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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役考虑计,赵昺还是决定给江钲通个气儿,免得一时间措手不及。当下湖广置司承担着征西军后勤和兵力保障任务,还要分心征伐云南的事务,能够有抽调多少兵力参与收复两淮都需要斟酌。同时还要警惕安南和占城这两个‘流氓’趁火打劫,骚扰广西,这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
正是由于湖广置司承担着更为繁重的军务,兵力部署分散,在动用其兵力上赵昺就要做更多的考量,免得顾此失彼。因此他给江钲的信中要求其对收复两淮之事暂时要保密,但是部队要以准备增援淮东战场为名提早动员,向交通便利的地域集中,并按照大战役级别将弹药和粮草发放到团级辎重队。同时收拢水军,征集商船,做好渡江准备。加强对当面之敌的侦察,尤其是襄阳方面的州府敌军部署、交通和人口等情况,做好攻取襄樊和收复淮西地区后的防御计划。
赵昺也知在未经两省会商后,自己便发布战争动员令,有专权之嫌,可能会引发众臣的上谏。可他意不在此,当下表面上积极征询两省的意见,听取重臣的建议,但是在内心中他早已有了主意。一旦时机成熟,即便众臣反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发起收复两淮的战役。
从前赵昺一直对是否攻取两淮十分谨慎,并多次驳回臣僚有关对江淮采取攻势的上奏。一是担心刚刚收复江南,根基不稳,需要先行稳定内部;二是底子太薄,贸然发动攻势,又难以一战而下,双方陷入胶着。不仅难以休养生息,还不得不消耗巨资与敌对战,从而重走老路,导致经济崩溃,动乱不止,终归亡国。
所以赵昺答应蒙元方面的议和提议,期间双方冲突不断,但是都控制在一定限度之内,只是以打击其南侵的念头和破坏他们经济为目标,并未酿成大规模的战争。双方谈谈打打也就维持着虚伪的和平,但是谁都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掉,可又相互忌惮,哪一方也不敢挑起大战。即便此次赵昺率先挑起边衅,也是意在打击玉昔帖木儿的‘南侵’之意,使其不敢再生南侵之意,为自己的发展赢得时间,而非以收复两淮为目标。
不过谨慎不代表不想,赵昺一直将收复两淮作为战略目标,因为两淮对江南太重要。‘守江必守淮’,这已经是历代南方统治者的共识。南方政权皆是以建康为核心,即便南宋以杭州为临安之地,其实依然无法摆脱。依靠建康,南方政权可以享有太湖地区的人力粮食和长江地区发达的水运交通,以便和北方政权长期抗衡。
而要保住南京,必守长江。长江虽是天险,但却不是保险箱。长江天险从荆襄到九江,再到南京,如此之长,根本就无法处处设防。如有一点突破,那么北方的大军就会以高屋建瓴之势瓦解整道防线。当年的隋灭陈,北宋灭南唐莫不如此。
如果想要长期固守,只能进行纵深防守或机动防守,扩大自己的战略纵深,这时候淮河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淮河至长江地区水系茂密,支流众多,例如淮河的支流颍水,涡水,泗水等等,而且淮河的终点洪泽湖也是长江以北地区的大型湖泊。
一般来说“北人骑马,南人乘船”。如果北方的大军南下,必然要沿着颍、涡、泗三水前进。南方政权在此三河与淮河的汇集处修筑城市,形成了寿春、钟离和淮阴这三座军事重镇。他们可以凭借坚城顽强抵抗,利用水流让自己的水军快速机动,拖住北方骑兵的进攻锋芒。
当年前秦皇帝苻坚为了南伐东晋,就曾经出动重兵争夺淮南地区。结果在寿春一带遭遇了晋军的顽强抵抗,白白错失了战略良机。而此时晋军将领谢玄指挥水军等机动兵力利用水路和苻坚展开决战,以少胜多,大败秦军。
另外京杭大运河的开通给江淮地区赋予了更重的使命,可以说大运河让江淮地区变成了更重要的战略枢纽。隋唐的建立者都是关陇贵族,所以他们的统治中心都在关中。然而随着关中地区土地肥力的下降和人口的急剧膨胀,这里生产的粮食不能再像秦汉一样支撑起一个特大城市了。
唐朝将首都部分职能转给了临近的洛阳,建立“洛阳新区”,然后从南方粮食生产区大量运粮食,解决首都地区缺粮的尴尬局面,此乃“南粮北运”。如果要大量运粮,那只能依靠前朝留下的大运河了。通过大运河,江南地区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往洛阳和关中,缓解了首都的城市病,大运河沿岸的江淮城市,也跟着成为了国家锁钥。
