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御前护军的地位特殊,倪亮这个都统同样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除了小皇帝谁也不屌。因而实际上其职位也不逊于赵孟锦,他也无权指挥御前护军,此次只是因为有了皇帝的旨意,才有了暂时调度指挥之权。此外倪亮与这些帅府旧将曾同甘共苦,私下感情也不错,还是十分尊重老领导的,能够严格遵守其命令。
现下倪亮打了声招呼就去追玉昔帖木儿了,赵孟锦只能接过指挥权。而他心中也知道,这些手下敢于‘造反’自行其是,其实与小皇帝的用将之道有关。他曾多次说过,兵卒必须要严格遵守军纪,一切按照命令行事,不能有一丝违逆。但是军官则要有战场意识,指挥作战不可默守陈规,生搬硬套,擅于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以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
这些话听来是没有什么毛病,当下通讯手段落后,消息传递缓慢,将帅难以实时掌握战场的情况。尤其是大军作战,部队往往分布在数十里、千百里的广阔战场上。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请示上级,然后再执行命令,那么仗也就没法打了。所以包括小皇帝在内,遣军作战都要授予机宜之权,也就是给予前方将领一定的自主指挥权,让他们根据战场形势作出及时反应。
也正是小皇帝变相的给军官们松了绑,就让些人把这点自主权给发挥到了极致,眼下冉安国就是最擅长的一位。人家倪亮好歹还跟江璆做了汇报,并让其代为告知行动计划。而此时敌我两军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部队各自为战,军找不到师,师找不到团,团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兵穿插到哪里去了!
本来按照赵孟锦等人商议的作战计划是拦住先头,截断后尾,夹击中间,以此吃掉玉昔帖木儿军团,但是现在各部穿插于敌军间,一片混乱。想指挥也找不到兵了,只能与江璆守在指挥所中等待各部传回消息,这种盲人骑瞎马的感觉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种煎熬。
前方的消息在午夜后才陆续传回,而这些散乱的消息反而让赵孟锦更加糊涂,根本无法确定各部的准群位置,大多都是我部正在追击敌军,战果甚大;我军已经穿插深入敌军内部,在混战中……等等此类含糊不清的战报,也使他难以判定胜负,而能做的也只能是继续等待。
待到黎明时分,枪声和喊杀声已经远去,周边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这时也有己方的士兵返回,其中既有御前护军、也有禁军,还有州军,甚至还有蒙元敌兵自投罗网。经过好一番询问,才知道战斗一开始就已经大乱了,宋军各部大胆穿插、分割、渗透,处处激战,以乱对乱,绝不给对手喘息之机,打到最后阶段甚至分不清敌我。
混战之中,宋军冲乱了敌军的指挥系统,打乱其突围部署,使得蒙元军遭到了宋军同样的窘境。兵败如山倒,军将们纷纷寻路突围,而他们也昏了头,暗夜中分不清方向,又不熟悉地形,也不敢举火探路,听见枪声就跑,见路就走,四处乱窜。被乱枪打死的,被马踩死的,掉到水渠中淹死的,陷到水田里不计其数,有的跑了半夜才发现又回到了起点。
宋军有跑散的,也有俘获了不少敌兵,又不能就地杀了,可也不能放了,便分兵将俘虏和缴获的战利品送回营地。但是战场上已经乱了套,根本无法寻到自己的本部,可他们知道自己防线在河边,指挥所也在附近,便向这边聚拢,顺道还‘收容’了不少敌兵。而有的敌兵只是饿的走不动了,见这边有火光,便想趁乱抢点儿吃的,谁知道却是自投罗网。
天亮之后,战斗基本全部结束,各部开始收拢部队,打扫战场,返回营地。赵孟锦听着各部军将的汇报才搞清了战斗的始末,原来倪亮当时也发现敌军试图突围,而不待他调兵堵截,又发现第五军已经开始展开进攻。他担心混战之中误伤友军,于是下令不准开炮射击,可形势越来越乱,便索性放开东部防线让敌出逃。
战场的东部是大海,南北是大河,倪亮判断敌军已经混乱不堪,在前无接应,后有追兵,没有组织的情况下根本无力架桥渡河,放开让他们跑也出不了这个圈。且尚有困兽犹斗一说,若是严防死守,敌军此刻为了活命必然要拼死一战。可放开道口子,在有生机的情况下,他们便只顾逃命了,己方只要沿途追杀就行了。
但是当倪亮发现有大队敌骑突围后,便意识到这可能是敌军主帅,就一边派人向江璆禀报战况,一边率领一直掌握在手中的骑兵旅随后追杀。而命各部不要等待命令,哪里有敌军就往哪里冲,以乱打乱,不要让敌有喘息之机……
