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会大大下降,因而每人还携带了五斗黑豆和五十斤干草作为马料。
当下常熟城一时半晌也攻不下,进城吃饭是没门了,他们只能暂时择地扎营,一是进行休整,恢复体力;二是防备敌军夜袭。很快有侦骑来报,在距城五里之外寻到了一个小镇,其中的居民早已逃散,可作为宿营地。八撒想着进入镇中即可以依此为屏立营,还可免遭露营之苦便同意了。
“禀万户,下官已经率人搜过了,镇中人口早已逃散,未寻得一人!”待其来到村外,各军皆在外警戒待命,秃格上前禀告道。
“嗯,令第一千人队在镇外二里扎营,余部依次进入,修整城寨,防敌夜袭!”八撒借着月光看看,这个镇子位于常熟城北,依水而建,方圆约有五、六里,镇外修有防止匪盗的土墙。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镇子规模不小,足以容纳所部。但他依然命令由其长子合撒儿统领的第一千人队驻扎于镇外,是因为若是有敌来袭,在夜晚能见度低,不能出寨迎战以防被各个击破,只能被动防守,而在镇外另屯一军,就可以迂回于敌后从背后击敌,同时起到预警的作用。
至于全军在镇外等候也是军规所定,大军进入民宅宿营,必先派遣侦骑搜索,并肃清可能的抵抗力量,一切妥当后才能全军进入。这时候以队为单位宿营,每一队同住一家,方便队长监管不许分开。如果是面积较大的富贵人家和官府机构,那就每一段安插几队,住完为止。
如果有士兵不愿跟本队一块居住或者偷偷离开,队长有权当场军法处置。布置完毕后,各部将官带领各队前往规定民居,士兵们在门口立定,等到中军后各队才可以进入民居歇息,若是没接到号令就擅自进入民居,则抓捕后处于军法,同队之人也要连坐。
号角声过后,各军以此进入,各部根据划分好的区域也开始加固土围,砍伐树木修建栏栅,遣兵布置警戒,点火做饭,并牧马喂料,却担心村民撤离时在井中下毒,都选择了在镇外的河中饮马,而没有利用镇中的井水。因为河水是流动的活水,即便投了毒也会被稀释,毒性大减,若想放倒这么多人,投下的毒药将是海量,没有人能够做到。
八撒的帅帐被安置在镇中的一处独立院落,他进入后发现虽经过清理,但是仍显杂乱,屋中摆设的家具基本上还保持着原状,粮仓中尚有少量余存。可值钱的东西却没有剩下几件,显然主人家走的仓促,慌乱之间只带着了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连柜子中的衣物都没有全部带走,甚至还有两只看门狗还被拴在门旁的狗窝里。
见到这种情况,八撒心中稍定。这里距离江岸只有百余里,他们走得如此仓促,显然事前并没有得到他们南渡的消息。而当消息传到这里时至少已经是午后,甚至起初不会断定大军是杀奔常熟的。所以屋主根本来不及将所有的东西安置好就急忙出逃。如此他便可以推断出城中得到消息肯定也不会太早,即便就近向平江发出求援的消息,待其调集队伍前来增援也要数日之后才能到达,自己也就起码争取到了数日之功……
尽管八撒做好了应对宋军夜袭的准备,但是一夜平安无事,城中的宋军并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发动袭击,使他更加笃定的认为城中兵力不多,无力发动夜袭,只能勉强守住城池,否则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可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一边派出侦骑向城池四方搜索,探听是否有敌援前来;另一边则修书送往尚在途中的中军,简略的告知当下的情形。
同时八撒令各部准备器械,做好攻城的准备,自己则领着一班属官前去察看常熟城防。他自北向东绕城转了一圈,心中又添忧虑。当下的常熟城已非前时几乎被夷为平地的那座小土城,现在重修后城墙加高到两丈二尺,宽有一丈二尺,以夯土筑成,修有五座城门,并伴有水门,可只有城门处进行了包砖处理,连城楼都没有修建。
表面看常熟城并非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而只是一座略显单薄的县城。但重建后的常熟城已经扩展到了二千四百余步,与虞山为自然屏障,用大弧形将常熟城怀抱其中。而之相伴的护城河也环城拓展延绵三千多步、开阔六丈有余,估计深也有丈余,蔚为壮观,足以行舟。即可作为防御设施,也将城中的内河相连,并与江河沟通,便于物资的转运。
八撒又发现了常熟城池与其它城池的不同之处。城池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抵御外敌,所以城池的营造方式都是以此作为重点,而护城壕作为第一道防线皆是靠近城墙修建,两者相距在丈余左右。如此敌军即便渡过了护城河,也因为立足点狭窄,兵力无法展开,难以架设攻城器械。