在唐朝江淮地区的赋税甚至成了唐朝中央政府的收入大头。而在淮左和淮右的藩镇们则凭借大运河可以牢牢的扩张和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甚至不给中央政府运粮食。唐宪宗年间,李愬雪夜下蔡州,一举攻破淮西藩镇,就是为了重新打通中央政府与江淮和江南地区的联系。所以无论对于割据政权还是中央政府,江淮地区必须拿下。
虽然入元后已经可以海运,但是大运河仍然是重要的漕运手段,继续实行这种南粮北运的策略。即使现在丢失了江南,在两淮地区的盐、粮仍可通过运河送往中原,惠及西北。更重要的是蒙元拥有两淮,则可以牢牢卡住大宋的脖子。
如此一来,江淮对南方政权是不可或缺的,正是“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南方政权拥有淮河,则可以拥有长江以北的一道最好的屏障,甚至窥伺徐州、山东乃至中原。而北方政权拥有淮河,则可以牢牢地卡住南方政权进取中原的通路。
无论是南陈、南唐还是南宋,他的衰败甚至灭亡都是从丢失江淮开始的。江淮乃是南北必争之地,有了淮河,南方政权和割据政权就变消极防守成主动进攻。但是,仅仅拥有淮河可不够。南方政权想要长期对抗,还必须控制江汉地区才能保持自己政权的长治久安。
也就是‘江汉江淮为连襟’,赵昺记的明末顾炎武甚至指出了“厚荆襄”和“阻两淮”为东南立国之本。而纵观历史,因为江汉地区丢失导致东南自缚的例子也是屡见不鲜。东晋时期王导桓玄等人凭借荆襄,死死的抓住了下游建康的命脉。本朝政权也是吸取了这个教训,派遣吕文焕固守襄阳,杜杲固守江淮。两地互为犄角,让凶猛如虎的蒙古大军一时无从下口,也成了世界上对抗蒙古时间最长的政权。
这次战机突然显现,虽然在赵昺看来尚未完全达到自己认为的最好时机,但是他并不想放过,即便可能会使国内的发展因此受到影响,自己也得多过上几年苦日子,可他觉得若是能建立一条一条从淮河到江汉一带的坚固防线及战略缓冲区,并夺取向北发展的跳板也是值得的……
第1103章 夹城失守()
腊月初八是汉族传统祭祀日,也是佛家的施粥纪念佛祖释迦摩尼的日子,入宋后吃腊八粥已然成了民间习俗。因为腊八力春节日近,各家各户都开始‘忙年’的起始日,南北方虽有些差异,但大体都要熬粥祭神的。而这一天还被认为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有着‘腊七腊八冻死鸡鸭’一说。
这天早晨,扬州西门打开,放下吊桥,一行人马快速出城,而宋军的哨骑看到城中来人高擎着书写‘和议’两字的大旗后,立刻分成两队,一队人马向大营飞驰而去。余下的几骑则迎了上去,问明情况后又查验了令牌才当先带路,引着他们向己方营盘行去。
“唉……”马绍回望了一眼扬州城,催马跟了上去,看看前路却是长叹了口气。自镇南王接过扬州城防务大权,整顿各部的同时,也开始催动夫和兵丁役修葺城防。而宋军也没闲着,他们继续试图修复长桥,打开攻城的通路,两军自然都不会任由对方得逞,战斗随即爆发。
双方的战斗主要发生在主城外的夹城。夹城是防护主城的最后一道据点,一旦丢失,宋军就能够直逼城下。而夹城城池早已被毁,当前将其修复就成为当务之急,脱欢将私兵改编的五个千人队和州府调动的六千夫役,共有万人日夜抢修,在原来的基础上堆土围城,又以木栅加固,并在城墙上修建战棚。
为了能尽快完工,缺少木材便将沿护城河种植的树木全部砍伐;没有泥土,就将夹城中原有的房屋全部拆除,所得的石块、砖瓦和木料全部用以筑城。一时间哀声遍地,在这最为寒冷的时节,失去了房屋庇护的百姓欲入城寻处避寒之所,脱欢却以主城无法安置为名,下令关闭城门,禁止夹城的百姓入城。马绍以为如此苛待百姓,不仅会引发惶恐,还可能导致动乱发生,便前往镇南王府求见。
自从那日脱欢以霹雳手段掌控了扬州军政大权后,王府就取代了府衙,成了扬州城的中心,所有官员有事都要去镇南王府请示、汇报,马绍也不例外,他实际上也清楚自己只是名义上掌管扬州政务,其实早已被架空,说话还不如镇南王府的一个小主事管用。
马绍以为当前一切以守城为要,自己受些委屈倒也无妨,可是见不得其胡作非为,觉得自己有为百姓执言的义务。脱欢倒也没有完全驳了他的面子,答应按照城中供给半数给粮,但是依然以防止引发城中骚乱为由不准入城。
