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昺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腹黑了,在心里总是先将人设定为‘坏人’,把事情总是向最不利的方面考虑,却忘了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也许陆秀夫如此做,看似妥协,其实也是为避免朝争,为枢密使一职该由武人,还是士人担任争吵不休。现下由自己权领,而其也并未丧失什么,反而有利于巩固两人间的良好关系。
“当前蒙元意欲南下,大军业已集结于江北。江东和湖广两战区制置使据形势发展,制定了响应的应对之策,想各位爱卿皆已受到,朕请诸位到此便是想听听大家有何看法!”有心栽柳柳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张世杰这一病,竟然将自己的心病给治好了,使他可以顺利成章的调度军队。现下也只能强压暗喜,轻咳声议事。
“陛下,臣对以攻代守之策应对此次敌军的侵袭十分妥当。”文天祥首先言道,“当下我朝收复江南仅一年,粮草略有积存,但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战争,以小规模的局部战事打乱敌军的部署,使其放弃南侵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陛下,臣以为在蒙元尚未发动进攻,且两国和议并未终止之时,先动用水军拦阻高丽水军,是否有背盟毁约,挑起战事之嫌呢?”这时陆秀夫言道。
“陆相不要过于迂腐,蒙元乃是豺狼之心,其从未放弃亡我大宋之心,与其讲礼义廉耻,岂不是与虎谋皮!”江璆摆摆手言道,“当年蒙元大举南下侵犯我朝,其何曾顾及两国间的誓约,若是等其大举进攻,则战机皆失,处处陷于被动,当下之策也成虚无。”
“兵出无名,事故不成!”这时王应麟却言道,“所谓师出有名,孙子曾曰用兵五要:道、天、地、将、法.所谓道者,令下与上同欲也,故可以与之生,可以与之死,而不畏危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陛下,若是如此宣扬,为敌所知出兵则失去奇袭之效,甚至为敌所乘啊!”这种大道理江璆也无从反驳,只能看向小皇帝道。
“陆相所言有理,师出要有名!”赵昺这次却没有支持江璆,摸摸下巴道。
赵昺明白他们的意思,这里的“道”就是出师的名义,也就是我们为什么打仗。而师出有名最好的策略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也许说出的理由和你真心想的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说出来的必须是:阳光的、经得住道德考验的,这就是中国社会的特征。
中国历来也讲究师出有名,其实对说服支持老百姓舆论而言,他们很多时候是听不进道理的,大多时候他们分不清楚对错,脑子里只有好坏。简单化的是非观,是舆论宣传的利器。所以舞台上脸谱化才会那么严重,老百姓才会那么的喜闻乐见。
而德就是老百姓脑子中的好人坏人的判断标准,这也是此时的价值观,无论你多么阴暗,展示给世界的一定是阳光的;而普罗大众,不见得相信你的阳光,但是他为了不把自己的阴暗展示出来,不得不假装相信你的阳光,于是一群可能相信或者都不相信这种阳光的人走到了一起。
如此就要求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高大上的理由,一个能够超越私利的理由。也许开始各怀鬼胎,但是却不得不显得自己那么热血,那么正义。时间久了,所有的人演的入戏了,慢慢的就忘了什么是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对凝聚手下人坚定信念而言,必然就能怀起更加激情的力量,能让更多人围绕在一个伟大的目标之下。
另外师出有名对敌人来说,其实就是整体打击对手污蔑而言。在历史上每每造反或是发起战争,双方都会推出十大罪,十大恨什么的,就是《让子弹飞》中的土匪本来就是想杀了黄老爷,可是他却是要以均贫富的名义除掉了他。目的就是对敌人的舆论打击,精神摧毁。而战争不仅仅是武力的对决,更是民心的争取,明确对手贼的身份,似乎便能够更好的打击敌人内部的自信,能够更多层面的摧毁敌人,这就是所谓师出有名的重要意义。
“陛下,那亦要有妥善之法!”江璆皱皱眉言道。
“朕以为当下正是商船回航之际,途中每每会有海匪出没,劫掠商船,杀人越货,我们是不是可以护航名义出征,而兵匪常常难以区分……”赵昺想了想言道。
“陛下所言不假,高丽水军截杀抢掠商船的事情历年多有发生,其既然愿意做贼,自然难逃我大宋王师的剿杀,呵呵……”文天祥点头应和道,可说着说着他自己却先乐了。
“臣以为可行,我大宋剿杀海匪乃是保境安民之举,必让四夷蕃商臣服称贺,实乃大义之举!”王应麟也施礼道。
