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罪魁祸首,赫然便是正举起一把茶壶狠狠的掼在地上继而碎屑横飞尸骨无存的四姨娘。
她的面上此时可不只是愤怒满腔,只消细细的去瞧她那眼角眉梢,显然就能见还隐藏着几分得意与自负,仿佛这样的纷争正是她心中所想,并不是被逼到杠头上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真心难测()
而与她对面而站的正是之前被女官叫走的妙嘉公主与那位年岁已老的嬷嬷,二人背着些站着,倒是让齐念瞧不清面上的神色。
只是但看那老嬷嬷侧过了半个身子挡在妙嘉公主身前的样子,想来这四姨娘发疯发的做事太过了些。
见此情形齐念不由得心中微叹,本还想着因这些时日华章的多番关照,虽也不知这关照究竟是否出自真心,但好歹也是庇护着她在相府生活无虞,没有后顾之忧。
她是想趁着事情没有闹大而去拦一拦的,却没想到半路上竟杀出一个三皇子,硬生生的闲聊了那么久,耽搁了时辰。
此时这风波已然传到花厅去了,想来不出片刻那一大群人便都该到了,到时候依旧是兜不住的下场,现在也不必再费什么心思了。
眼瞧着这事儿是无法挽回了,齐念本想立即转身下楼,但就在此时,却忽得只听一个蕴含着愤怒却尚隐忍不发的低哑声音在一字一句的道:“你,别太过份了。”
正是因着这句话,让正欲转身离去的齐念停住了下楼的脚步。
此时说这话的人,想来定是她那素未蒙面的二哥,华国相府的二公子如今的驸马,华玹。
华玹正站在被撞的侧过去的屏风旁边,正是因着如此,才叫齐念站在楼梯口处没有一眼瞧见他。
且他这会儿也正面对着四姨娘说话,就凭齐念的这个站位,不说他面上的神情,便是他的身形都看不完整。
只是他这话应是质问四姨娘的,可是四姨娘那副无法无天的面容之上却更添了几分得意之色,仿佛丝毫都不曾将他放在眼中,只怒目瞪视着一言不发的妙嘉公主,端的是格外的有恃无恐。
齐念顿时只觉这情况,仿佛有些不对劲儿。
果然,只见那本该与公主同仇敌忾的华玹,忽得只转过了脸,冲妙嘉冷声道:“今日你若不向母亲好好的赔罪,你我夫妻情分便就此断绝,我甘愿去向皇上领罪,定然不劳你费心。”
他这句话显然是在公主面前常说,只见公主身边正护着她的那个老嬷嬷气得浑身一颤,却是没有当场便开口斥责怒骂,想来也是听惯了的。
齐念不由得心中暗叹,瞧这华玹的心性,当真是白瞎了他这副上乘的俊逸身姿清雅的容貌了。
妙嘉似是被他伤得多了便也就不觉心中痛楚,倒是满满的全是疲累不堪,“驸马又何必要说这样的话在刺痛我,你本该知道,我对婆母素来便毕恭毕敬从来不敢忤逆不孝……今日便也都是我的错,还望婆母息怒,饶了妙嘉这一回吧。”
听了这话,不仅是齐念满面惊愕难以掩藏,就连素来便面无表情的阿瑶这双眸之中都划过了一丝惊诧之意,这主仆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皆不解其意。
妙嘉乃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长女,曾经又是自选的夫婿情投意合方才大婚,如今才不过两载有余,怎么这恩爱夫妻竟这样形同陌路,冷言相待?
且看着这三两句的话风,倒似是华玹不想再过下去了,而妙嘉却是委曲求全,竟也能放下这千尊万贵的公主威仪,而承认不是自己的错,在四姨娘的面前低头告饶。
最要紧的是,他们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也正是因着如此司空见惯,四姨娘却是不肯见好就收,只嗤笑着道:“听听公主这话说的,倒似是我时常委屈了你一样。倒是我这个做婆母的不好相与,方才让你这千尊万贵的金枝玉叶在这儿受了冤屈,不得不向我这身份低微之人请罪道歉。左右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公主可真是折煞我了!”
妙嘉公主听了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倒也不见很生气,当真是颇有涵养,礼数十分的周全。
只是她身边的老嬷嬷倒又抖了抖,齐念都可以想象,她面上的神色可好不到哪里去,此时若是眼神能做刀子,她的眼刀子早就将四姨娘给戳成筛子了。
妙嘉只苍白着一张小脸,屈膝向四姨娘福了福身,低声道:“妙嘉不敢,婆母对夫君有养育之恩,又是夫君的生身之母血浓于水,妙嘉怎敢对婆母有这样不敬的想法,当真是半分也没有……”
她话音未落,只见四姨娘不知何时又摸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玉金鱼花瓶握在手中,只狠狠地往妙嘉的身前一砸,顿时那个显然珍贵无比价值不菲的花瓶便在老嬷嬷的惊叫声中在妙嘉的身前碎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碴儿应声四溅开来,只差点儿没伤着公主。
齐念远远的瞧着,不由得面色微变,只差点儿没拔腿就直接走了过去。
这四姨娘这样被猪油蒙了心愈加肆意妄为有恃无恐,当真是昏了头了!
