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难怪陛下事事如此小心。”王妤点点头,又猛然惊道,“如淑妃姐姐说,那这水寨中岂不是也有可能藏有敌军的探子!”
“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陈督帅和刘统领却不会像你一般傻,只怕在得知陛下到来的那一刻,便已经下令封寨,增加了岗哨,扩大了警戒范围,实施了戒严,所有人只进不许出。到了晚上,建康城也会实施宵禁,直到战事开始才会解除。而在指挥所的人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即使如此也不准随便出入,更不能将片纸带出去,命令专有通信兵负责传递,机密信件会用密码编写,即便丢失或是被偷偷打开也难以破译其中内容。”
“那我们是不是也无法走出这望江楼了?”王妤想了想言道。
“你看外边,各部的主将都已到了,开始议事。所以从现在开始直到战事结束,只怕只能待在这里了!”透过门扇间的缝隙,李三娘看到一军所属的各部主官已经聚齐,幕僚们也已就位,扭脸笑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王妤听了眨眨大眼睛想了想说道,然后起身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你怎么带了如此多的东西,跟搬家一般!”由于此次出宫,两人及皇帝都没有带随侍的小黄门、宫女,所以一切都需要自己打理,李三娘也打开自己的背囊将所用之物拿出来,不过是一把防身的短刀,一只水囊和睡袋、毡垫等物。可王妤却带了三、四只箱笼,也不知道都带了些什么。
“很多吗?这都是要用的东西啊!”王妤边将箱笼中的东西拿出来边道。箱笼中除了两箱盛放着衣物外,余下的则是妆盒、首饰匣子、整套的茶具、簇新的被褥,甚至还有些吃食等等。
“唉,幸亏此次有车仗随行,若是骑马,战马都会被你累死!”李三娘看了无奈的叹口气道。
“姐姐,我是不是有错了?”听李三娘如此说,王妤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了错,可怜兮兮地道。
“行军作战非是巡游,此时在这里,说不定片刻就要转移。所以携带的物品要精炼,只能是必备之物,否则不仅收拾起来十分费工夫,还要消耗很多力气。且有的时候,即没有车船,也没有马匹代步,而是要徒步行军。如此你携带的这许多东西就成了累赘,不等敌军追上,就把自己累死了。”李三娘言道。
“那现在又如何办?吾还以为打仗就如周郎般煮酒烹茶,谈笑间便樯橹灰飞烟灭呢?”出发时直嫌带的东西少,可当下却都成了累赘,这让王妤不免沮丧。
“呵呵,陛下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们都被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士人骗了。你看看屋外,哪里有煮酒烹茶的雅兴,他们不把桌子掀了便是很客气了!”李三娘也是无语了,将房门拉开一点缝儿指指道。
“这……这是在议事吗?”议事的地方被屏风遮掩住了,虽然看不到人,却是可以听到声音,王妤侧耳倾听片刻,震惊地言道。此时应该是在谈论选派哪支部队担任主攻,几个主官便争了起来,他们不仅大声争吵,还不时爆出粗口,还不时的传出拍桌子,摔东西的声响,反倒是像在打架。
“今日这还是陛下在场,他们尚有所克制,否则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李三娘拉回王妤,将门关好,笑笑说道。
“这些人都是军中高官了,平日看着也是彬彬有礼,现在确是如此粗鲁,真让人难以置信!”想象与现实中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让王妤十分失望,甚至有些沮丧。
“军中多是血性汉子,他们干的也是生死相搏的勾当,话语粗鲁些也不以为奇,又何必计较这些呢!”李三娘言道,“而这种场面更是常见,我就曾见过两个都统为了谁做先锋要当堂先决胜负,可他们私交却一向很好,过后也不会相互记仇。”
“这真是一群奇怪的人!”王妤皱皱眉言道。
“在外人看来他们脾气是有些古怪,但是相处日久,就不会这么想了。离开后,你却还仍会怀念军中的生活,想念那些生死与共的袍泽兄弟的。”
“哦……”王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听着外厅中时高时低的讨论声,看着进进出出面无表情的幕僚和脚步匆匆的通信兵,任谁也看得出军情紧急,大战就要开始。可王妤却听不大懂那些军中的术语,新鲜感一过便倍感无聊,而一日奔劳后,不免倦意渐浓,竟靠在床上睡着了。
“宸妃,起身吃些东西吧!”