“好,但是朕以为在水师出征后,再行宣扬,以防海匪闻风而逃!”赵昺言道。而心中暗乐,果然不出所料,众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大义的名分,至于海匪是真是假,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去深究,就看怎么说呗……
第937章 说服()
对于以沿江各军分遣小队渡江对敌进行扰乱作战的战术,众臣倒是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如此动用的兵力有限,也就是说可以减少钱粮的消耗,又可以使敌误以为我军是在发起大战前的侦察作战,使敌不敢轻举妄动,却要处处设防,在一定程度上打乱其部署,无法集结大军。
另一方面,我军的骚扰作战实质是破坏敌军屯粮敌和船只集结处,只要发现便会以短促有力的攻击,予以摧毁,以此挫败敌渡江作战的阴谋。此外还可以通过不断的袭扰作战,扰乱人心,破坏他们的生产设施,毁坏田地、沟渠,削弱他们的经济基础。
这种作战方式在琼州时也曾使用过,屡次挫败过阿里海牙的攻琼企图,因此军中许多军将都能熟知此种战术,便于组织实施。且作战地点皆在域外,对己方影响甚微,反而会制造一种对敌发起反攻,并取得胜利的假象,可以鼓舞人心、士气。
众臣一番讨论后,除了要求把握好作战的规模和烈度外并无异议。但是却对江钲提出的‘急攻西川,缓攻大理’的平西策略提出了质疑,他们反对攻取大理的理由与赵昺起初的想法相似,就是暂时不想卷入到俚汉之争中,徒耗人力、武力。又以为长江防线已经初具规模,攻取西川也非是那么迫切,当前的精力还是应放在休养生息,积存钱粮上来,而非为一块‘无用’之地用兵。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想来诸位爱卿比朕清楚。此前百年间,大理由段氏执政,其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且与我朝修好、称蕃。有词善邻自不必提防之,但如今大理已为蒙元侵占,成为其治下之地,俨然已成我朝背上之疽。”赵昺待众臣各自发表意见后,才言道。
“陛下,湘西历来不服王化,俚乱不止,若是进取大理必先收服俚人,而如此必然要动用大军。可那里山高林密,瘴气弥漫,我军进剿每每损失惨重,实在是得不偿失。”文天祥轻叹口气道,“当下大理因蒙元云南王被刺,导致内乱,各方攻杀不止,我朝又何必参与其中?”
“文相,即便我朝暂无谋取大理之意,湘西也必要收复,否则一旦大军北调,失去镇服,他们就会频频骚扰内地,侵州掠地,迫使我们不得不再行分兵平叛!”赵昺言道,“现下正是因为大理内乱不止,迫使他们避入湘西,进入汉地。而江置帅之策正可借机予以招抚,妥善安置,来日必可为我所用,成为我们阻挡蒙元进入广南的屏障。”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现下俚人正陷入危难之中,迫使他们内迁,若是我朝善待于其,即便他们蛮狠狡诈,也懂得报恩。”陆秀夫听罢点点头道,“吾以若依江置帅所想,只要假以时日,对俚人予以安抚,非不能使他们归于王化。”
“正是,我朝已有在琼州改土归流的先例,只要依策而行,非是不可。使若能成,我朝便得一助力!”应节严也附和道。
“不错,蒙元残暴,动辄毁寨灭族,且施以重税,以致民怨沸腾。朕以为正是时机,以其为前驱深入湘西,对有功者委以官职,并建州立府,以朝官治理,将他们纳入版图非无可能!”赵昺言道。
“臣以为不妨一试,成则为我朝一臂助,败也无伤国事。既是五五之分,又有何不可呢!”刘黻这时也转变了看法,但从其口气中似也并不报多大希望。
“既如此,臣也无异议!”王应麟也算是同意了,接着言道,“不过臣以为武装爨白军,助其还返故地,还需谨慎。其在江南生活多年,对我朝军政民情甚是了解,若是助其夺得大理,他们如以怨报德,便成了引狼入室!”
“太祖早有言,大理化外之地,非我朝所有,陛下又何必执意如此呢?”江璆这时言道,刚刚只因此策乃是其弟所献,他不便多加评论,此时也忍不住道。
“非是朕意在于此,而是形势所迫。只要蒙元还在,便是后患,只有将其远逐,才能保江南平安!”赵昺肃然道,心里说自己也不想捅那马蜂窝,可天天一群马蜂在头顶上盘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扑下来蛰你两口。以其天天提心吊胆,就不如一把火将它烧了,即便可能会烧了自己的房角也在所不惜。
“吾以为江置帅此策非是利在当下,而是长远之计。也正是爨白军久居江南,他们已然接受王化,归返大理后,即便不能心念我朝,也不会与我们为敌,而此事也非迫切,自可缓缓图之!”陆秀夫这时接言道。
“也好,此事稍缓再议,但是朕以为收复西川是迫在眉睫。”赵昺想想道,他也清楚爨白军这些流亡者的作用,更像是带路党,指望他们这万八千人攻下大理几无可能,顶多也就是充当仆从军。既然这个问题上暂时不能达成一致,便放下争议,先捡急迫的聊吧!