妙嘉就算再如何对她低声下气的请罪讨饶,那也只是因着她的夫君华玹的缘故,如若这华玹不是四姨娘的亲生孩儿,似妙嘉这样的身份,又怎会多瞧四姨娘一眼。
且只在同席宴饮的那半日时光,齐念便已然摸清了妙嘉的脾性好恶,似她这样的女子当真是难得,更难得的是生在帝王家,竟还能养成这样肆意洒脱不让须眉的爽朗性子,当真是叫人忍不住便心生亲近之意。
就算旁人不觉得,但在齐念的眼中,对这位倍沐皇恩却没有半分被娇惯的毛病的公主殿下,却是十分欣赏的。
她既是这样心性的一个人,之所以会对无理取闹蹬鼻子上脸的四姨娘百般忍让直至卸下公主本该有的骄傲与尊贵,只会是因着对华玹那全身心的爱慕与情意。
齐念心中只暗叹不已,就是因着妙嘉公主这十分难得的真心,方才让四姨娘这样不管不顾的闹腾着,直至全然不可收拾。
再看看只站在一旁始终都不说话的华玹那清瘦的背影,这事儿当真是愈搅合,便愈加难办了。
之前自李锦见那里得到的消息后来全都一一被验证了,而就在公主府这事儿之上,却是颇有偏差,难以回转。
看来这人心,当真是世间最难算计掌控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恶意为难()
“公主既然这样有孝心,想来也定然不只是挂在嘴边随意说说的。”四姨娘冷笑着慢条斯理的道:“今日的事就连我玹儿都说了是公主的错,那么就请公主现在跪下,向我磕头认错,我便也就饶过你这一回,只消下不为例了吧。”
她说的倒是十分轻巧,可是此刻妙嘉脚边的那一堆锋利的碎碴儿,这便没有半分善意了。
妙嘉那样骄傲洒脱的一个女子本不该被四姨娘这样的愚蠢至极之人给牵制着任意摆布,但这世间之事,总有那样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
华玹此时就当全然不见一般,根本都不会对他的母亲这样刻意为难羞辱的过分行为加以制止,更别提有丝毫要维护公主的心了。
许是血液之中本就流淌着皇室的骄傲与尊贵,妙嘉只僵直了身躯,深吸了口气,低声一字一句的道:“婆母当真要如此么?”
老嬷嬷大约是第一次遇见公主还会稍有反抗的,顿时便疾言厉色的大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这样大不敬!公主乃是皇室之女金枝玉叶,怎可听你的差遣,向你下跪……”
四姨娘终究只是个欺软怕硬的,被老嬷嬷这样声色俱厉的教训了一番之后不由得面露胆怯之色,就连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也微弱了不少。
只是妙嘉应是没有想到自幼的乳娘原本性子很是和善,如今竟被逼的这样难得凶狠,只是眼下还是少不得要委屈她了。
“嬷嬷!住口!”妙嘉狠狠地推开了身边的老嬷嬷,继而便作势要跪下请罪,“还请婆母不要怪罪我这老嬷嬷一时情急方才口不择言,所有的错都是妙嘉的错,妙嘉愿意一力承当。”
她对四姨娘这样的人这样无底线的服软,当然是半分好处都讨不着,反而要遭受变本加厉的羞辱。
估摸着现下众人也该要赶来了,既然他们自己结束不了这场闹剧,还是得让旁人来助一臂之力。
眼见着妙嘉已然跪在那遍地的碎碴儿之上,齐念只快步上前去行至她的身边,不由分说便将她搀扶了起来。
妙嘉公主不由一怔,“七小姐……”
四姨娘惊诧之后继而恼怒不已,愤而怒骂道:“七小姐的手未免伸得忒长管得忒宽了!我在教训儿媳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身为府中庶出之女本就十分的上不来台面,如今在这公主府中竟还这样无法无天不识礼数,当真是在外流落长大的野种,就算被接回相府亦是野性难训,与你那狐媚子亲娘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虽说的十分难听,但齐念知道此时若与她置气计较,反而是要误事。
是而她只冷冷的瞥了四姨娘一眼,转而看向了她那素未蒙面今日是初次相见的兄长,一直都默不作声的华玹。
“二哥想来没有四姨娘这般糊涂,众位皇子殿下与宾客们已然到了楼下了。”见他依旧不为所动,齐念只冷声道:“就算你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已然前途无望,更加怨恨父亲当年的一意孤行而置华府于不顾,难道你也不在乎你自己,与你娘的身家性命么?”
