黯,倒是未见什么了不得的神情,仿佛对此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二哥先前的那些伤寒症状都是因着这种毒蜱虫患的缘故,后来渐而神情恍惚心悸难忍,便是那些毒蜱已然随着血液的流通四处流窜,方才使你全身疼痛,精神愈加不济。”齐念淡然道:“幸而今天我来了,若是再让你拖上几日,便是神仙托世也救不了你这副被毒蜱全然占领的身躯了。”
华玹当真是很能忍,若是旁人经受这些细碎的折磨长达一年之久,早该不是疯了便要自寻死路了,可他却是因着还未与妙嘉断绝关系而死撑着,想来这应也是皇帝的心思吧。
只是皇帝倒失算了,他低估了妙嘉爱华玹之心,更是低估了齐念的本事。
可是此事,也不知她做了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齐念这颗心犹如在油锅之中煎熬,她既期盼着阿瑶能早些回来,却又期盼着李锦见会将阿瑶扣下。
抱着这样矛盾的心思,一直等到黄昏时分,阿瑶的身影才在眼前出现了。
她对此一无所知,所以面色十分坦然的向齐念点了点头,自窄袖里的暗袋中取出了一只小瓷瓶,瓶口的软木塞很紧,但齐念是精通医术的人,对这些异样的气味最为敏感,自然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显然阿瑶也很好奇,但她没有问,只跟在齐念的身后一起进去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治病良药()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屋内倒是敞亮也不见昏暗,四姨娘自打见了妙嘉便觉心虚,此时便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屋内只余华玹与妙嘉二人紧紧的拉着手低声亲密的说话,仿佛彼此之间毫无芥蒂,曾经的那些曲折波澜全都荡然无存了似的。
齐念几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到跟前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二哥,把这喝下。”
那是自李锦见身上取来,最为新鲜的血液。
到了暗中回宫之时,这天色已然全都暗了下来,黑漆漆的夜空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腾然盖下,气氛凝重的倒是有些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齐念与妙嘉共乘的这辆马车本就逼兀简陋,因着是乔装出来的,是而她们都没带各自的侍女,轻装而出。
但阿瑶显然不能算在普通的侍女之中,来时就没带她,可是在齐念有需要之时她便立马出现,此时又隐没在黑夜之中跟随着她们一同回去。
这样绝妙的身手,恐怕连大内高手都无法发觉她。
妙嘉虽一直都挂心于华玹,但她对齐念的疑虑,更是无法减免的。
这也正是车内气氛紧张的主要原因,毕竟今日齐念身上的疑点在妙嘉的面前透露的实在太过于多了,她愈是无所不能,便让妙嘉对她愈是心怀芥蒂,难以似往日那般敞开胸怀,坦诚相待。
但齐念心中也正积压着许多事儿,她正兀自心神不宁面色不愉,是而就算是发觉了妙嘉的小情绪,此时也是无心安抚的。
所以这颇为难堪的沉默,倒是持续了一路。
直到回宫,踏入完全安全的范围之后,妙嘉倒是先忍不住了,低声道:“玉萧,不论如何,今日你算是救了我丈夫的性命,我十分感激你。他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也好让我一报今日之恩。”
这话虽然实在,却也很是生疏。
齐念不由一怔,“……他也是我的兄长,公主……还是不要太过客气了。”
“这不是客气,这是承诺。”妙嘉定定的看着她,心中终有不忍,便转过了头将目光移开,“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多问,只是你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将来也许会有需要我的一天。”
到那时,我必定不遗余力的去帮你,救你,只是为了还你今日的恩情。
仅此而已。
说完了这话她转身便要回去东偏殿,齐念不由跟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失声道:“公主……你这是……”
只是妙嘉头也没回,只疾步离开了她的视线之内,那身影也已然被弥漫在这天地间的夜幕给全然吞没了。
只留下齐念面色颇为茫然的停在原地,仿佛一个遭玩伴抛下的小孩子,面上的神情顿时瞧着只觉有些可怜。
阿瑶不知何时自何地冒了出来,她行至齐念的身后,伸出手来轻轻的拉了一下齐念的衣摆。
她轻声说:“走吧,咱们先回去。”
她自齐念的眼眸之中看见了弥漫开来四下逃散的孤独与寂寥,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景象,倒是十分稀奇。
阿瑶虽颇为讶然,但她素来便心思单纯的有些傻气,好在没有同情。
齐念回过了神,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拉着阿瑶便回了西偏殿。
奔波了这半日倒也收获颇丰,只是愈接近真相,便只觉这真相愈加的不堪,令人无法直视,甚至无法接受。
她忽得很想见一个人。
在阿瑶的带领下齐念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饶过了前厅直接进入了后边的寝殿,此时已然过了晚膳的时辰,再过不多时,就该熄灯歇息了。
齐念在外奔波自然顾不上吃饭,姣梨也很听话的将晚膳一直都放在小厨房里温着,倒是没有擅自送来寝殿。
经上次魏女官那个先例,这西偏殿里再也没有宫人敢将双眼盯着那七小姐了,更别提要打探她的事情与动向。
毕竟小命最为要紧,金银财宝什么的固然很好,可是也得要有命花啊。
是而此时即便齐念是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恐怕也无人敢多看一眼,多嚼一句舌根。
毕竟连皇后都是自这里栽了个跟头呢。
此时齐念虽心事重重,但阿瑶却去了小厨房,将尚且热气腾腾的晚膳端了过来。
她这一片好意,齐念却也只能勉强挤出一张笑脸来,抬眸看着她低声道:“阿瑶,你去将李锦见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阿瑶虽很是欣慰小姐终于主动找七皇子殿下了,但这里是后宫森严之地,并不是守卫密度差一大截的国相府,殿下在夜间来往后宫终究多有不便,稍有差池那便是大灾祸啊。
所以她犹豫了一瞬,方才迟疑的问道:“小姐找殿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殿下此时虽在宫中,但田淑妃的安平宫距离承晖宫到底还有一段路程,若是在中途遇见了侍卫……”
她虽没说下去,但齐念却已了然。
“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齐念不由叹了口气,双眸之中的光芒也渐而黯淡,“那便不必去冒这个险了,待有机会,我去找他。”
阿瑶只好退了下去。
但事与愿违,齐念虽放弃了这个想法,李锦见却在三更半夜之时,自己偷摸的过来了。
也不知他究竟施展了怎样的本事,竟悄无声息的便出现在了寝殿的窗外。
骤然只见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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