“陛下,若收取西川,便得沿江溯流而上,几个峡口水流川急,险滩密布,行船艰难,调动兵力,转运辎重皆十分困难,且需投入大量兵力驻守,恐会顾此失彼。”陆秀夫皱皱眉头道,这还是今日议事以来,他头一次明确提出反对意见。
“诸位爱卿可知三国时期,吴国坐拥江南为何难以一统天下,却终被晋所灭吗?”赵昺喝了口茶,想着如何说服众人,稍缓片刻瞅瞅众人问道。
“孙吴之祸,从大局来说乃是放弃了吴蜀联合抗曹之盟,难以相互为援,以致被晋各个击破;而末帝孙皓残暴不仁,以致民心丧失!”江璆回答道。
“非也,朕以为孙吴之祸早在东吴立国之初,周瑜夺取荆、益二州,试图天下二分失败之时,便以注定其亡国之运!”赵昺摇摇头道。
“哦,还请陛下详解!”众人还都是头一次听闻此种见解,皆是一愣,文天祥稍后施礼道。
“东汉末年,皇权衰落,魏蜀吴逐鹿天下。孙吴坐拥江东,有长江之险,又有鱼米之富庶。但是其地缘形势却非看上去美妙,众位爱卿也知所谓长江之险也远非那么牢固……”赵昺看着众人侃侃而谈,阐述自己的观点。
此前的秦汉都是建都于腹地,以分化瓦解之术控驭边疆,魏蜀都继承这个特点。而东吴围绕自身国防的部署。东吴建国是在江东这片地区首次尝试国防部署,但它的问题却比中原王朝严重得多。这还要从隆中对说起。诸葛亮将荆州定义为用武之地,其中一个特点就是西通巴蜀。
其实益州的天险是针对关中地区而言的,汉中、剑阁、阴平成为阻碍魏军入蜀的要塞,但对于荆州来说,险要程度却低得多。魏蜀交战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让世人误以为只要守住益州北部的汉中,就等于掌握了免死金牌,晋初作为难民进入益州的李特,就曾叹息蜀汉有此天险却还亡国。
事实上,汉光武帝刘秀讨伐公孙述的战争,就已经透露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岑彭与来歙从不同路线攻击益州,前者正是从荆州南部的长江水路,也就是后来刘备走的那条路攻入益州腹地。而从荆州进入益州的地理难度,要比直接走汉中路线低得多,反过来说,从益州东向荆州同样容易。
后来刘备因关羽之死而东伐孙权,陆逊的防御中看不出多少守险的部署,而刘备则是轻易进入东吴的荆州地界,甚至都看不到陆逊的水军发挥作用,反而吴军最终用火攻的防守反击战术击败了刘备,这一幕就像赤壁之战的重演。
这进一步说明,不仅曹操占了荆州就与东吴共有长江之险,即便东吴占有了荆州,但如果没有取得对益州的控制权,长江天险也只能与蜀汉共有了。夷陵之战实质就是刘备站到了曹操当年的位置上,再给东吴带来一次顺江东下的紧张感。但刘备也并不是唯一利用荆州这个隐患之人,八十多年之后,晋军凭借占据益州的有利地势,直接从上游向荆州发动进攻,拉开灭吴战争的序幕,实现了当年刘备的宿愿。
所以说东吴能统一天下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周瑜“据楚关以渐规巴蜀”战略核心,其的设计并不以荆州为尽头,他劝孙权攻下江陵地区之后,越过荆州西取巴蜀,兼并汉中的张鲁,再北向结援马超,完成这一切之后,周瑜再回军与孙权据荆州以逼曹操。而楚关就在荆州地区。只有在掌控了巴蜀也就是益州之后,荆州才是安全的。而荆州只有临来自北方的威胁,周瑜才可以据襄阳全力应付中原之敌,实现天下二分之计。
周瑜曾向孙权建议,将刘备置于三吴地区,同时将关张二将分散,能够让他们随吴军征战就够了,绝对不能让刘关张三人聚在一起,孙夫人嫁给刘备也只是周瑜“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志”的一部分。周瑜希望孙权对待刘备的态度,就像刘备对待刘璋那样,别搞华而不实的联盟,直接置于麾下听指挥才是正道。
孙权没有听从周瑜的良言,除了自己认为的“以曹操在北,方当广揽英雄”之外,另一重要原因是此时刘备已经占据了部分荆州地区。曹操败退之际,刘备与周瑜合军追击,随后各自抢占地盘,荆州南部被刘备趁势攻占,这个时侯再软禁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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