华玹那张静若死水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微微抬起了双眸,只静静的瞧着眼前这位从来都毫无瓜葛的七妹。
这两位虽血脉中都流动着相同的血液,但只因着彼此境遇和心性不同,这才成了今日这般尴尬又可笑的场面,明明是至亲,却是连陌生人都不同。
妙嘉公主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见他下意识便逃避这个问题,齐念不由得只轻蔑的看着他,“原来华府的二公子不过只是个虚有其表的男子,既不懂得何谓爱情,更不懂何谓亲情。似你这般自己赖在泥潭之中不愿自拔,却还拖着其他人一起的,当真是个懦夫……”
这话自然只是激将法,但华玹尚不过只皱了皱眉头,四姨娘却是十分激动的又尖叫了起来,“你这贱人知道什么!竟敢这样对我的玹儿说话!他可是当朝的驸马,是你的兄长!”
这人当真是可笑至极,刚刚还在仗着公主的忍让百般欺辱公主,现在又抬出沾了她的光才有的身份来威慑旁人,可见这人性之卑劣轻贱,在四姨娘这里体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她虽骂的声嘶力竭虚张声势,但齐念却是瞧都不瞧她一眼,只定定的看着复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的华玹,亮得惊人的双眸只闪现而过一丝不屑的光芒。
至此妙嘉公主才知,身边的这个令人惊讶的少女,是真的很瞧不起她这同父异母的兄长,刚刚那些话,并非全然都是激将。
楼下的喧哗之声已然渐而逼近,由李锦贤带头,恐怕之前花厅之上的客人,这会儿摸约都来了大半。
此时已然大势将去,瞧这情形,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虽并未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走向,但只要妙嘉公主不计较,那便能留住这母子二人的性命。当然,性命是最要紧的,只要罪不至死,其他的便也就好办了。
只是就在这瞬息之间,谁也没有想到,那四姨娘在被数次忽视了之后竟勃然大怒,似失去理智一般忽得双手高举过头顶,费力的将一只珐琅雕花的落地大花瓶给狠狠的掷了过来,瞧这架势,仿佛是要致人于死地一般毫不留情。
她那心思,可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四姨娘未曾生育二公子华玹之时,正是命如草芥卑微至极,她不过只是个供人取乐的舞姬,被人当作是物件一般送给了多看了她两眼的华章。
那时的华章正十分的不耐华夫人的种种管制与约束,是而便非要与她对着干,将刚被送入府的舞姬也收入了房中做了姨娘。
这便令华夫人格外的记恨于她,那些年亦是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真是难熬极了。
再加上她本就性情愚钝不讨华章的欢心,她便更加方便的成了华夫人的出气筒,想打即打想骂即骂,虽身为姨娘,过得却连最下等的丫头都不如。
第二百六十三章 百转千回()
直到她千难万险的生下了华玹,这日子方才好过了一点点,但只消冷眼瞧着夫人那杀母夺子的惯用手段便令她日夜寝食难安,生怕旁人会将她害死,然后夺走她的玹儿。
她本就不是心智坚定的聪慧女子,是而就度过了那些令人十分煎熬的时日,早已有损于她的心性,让她有时便变得失去理智,犹如疯妇一般狂怒暴戾。
只是好在她素来便不怎么招人注意,有时候发了疯便只需关上大门在自己的院中折腾,倒也没几个人知晓她这毛病。
再到后来便是她的好日子了,她的玹儿被皇帝亲自选中为了那皇亲国戚的驸马,公主亦是温柔可亲倾城美貌,此桩婚事当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一时之间亦是传成满城的佳话,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自此之后,她便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纵容着自己的脾性与疯病,方才导致眼下这样骑虎难下的情形。
只是在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几年的好日子都是因着她的玹儿贵为驸马方才有的过,这是她的盔甲亦是她的软肋,她倚靠着这重身份方才能够活得如此惬意,那么,她便不许任何人去诋毁华玹,谁都不能。
是而她这一砸,是冲着齐念去的,但齐念的身边就是妙嘉,所以就在这一瞬间,这一幕落在出现在楼梯口的众人的眼中,便是华府的四姨娘面目狰狞心狠手辣的蓄意想要谋害公主,七小姐只是无辜受累而已。
阿瑶站得倒不是太远,但就在她正欲冲上前来保护齐念之时,却只见反身将妙嘉护住的齐念只目光如炬的看向了她,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阿瑶素来最是听她的话,此时便不禁怔愣了片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