此时逃进嘉定城中的玉昔帖木儿仍然惊魂未定,吃了些亲兵从烧毁的仓廪中翻找来的未燃尽的焦米才稍稍缓过点儿神,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如梦中一般。那时他刚刚睡下,塞散纳和哈土孙两人突然率兵闯入中军,他自己的直属万人队伤亡惨重无力抵挡,被两人挟持,威逼他一同趁夜突围。
玉昔帖木儿当然知道两人的目的,可利刃之下也只能屈从,便以巡夜为名在哈土孙二人的裹挟下被迫出营。可他们的行动很快便被其它各部发现,一时间主帅弃军独自出走的就传播了整个营地,瞬间就炸了营。暗自突围的计划眼看暴露,两人也顾不得许多,趁乱向东突围而走。
在遭到宋军阻击后,他们一番激战终于寻到一条小路,冲破了拦阻突围而出,但哈土孙却在突围中走散,随同的五千多人也只剩下不到三千。而当玉昔帖木儿得知塞散纳他们计划前往刘家港夺船出海,从海路返回中原后,便认为这是找死的行为。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皆是旱鸭子,不识水性,不懂操帆弄船,即便成功夺得了船只也是葬身大海的下场。而军中熟悉水战的只有回回水军,可塞散纳两人却嫌弃回回水军万户马合木是个累赘,根本就没有联合他们一起突围的意思,那么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计划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获悉他们的计划后,玉昔帖木儿并没有与他们争辩,而是作顺从状与他们继续向前,但他们很快就迷了路,被追击的宋军赶上。塞散纳率军回头迎战,这股敌军却不与他们对战,而是一部分人下马以火器齐射阻击,另一部分并不下马,一旦他们进攻受挫后退便立即追击。于是乎,双方就像猫戏耗子一般,边跑边战,却始终无法摆脱后边追击的宋军。
早有打算的玉昔帖木儿发现有机可乘,他趁双方又战无暇顾及的时机便领着一班亲信和不明情况的兵丁脱离大队,终于摆脱了塞散纳的挟持,领着五百来人马转向南方通往嘉定的大路。通过南渡后的形势,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同时也判定江北宋军早已撤回。
如此一来,玉昔帖木儿以为江北的宋军不会太多,即便攻取了扬州也无力再继续北侵,控制整个淮南地区,甚至连扬州都没有攻下来,过去的一切都是南朝小皇帝制造的假象而已。那么自己只要原路回返,渡过大江便安全了,这比之踏上茫茫大海的未知之路要顺畅的多。
果然,玉昔帖木儿一行人逃出了战区后,便是一路顺畅,沿途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这也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要彻底摆脱后方的追兵,那么就能安全北返。因此他们路上不准休息,不顾马力拼命赶路,可行到黎明之时,已经是人困马乏难以再行,只好进嘉定城暂做休息。但他们只得片刻喘息,突然一阵如雷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第1171章 死的窝囊()
“陛下,江东大捷啊!”盱眙城行营中,参知政事王应麟匆匆闯了进来,不待进屋便传来他激动地喊声。
“王知事,还请噤声,陛下正在用膳!”王德赶紧迎了出来,摆摆手低声道。
“诶,如此大好消息正可为陛下佐餐啊!”王应麟依然兴奋不已,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笑着道。
“让王知事进来吧!”最近一段时间,小皇帝忧心战事,饮食和睡眠都不大好,王德自然不愿意让人打扰陛下用膳,听了屋中传来的声音,知道陛下听到了,便幽怨的瞪了其一眼,有些无奈地闪开身。
“陛下,江东大捷,蒙元十万大军尽数,敌酋玉昔帖木儿授首!”王应麟正在兴头上,对王德的态度不以为意,恻然进入堂中,胡乱的施了个礼,便递上新到的战报道。
“好、好、好,我们奋斗十余年,中原在望了!”赵昺听闻放下手中的箸子,虽然对于歼灭玉昔帖木儿军团早已成竹在胸,但闻得胜利的消息也略有激动地道。
“恭贺陛下宏愿得偿,我大宋失去中原百年,今日终于夺占两淮,陛下饮马黄河,北定中原有日啦!”王应麟虽然是行朝迁琼几年后才投奔行朝,但是也是极为困难的时期,想到昔日种种,听罢也是眼中含泪道。
建炎二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改道,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近百年来主要是在南面摆动,流夺淮入海期间,郑州以下到清口以上的主流迁徙不定,不时由泗水,或汴水、或涡水、或由颍水入淮,或同时分几支入淮。此时宋军已经夺取了泗州,大营夹河而立,王应麟说饮马黄河虽以传统意义上的意义不同,但也不能说错。