虽然不算无功而返,但是马绍还是很惆怅,脱欢将征集的粮食和慰军款几乎全部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已然视为自己的私产,而那些城外的百姓丁壮都已被征发,剩下的老弱妇孺只不过被其视为徒耗资源的废物,自不肯加以赈济,死了也可少些麻烦。
事实也是如此,宋军自然不会坐视己方安然修好城池,那只会增加他们攻城的困难,虽无法攻到城下,便以火炮轰击,加以破坏和阻止。火炮威力巨大,抢修的城墙没有夯筑,更没有包砖,被命中几炮,便会垮塌下来,因而进展不大,处于刚刚修好,又被炸塌,修好又炸塌的循环之中。
起初,为了避免伤亡,在宋军发炮时还让夫役们暂避炮火。可后来为了加快进度,便顾不得了,即便宋军开炮,也令夫役们上城修筑。往往是一发炮弹落下,周围的人便成片倒下,被炸的血肉横飞,或是被垮塌的城墙埋了,每天死伤的人以千百计。
即便如此,脱欢依旧下令不准停工,令兵将催逼日夜修筑,违令者就地处死,导致死伤的人成倍的增长,而死伤的人便就地被填入城墙掩埋。马绍听手下人回报说整个夹城可以说是在用夫役的尸骨在修筑,城墙都透着血红色,称得上是一座血肉筑成的城池。
反倒是宋军见此于心不忍,向城上射书城将日夜发炮改为每日午后,让修城的夫役和百姓躲避,远离城墙,以免造成无辜伤亡。马绍听闻深感南朝小皇帝宅心仁厚,可脱欢却对之嗤之以鼻,以为其妇人之仁难成大事,更私下里说这些夫役多死一些,便可以多省下些粮食,他们便能多坚持些时日,可以等到援军到来。
而宋军在阻止己方修城的同时,也在试图修复长桥,大家皆知一旦宋军架桥成功,便能兵临城下,以他们的火炮之威,仓促修筑的土城根本挡不住宋军的攻击。因而夹城的安危全部寄予这五十余丈宽的护城河,让人庆幸的是当初为了架设与外界联通的三座长桥,在壕中打下了密密麻麻的木桩,每根木桩有半尺粗细,夯入河底一丈多,每排有六至八根,共计有三十余排,以此作为桥桩,构成平桥结构。
这些木桩的存在,使得宋军船只无法通行,使得他们只能从另一端进行铺设。为了阻止宋军架桥,脱欢令人在夹城中架起投石机,在城头上布置了弓箭手阻止宋军架桥,屡次将业已成型的桥梁击毁,并给宋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所以也是进展极为缓慢。
不过形势对己方越来越不利,在宋军的威压和脱欢的严令下,守城的军兵和夫役伤亡日益严重。夫役们眼看着不是被宋军的炮火炸死,就是累死,甚至是自己人的刀下。左右是死,夫役们开始利用暗夜,或是借助宋军炮击之时不顾河水刺骨,游到对岸投降宋军。
开始守城的士兵发现后,便会发箭射杀,无数尸体在护城河中漂浮,但是依然无法阻止,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有守城的兵丁也加入其中,叛逃到宋军阵营。为了制止这股叛逃风,脱欢下令实施连坐,有一人叛逃,一坊一里所有丁壮皆斩,可这引发了更大的逃亡,反正一人跑了是死,干脆大家一起跑吧!
令人感到好笑的是反而是宋军制止了私兵和丁壮的逃亡。在前日清晨宋军突然一改此前约定的午后开炮轰城的惯例突然开炮,并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架桥,元军也当即以投石机进行反击,城上的弓箭手也万箭齐发试图阻止宋军架桥。
但是这次宋军并没有如从前那样遭到反击后便行撤退,而是以更加猛烈的炮火对元军的抛石机阵地进行打击。双方一交手,高低立现,抛石机射程短、发射速度慢、命中率低和转换阵地困难的缺陷暴露无遗。宋军的火炮却可以在设置在笔架山上的观察哨指挥下进行相对精确的射击,将他们的抛石机一个接一个的摧毁。而城上的弓箭手在炮火的打击下更是不堪一击,连城墙一起被炸的上了天。
在炮火的掩护下,宋军也开始架桥,他们将几根预制的长轨先行固定在原有的基桩上,然后把已经组装好的桥梁组件沿着导轨推上去,一段桥面就已经铺设完毕。有了立足之地后,再以此为跳板向前铺设导轨,并以一段新的桥梁组件推动旧的组件向前延伸,周而复始很快便完成了大段桥面的铺设。
对铺设完毕的桥面进行加固后,剩余的一段桥面铺设也显得简单多了,一辆传统的壕车沿着架设好的桥梁推到了断桥头,众人齐齐发力将壕车推入河中,当搭板被放下后,一条横跨五十余丈护城河的长桥便铺设完毕,所用的时间尚不足一个时辰。
而早就做好准备的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迅速跨过长桥直扑城下,炮火随后向前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