“诶,怎生如此安静,仗打完了?为何不叫我啊!”王妤翻身坐起,却见屋中已经点燃了灯烛,而外厅也没有了动静,揉揉眼睛埋怨道。
“睡糊涂了吧?仗还未开始呢!”李三娘笑笑道。
“现在几时了,陛下呢?”王妤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道。
“现在已经是酉时了,陛下在等你用饭!”李三娘言道。
“哦!”王妤连忙起身,洗漱后又梳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才前去用餐。却发现外厅中已经空落了许多,只剩下几个值守的参军和书办,连谭飞也不见了。而皇帝依然则伏在书案上,就着灯烛仍在查看文卷,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两口的烧饼。
“官家,先用饭吧!”李三娘给皇帝盛了一碗羹汤,放到其身前道。
“嗯,坐下一起吃!”赵抬头看看两人点点头,咬了口手中的烧饼,又低头去看文卷。
“官家,饭就要凉了,吃了再看!”王妤看看桌上摆着三副碗筷,但是只有一盆羹汤,一盘夹肉烧饼和一碟腌菜,可谓十分简陋了。
“好,军中的饭菜粗鄙,你可能吃不惯,但也要吃饱,否则就只能饿肚子了!”再三催促后,赵才将文卷挪到一边,看向王妤道。
“官家能吃,臣妾也无不可!”王妤坐下拿起烧饼咬了一口,只觉得硬的硌牙,而其中夹着的肉甚是肥腻,入嘴咸的人,又赶紧喝了口羹汤,而这汤也是寡淡无味。
“呵呵,山上没办法举火,只能凑合了,待打完仗,朕带你们到金陵城中吃好的!”赵见其只吃了一口便苦了脸,笑笑道。
“还好,臣妾能吃的下!”王妤勉强挤出些笑容道。
“若是觉得饼太硬,可以泡在汤里再吃,会好一些的!”赵摇摇笑笑,指点其道。
“嗯,臣妾知道了!”王妤点点头,这又超出了她的想象,自出宫这几日,虽然没有宫中吃的精致,却也不差,可没想到来的‘战场’上,膳食竟然这样粗陋。
“现在先头部队是否已经上岛?”赵三口两口吃掉了一个肉饼,大声问值守的望哨道。
“禀陛下,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但还未发回登岛成功的信号!”望手回禀道。
“注意观察,有发现后立刻回报!”赵叮嘱道。
“官家,是不是计划执行的不顺利?”李三娘看皇帝眉头皱了皱,轻声问道。
“一个时辰前,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他们登岛后担任布设灯标,搭建码头,开辟通路,修筑炮兵阵地的任务。但迟迟没有回音,则第二梯队就无法出航。不过今夜无月,风浪也大,想要在不被敌军发现的情况下偷渡也不容易!”赵又拿过一个肉饼咬了一口道。
经过初步侦察后,回报称青洲岛上干燥无水,没有发现有人上岛的踪迹,且岛上的芦苇十分茂盛,高有一丈有余,可以提供掩护。而最好的消息是,岛的前沿据对岸敌军营寨不足两里,完全在加程火箭弹的射程之内,可以完成支援登陆部队,压制敌军投石机的任务。
赵又研究了水军提供的水文报告后,发现在岛东南水域,水深可行中型战船,但是却无法靠到岸边,这就需要搭建临时码头,以方便人员和火箭发射架上岛。因此首先要派出工程部队先行上岛完成准备工作,以迎接后续梯队逐次登岛,所以他们是此战能否实施的保证。现下算时间,第一梯队应该已经到达青洲岛,可在水上行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是在夜晚,迟迟收不到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忧……
第959章 登岛()
“禀陛下,第一梯队已经登岛!”