“若能收复中原,回还故都,朕来日也能欣然面对列祖列宗了!”赵昺听闻心意讪讪,他当年在琼州之时便常常大谈‘驱逐鞑虏,牧马西边’,不仅大家觉得过于遥远,就是自己也心中慌慌,可他作为大宋的带头人总得为大家描绘一个大好蓝图作为奋斗目标。而南迁后,包括他在内每逢祭庙之时,历代皇帝不论英明,还是昏庸也都得大谈一番,尽管都是放嘴炮,可也不得不说,自己如今也算的是离胜利最近的时刻了。
“陛下中兴大宋,将鞑虏逐出江南,今日又收复两淮,也足以名垂青史,位列明君了!”王应麟觉得小皇帝话说得谦虚,心中颇为感慨,再施礼道。
“歼灭玉昔帖木儿兵团,江东战事已经结束,但是蒙元方面已经调集侍卫亲军南下,现在前锋已至郑州。而我们虽已占据淮东,可因为兵力匮乏,也只控制了沿江重镇,急需调兵增援;另淮西方面进展较为顺利,却尚未完成预定的计划,襄阳和寿州仍在敌手。总之,形势虽有好转,可谈全胜还为时过早。”赵昺很快从兴奋之中冷静下来,拿起战报仔细阅读。王应麟点头称是,也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巩固胜利成果。
战报是由参知政事江璆、江东制置司赵孟锦及御前护军都统倪亮联合署名上奏的,除了报捷外,还详细汇报了整个战役的经过,足有厚厚的一大叠,但是赵昺读的十分仔细。他令小黄门将饭菜撤下,铺上地图,一边看一边予以对照,王德看着尚剩下大半的饭菜只能叹口气,亲手煮了杯参茶送上。
好一会儿,赵昺才将战报看完,长长的舒了口气。整篇战报中并无华丽的辞藻,只是采用平白直书的言语讲述了整个江东战役的经过和结果。可仍然让他感受到了战事的激烈和惊心动魄,尤其是看到玉昔帖木儿突然改变进军方向,绕过平江和昆山,躲过了预设的伏击圈时更是出了身冷汗。好在几个人反应很快,及时调整了部署,将居民迅速撤离,终将敌军围堵在松江北岸。
“呵呵……”
“陛下,为何发笑?”沉思中的王应麟突然被小皇帝发出的一阵笑声打断,他看向其好奇地问道。
“朕是想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声名赫赫,统军十数万的玉昔帖木儿却被打死在了烂泥塘中,被我军一个小卒割了脑袋!”赵昺止住了笑声答道。而心中又有些黯然,想当初其意气风发引领大军南征,落得如此下场,死的如此窝囊,当作何感想?恐怕肠子彼时都悔青了。
原来玉昔帖木儿刚刚在嘉定城中休整了片刻,宋军骑兵便已经追了上来,他十分明白嘉定城中要人无人,要粮无粮,凭着手中不足千人的残兵根本无法守住孤城,只能急急上马从出城继续北逃。但是此支宋军骑兵十分难缠,紧咬着他们不放,始终无法摆脱追击。而天亮后失去了黑暗的掩护,也让他们行迹败露无法遁形。
两军兵力悬殊,宋军是本土作战熟悉地形,又有向导引路,在追击不断分兵迂回包抄堵截。玉昔帖木儿领着残兵左冲右突,改变方向,并分兵阻敌掩护自己逃跑,可实力上的悬殊不是这些小伎俩可以弥补的。奔逃一日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阻断了道路,而他身边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人,也是个个狼狈不堪。
玉昔帖木儿此时却发现前方的大河并非是长江,而是来时曾渡过的太仓河,极目之处正是刘家港。若是赵昺知道其曾为了摆脱哈土孙逃向此处而将其抛弃,只怕会笑的肚子疼,这也真是世事轮回,命数有定,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前有大河阻断,后边追兵稍后又至。玉昔帖木儿只能沿江而行试图寻找渡船,但是茫茫大江之上片板皆无,而被一支搜索至此的宋军发现。他不敢交战便冲向一条小路逃窜,耳边的枪声不断,子弹擦着头皮在飞,身边仅剩的人不时有人中枪落马,也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单骑独马。
追兵越来越近,前边小路越走越窄,直至消失,已无退路的玉昔帖木儿见前边水田干涸,土地龟裂,就想纵马冲过去欲夺路而逃。可他并不知道,春节后为了备耕,躲避在外村民曾偷偷回家放水灌田,表面上虽已经看着干了,可底下还是泥泞一片。他的坐骑算的上是宝马良驹,但是战马本身就不轻,加上驮着人负重更大,加上一天一夜的奔跑早已透支了体力,在水田中蹿了几步就被陷住,沉到了腹部,一动也动不了啦!
追上来的宋军并不知道前边这个狼狈的敌兵就是玉昔帖木儿,见其陷入窘境,便要其弃马并脱下盔甲爬过来投降。这也本身好意,身穿一身几十斤的盔甲是无论如何也爬不到干地的,只有减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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