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这么个小城也要我亲去受降,岂不太抬举他们了,即使文相去也够给他们面子了。且威胜和怀恩两军一路打到鄂州,终于完成了任务,让他们参加受降也算是善始善终!”赵昺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官家说的也是,可你不怕引起护军不满?毕竟此次攻城他们出力最大!”苏岚又言道。
“护军连临安城都收复了,怎么会在乎这鄂州城!”赵昺不屑地道。
“呵呵,官家总是有理。喝杯热茶吧!”苏岚捧上茶水言道。
“你说他也不怕冷,跣足披发,身穿白衣,看着就冷!”赵昺喝口茶看着受降现场,为首者的样子真是奇怪,他捧着大印跪下送上。
“官家,降者就是如此,以显示自己是个罪臣,其很可能是我朝降官,才会如此的。”苏岚也好奇的看了一眼说道。
“朕若是如此,还不若找根绳吊死,也不受如此侮辱!”赵昺摇摇头道,想想谢太皇太后和德祐帝开城投降时怕也是这个样子,心中不免发酸。可看着两军的士兵随后入城控制了城门,登上城墙接手防务,竖起大宋皇旗时又颇为自豪。
“陛下,人已经到了。”正当赵昺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蔡若水进来施礼道。
“好,途中无人发现吧?”赵昺点点头道。
“禀陛下,我们是从行宫上的船,并无人看到。”蔡若水回禀道。
“嗯,朕就去见他,你一个人陪着就行了!”赵昺言道,又告知王德自己见客时任何人不得打扰,侍卫退到三丈之外守候,没有召唤不得入内。
“是,陛下请移步!”蔡若水施礼道,他主管御前办三室,专司情报管理,充当各个情报机构的联络人。昨晚陛下突然让他联络事务局闽赣和闽广两处根据地情报站的负责人,按规矩没有特殊情况是严禁联络地方情报站的,而是通过事务局转交的,因此他觉得定是有紧急的事情。
“嗯!”赵昺起身前往顶舱的小客厅会见两人。而他之所以打破规矩召见两人也是迫不得已,现在鄂州之战结束了,江陵那边失去鄂州的支撑,战事也将很快结束,而文天祥不可能久驻,那么留守荆湖战区的主官及各级官员的人选就要确定下来,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一旦失误就可能毁掉整个长江防线,进而失掉整个江南。
不过赵昺此前对于几个根据地在用人上相对还是比较宽松的,他以为这些人必定是草莽出身,讲究江湖义气及爱搞个小团体并不意外,而这其中既有社会传统上的问题,也是他们求生自保的手段。后来他也采用掺沙子的方式通过不断派遣军政干部来分化瓦解他们的小集团,逐渐取得了军事指挥权和话语权。
想着这些派遣干部独自在外,为了立足采取些‘非常’手段也无不可,因而赵昺对他们的小错、小过并没有深究。但昨天他发现自己错了,正是由于他的‘放纵’有些将领已经是积小过为大错,若是仍然继续使用,很可能要出问题,所以他想详细了解情况,看他们到底陷进去有多深……
第787章 调查()
赵昺清楚官员的贪污腐化是一个政权衰亡的征兆,大宋却是主动为武将打开了贪腐之门,而始作俑者就是开国皇帝赵匡胤,以被广为人们称颂的‘杯酒释兵权’为标志。事件本身单纯的看确实是好事,从武人割据和平过渡到了士大夫治国,未杀一个功臣,开创了历史新局面,可却贻害子孙。
史载,在“杯酒释兵权”时,赵匡胤曾开导众武将说: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众爱卿不如多积金宝,广置良田美宅,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如此,君臣之间再无嫌猜,可以两全。话说的已经很白了,意思就是只要众将放下武器,不掌兵权,不再对他赵匡胤的皇位构成威胁,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想要什么都行。
仅此可见,赵匡胤在释兵权时,给众武将开出了极为优厚的价码,表现得非常地慷慨,当然也是慷国家、民族之慷。透过现象看本质,赵昺也明白了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其实不过是宋太祖赵匡胤从稳固自己的地位出发以腐败换兵权罢了。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不啻是赵匡胤给整个武将集团颁发了一张‘腐败许可证’。