“好,第二梯队可以出发了!”这一个多时辰对于赵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得知第一梯队平安上岛,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不过赵心中仍悬着一块巨石,这只是营救行动的开始。接下来出发的第二梯队是运载支援火力的三艘辎重船,他们要将一个火箭营及三个基数的弹药安全送到岛上,而夜间行船被就是危险的事情,他们却还要实施灯火管制,凭借着微弱的星光夜航,不仅要躲过对岸的监视哨,还要绕过江中的浅滩,这对他们依然是个重大的考验。
夜战的时间范畴,一般指黄昏到黎明。夜间环境会对人的视觉、知觉、听觉等方面产生影响。因此,开展夜战也是对人的听觉、视力、平衡感及判断力等方面的考验。赵在琼州时为了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为渡海作战做准备曾对部队进行过夜间适应性训练,从中也积累了些经验。
夜的本质特征就是黑暗,随着夜幕降临,昼间大辐射光源的消失,从而降低了自然景物的亮度,能见度很差。以赵的经验看,在晴朗无月的星夜,人的肉眼在开阔地可视距离,夏季夜为二百步左右,冬季星夜仅为几十步,春秋季的星光之夜较夏冬季更暗,能见度更低。所以在星夜下偷渡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稍有偏差便会偏离航线。
黑暗还会降低人的色彩感,使人的眼睛只能辨认出深浅,还使人对距离和地物产生错觉,深色的东西通常觉得很近,浅色的东西觉得较远;与背景差异小的物体和形状大小近似的物体,难以分辨;对点状与线状物体,在同一距离不同的角度观察,距离不宜判断。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有色,特别是深色和较低的目标,且固定的目标不易发现,这就限制了武器观瞄性能的发挥。
另外在黑暗条件下,由于可视性差、观察困难,人的瞳孔自然放大,不仅容易产生疲劳,还易导致人的感知产生误差和错觉。将土坑、土包、沟渠等,在夜间误以为平地。即使经过训练的军人,地物在夜间乍看时,也会变得异常,往往会把一群士兵误认为灌木丛,把路桩误认为散兵线,把村庄误认为树林等。暗夜使观察、射击、指挥及通信联络受限的同时,还使得方位判断、道路选择和组织协同变得困难。
“禀陛下,第二梯队已经出发,陈都统将随船登岛建立前进指挥所。”望哨报告道。
“这家伙急眼了,要亲自披挂上阵了。”赵撇撇嘴轻笑道。
“陛下都亲临督战,陈都统又怎敢懈怠!”李三娘言道。
“这一次营救行动,无论是对朕,还是对陈都统都是一场冒险,弄不好就是身败名裂啊!”赵苦笑着道。他清楚对于动用大军去营救二十几个身陷敌后,生死未卜的士兵,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军队系统是存在着巨大的争议的。
这问题说起来复杂,也很简单。在宋代士人阶层的崛起,使得武人倍受打压,地位低下。而入宋一来的军制也让世人对军兵没有好感。宋人的想法是:“盖民之敢为盗者,皆柴黯无赖有勇力之人,配隶诸军,正得其所”,也即宋太祖的说法:这种募兵养兵之策,可以取得“百代之利”,使“天下旷悍失职之徒,皆为良民之卫矣”,“凶年饥岁,则有叛民而无叛兵,不幸乐岁而变生,则有叛兵而无叛民。”
基于这种设想,北宋仁宗朝沈遴知杭州时,百姓但凡犯法,不问情节轻重,尽刺为兵。南宋时也规定,“应犯强盗,合配远方之人,并配隶屯驻大军交管”;以至当时各路军队每年接收的发配罪人,“无虑数千人,其间往往多是强盗”;南宋严州“城中恶少群扰市”,知州萧隧为防止事态扩大,遂“密籍姓名,涅补军额”。
宋时的“杂役卒”尚非正规战斗之兵,而南宋时期屯驻大军中则不乏披挂上阵的配军。高宗时,池州都统制李显忠以配军中“堪披带之人”为御前军战士;宋宁宗时,曾把“累犯强盗”,以及聚众贩买私商,曾经杀伤捕获之人……统统发配屯驻军,规定在屯驻军服役年限,限满改刺字成为“正军”,既作战部队。
实际上宋代的士兵的兵营生活,也如同囚徒似的;他们按唐未的习俗脸被刺上字,叫作“面涅”。士兵脸上刺字,主要是防止士兵逃跑。土兵另有军籍称为“赤籍”,人们因此称士兵为“赤佬”。那些刺配从军的罪犯,待遇更不必说了。其时士兵的社会地位已是处于社会最底层了。
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宋朝的配军,不仅是从事杂役的军士的重要来源,也是从事战斗屯戍的军士的直接来源之一,如此在众人的眼中士兵基本等同于罪犯或是流民。赵当政后,对征募士兵有了较高的标准,士兵也不仅以身强力壮为标准,还要求家事清白。
当然军中也有配军和战俘,但这些人往往不会进入作战部队,而是‘苦役营’,虽然按照军队管理,却不一定隶属于兵部,也有的归工部和户部管理。他们承担着开矿、晒盐、筑城、治水等等危险,且又繁重的工作。但是这依然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世人对军队的看法,因此他不惜代价的出动大军,冒着与蒙元重新开战的危险去拯救十几个‘罪犯’,难以为人接受。
向来精于算计,喜欢考虑成本的赵,同样知道此次行动的代价远远超过给予二十多个阵亡士兵的抚恤近,做的绝对是赔本买卖。但他依然要坚持要做,自然有不同的想法,除了饯行当年的诺言外,也是为了提高军队的凝聚力。使军中上下都能明白,他们不是在孤身作战,而是有着以皇帝为首的庞大势力为后盾。一旦有难,即便远离千山万水,龙潭虎穴,也会不惜代价去营救,使他们以加入这个集体为荣,进而提高战斗力。
赵知道这样做,即便失败自己也会赢得军队的信任和拥戴。但是必然会给那些反对自己提高武人地位的人以藉口,引发朝臣们的质询和弹劾。什么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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