但是八撒发现常熟城的护城河与城墙相距至少有五丈,并加以整修,靠河一侧建有石砌的矮墙,如同环城路一般,且靠近水门处还修有码头。他起初以为这是由常熟城当下用于囤积物资之故,因为处于防御的需要,水门不会建的高大宽敞,以防敌军以船只冲撞水门或是凭借船楼直接登城。所以修建道路和码头是因为了外河而来转运物资的大船无法通过矮小的水门,便可以在城外码头上直接转驳到小船或是通过车辆转运。
初时八撒尚觉的宋人愚蠢,知道转运物资方便,却忘了城防根本。但很快便惊觉其中巧妙。城下的环路外侧修筑的矮墙,不仅可以防止行人、车辆冲入壕中,只要稍加增高便是一道羊马墙。现下有的地段已经以草袋盛放泥沙堆砌加高,并架起了战棚,形成了一道外围防线,如此便可无死角的对城池形成一道庇护。又省却了修建马面、战台和城楼的费用,
八撒又想到宋军当下已经全面换装了火器,他虽还未与其正面交锋过,但已从以往的战例中多有了解。火炮之威可开石裂墙,人马被击中皆碎,非是铁甲、大盾所能拦阻。更为厉害的是枪炮射程远超弓弩,重炮可远及三、四里之遥。若是宋军在这道矮墙之后布置火炮和火枪手,又有深壕为障,那便是一道坚垒。再与城上的守军相互配合,不仅渡河之时会被杀伤,就是冲到壕边的过程都会死伤惨重。
当下他们轻骑快马而来,即无法携带抛石机这样的远程重武器,而攻城器械也需就地取材制造。且宋军早已将通往城门的长桥拆毁,只留下宽阔的水面,他们要在没有渡河船只的情况下,强渡这道宽阔的城壕绝非易事,伤亡也必定惨重。因而如枢帅的计划在短时间想要攻下城池,八撒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
八撒心情沉重起来,继续绕城而行,在城西突然发现护城壕中的河水在进入西水门后消失了,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可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过去城池形制狭小,城西也有护城河的。但是在城池向西扩建后将多半座虞山都包裹入城池,以前的护城河也就变成了内壕。而重新开掘新的外壕不仅工程颇大,且西北方向有了虞山这座天然屏障,便没有必要了,护城河也便在此戛然而止。
八撒看看眼前的西城,这里虽然免除了架桥填壕之苦,可若从此处进攻也非易事。作为屏障的虞山横卧于成熟城西北,北濒长江、南临尚湖,山体由西北向东南展布,峰峦连绵起伏,南北宽约六里,东西长约十四里,山脚一圈四十里,形如卧牛,山虽然不高,但是在周围也是唯一的制高点。而宋军在山上修有长墙,上面烽火台、垛楼、箭台等城防设施一应俱全,宛如一条长蛇盘旋在山中,将城池揽入怀中……
第1115章 多心()
八撒在山下停留了良久,他转了一圈已然明白,自己在缺乏攻城器械,又没有重型武器掩护的情况下,想要在大军赶来之前夺下常熟城,只有从城西靠山一侧进攻,以他观察虞山上修筑的城墙可能因为十分不易,只有六尺余,这比之要强渡护城河,再攀登高城要容易些。但是他们要登山仰攻,且要下马作战,想成功登城也并不容易,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进攻的山路上。
探城完毕,八撒回到营中,各路出营探查的侦骑也回还复命。他们巡查了周边三十里并没有发现宋军踪迹,甚至连百姓都没有见到一个,而更令他们沮丧的是逃散的军民在临走时实施了坚壁赤野,不仅将粮食和财物藏了起来,还将稻草、麦秸都放火烧了。而这个时节,田地里还未耕种,野草没有发芽,牲畜主要的食物就是秸秆,也就是说他们的战马无处放牧,只能靠自带的粮草喂养。
八撒这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他知道南朝接到己方南下的消息后,驻扎在建康、绍兴等地的宋军皆会赶来,而在扬州的小皇帝也会率军回防,以他们的脚力至多五天就会赶到,而那时己方大军定然也早已过江。一旦因为缺少粮草无法继续南下,那必会面临被围歼的命运。
那么自己就必须要在三日内夺取常熟,获得粮草辎重,大军得到补充才能继续南下,如此攻城已经是刻不容缓,自己即便付出巨大的伤亡也要如此。而现在只盼着常熟城中兵力稀少,难以顶住自己的连番冲击,他能在其援兵到来之前攻下城池……
在八撒探城之时,常熟守将御前护军五旅都统罗大同也与众人正在巡城,他们一行人登上位于虞山上的镇山门城头向北看去,屯驻于城外余家镇中敌兵,有加固土围的,有在河边牧马的,还有在镇旁树林砍伐树木的,就如同一窝蚂蚁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虽然无法看清具体情况,但也知敌军在为攻城做准备。
看敌军将旗,罗大同知道抵达常熟的敌前军至少是一个万人队,但他也接到探子的回报,昨夜南侵的蒙元大军中军业已渡过大江,至多三日就能抵达城下,而按照这个速度后军也不会超过五天就会随后抵达。那么彼时常熟城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围攻。
在腊八节前各军开始以各种手段从扬州城下秘密撤军,他们护军五旅也则是搭乘运输辎重的船队回撤,为了隐藏行迹,全旅万余人挤在狭小的船舱中,吃喝拉撒皆在其中,遭了老罪了。经运河转入长江后,行了二百余里在蒙元眼皮底下转入白茆浦。为了防止被敌军眼线发现有大军进入城中,他们都是在夜晚进城,也只比蒙军早了不过两天罢了。
即便入城后,他们依然不敢显露行踪,只能窝在仓廪之中,即便是出去活动也只能冒充搬运物资的夫役,直到看到前方传来蒙军渡江的警讯后,才敢露面,但是依然采用只准入不准出的方式,封锁了城池,以防敌军探知宋军已经有备。
“罗都统,敌军已经紧逼城下,为何还不令全军上城防守?”常熟知县陈博远面带急色地问道。他眼见蒙元侦骑在城下往来奔驰,即使自己只是个文官,也知道蒙元准备攻城了,而这位手持圣旨接管常熟城的主将依然让大军在城中待命,只令少数兵将上城,且还换装穿着辎重军,甚至乡兵的军服,这让他不解,更不安。
“陈知县,陛下的圣旨已经说的明白,让我们不仅要守住常熟城,还要将敌牢牢吸引在此。若是还未开战,便让大军全部上城防守,敌军就会知道我们早已经有备,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也许就会放弃继续南下,坏了陛下的大计!”罗大同解释道。
“陛下早知蒙元会南侵常熟?”陈博远听了一愣道。
“不只是南侵常熟,而是欲夺取整个江南!”罗大同纠正道。
“即如此,陛下为何不回兵江南,而是纵敌过江?”陈博远纳闷地道。
“陈知县,陛下英明神武,其中奥妙非是吾等能够窥探的,只要遵圣命行事就好!”罗大同扭脸厉声道。
他同样是出身老营,曾入选侍卫营陪陛下继承大统,决胜崖山,后来又入新军训练营,然后到禁军中任职一步步的以战功升任统制官,在组建护军五旅时,回调任旅都统,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也正因为他是看着小皇帝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将小朝廷发展壮大起来的,所以对皇帝有着盲目般的尊崇,听陈博远竟质疑陛下的安排,自然十分的不高兴。
“罗都统,下官绝非对陛下不敬,只是感到如此有失常理而已。陈某必会谨遵圣命,协助都统守住城池,虽万死不辞!”对于罗大同的愤懑,陈博远也很郁闷,自己当年也是琼州首次开科的进士出身,算是天子门生。虽然他们那科的水平不高,但是对皇帝的忠心同样天地可鉴,便向北拱手施礼,板着脸道。
“陈知县,本官眼中了,请勿见怪。”罗大同见状,也明白误会了,笑笑道,“陈知县也知常熟城是我军后方辎重重地,囤积着五十万石粮食,大批的军资弹药。而敌军渡江后便直奔此处,就是欲夺常熟以获得补给,并作为继续南下的基地。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守住城池,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罗都统,下官明白了。”陈博远也不傻,听其说的虽然轻松,却也知形势紧迫,拱手郑重地道,“常熟得失事关战局胜负,更是关系到大宋的存亡,下官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与都统共赴国难!”
“陈知县不要过分忧虑,我们护军五师虽然是末进,但也并非弱旅,又有这坚城可凭,陈知县的鼎力相助,定然能不负陛下重托,守住城池,等到战局的变化!”罗大同看看陈博远,又拍拍厚实的城墙,满怀信心地道。
“罗都统有何需要,不要客气,只要对国有利尽管提出,下官必会竭尽全力!”陈博远拱手真诚地道。
“如此,本官便不恭了!”对于其积极配合的态度,罗大同十分欣慰,毕竟一个能够衷心合作的地方官可以让他少了许多麻烦,也不必担心后院起火,能够专心对敌,“陈知县当下到来的敌军只是前锋,不出数日将有十数万敌军陆续到达,他们缺乏辎重补给,只有夺下城池才能获得继续南下所需,因而此战必将是十分惨烈。如此必然会让人心浮动,惶恐不安,还要烦请陈知县能够安抚民心,防止内乱。”
“嗯,此乃下官分内之事,都统不必担心,可……”陈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