赵匡胤的这些做法非常有效,由于赵匡胤所采取的以腐败换兵权的略,除了在立国之初相继发生了两起由后周旧臣李筠、李重进所发动的叛乱外,此后,在大宋帝国内部,三百多年间竟然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类似“黄袍加身”的政治事变。
此事件,赵昺以为从政治的角度看是宋朝加强中央集权制度的重要反映,有人认为几乎所有的开国皇帝都有杀功臣的行为,但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却使用和平手段,不伤君臣和气就解除了大臣的军权威胁,成功地防止了军队的政变,算的上是开了历史先河,可视为有名的安内方略。
然而,天下事往往有一利则必有一弊。由于有了皇帝亲自颁发的这张“腐败许可证”为庇护,所以,从那之后,武将们都理直气壮地进行腐败,可以看出太祖的武将们几乎清一色的贪财好色之徒。但对于大宋帝国来说,虽然巩固了中央政权,却无异于自毁长城,慢性自杀,直接造成内政腐朽,付出的代价也相当的大。
如今赵昺就等于在为老祖宗们背锅,替他们擦屁股。也正是由于他深知贪腐的危害,在创建帅府军之初也以金钱收买,但很快便制定了‘八不准’的铁律用于约束众将,并几乎屏弃了过去所有旧军队中的高级军官,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已经病入膏肓,贪腐思想以深入骨髓,将他们改造过来极其不易,干脆弃而不用,重新打鼓另开张,与他们划清界限。
其后,赵昺是连番整军,通过加强军纪,建立严谨的奖惩制度,并保持反腐的高压态势,基本上已经遏制军中的贪腐之风,杜绝了中、高级军官的贪腐行为。但是百密一疏,在地方军中还是出现了问题……
“属下事务局闽赣站主事吴慎之,参见陛下!”
“属下事务局闽广站主事严凤鸣,参见陛下!”两人见小皇帝进来,立刻施礼参拜道。
“二位请起,坐下叙话。”赵昺抬手让二人免礼,当下坐在软榻上,两人这才落座。
“朕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想问一下威胜及怀恩两军主官的情况。”赵昺直言了当的说了召见他们的目的,免得二人多想。
“严主事先请!”吴慎之冲严凤鸣拱拱手客气地道。他们二人虽同属事务局,但只是闻名未曾见面,且名字都可能是假的,相互联络也只认印信,因而同在鄂州城下却从不相识。
“陛下问的突然,吾还要想一想,还是吴主事先请。”严凤鸣还礼笑笑道。
“好,若水你领严主事到隔壁房间想周全了,稍缓再说。”赵昺一听两人相互推辞便明白了,他们二人虽同属事务局,但是仍然心存戒心,一防止被对方出卖,二也是防止泄密。其实这也是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功,只有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禀陛下,属下在祥兴三年奉命进入闽赣地区,从事私盐贩运,后又受命进入怀恩军潜伏,任司户参军,管理粮草及物资买卖。”吴慎之清楚事务局是陛下一手建立的,乃是他们真正的后台老板,在其面前当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先将自己的经历介绍清楚。
“嗯,辛苦了,我们事务局在威胜军中担任要职的不少,你为何只混了个参军!”赵昺点点头笑着问道。
“陛下不要打趣属下了,当年我们受命收编了不少盐队,但是为了隐瞒身份,只有外围人员可公开担任军职,核心人员则以幕僚及低级官员的身份藏身于军中各处监视各方动向,收集情报,属下担任参军职务已经不低了!”吴慎之笑笑道。
“你做的不错,这些职位看似低微,却便于接触到核心机密,又不引人注意。”赵昺夸赞道。
“谢陛下夸赞!”吴慎之施礼道。
“不必多利!”赵昺摆手道,“今日打破规矩请你们来,是想了解下军中主将的情况,朕要听实话!”
“是,属下定知无不言!”吴慎之再施礼道,“怀恩军本是以许夫人及黄华义军为基础编成,黄华早已战死,其部便奉许夫人为主。改编后又以许夫人和宋都统二人为首,各部统制官又以原援北的禁军占据半数,统领以下官佐多是原各部义军及盐队首领担任。谢抚使进入闽赣后,军政大权又归于其,但他在军中日短,威望不足,影响力较弱,主要还是打理地方政务。”
“许夫人和宋都统两位可否有违逆朝廷诏令,贪污及鱼肉地方之举?”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陛下,据属下所掌握的情况,许夫人一向忠君爱国,尤其是获知陛下追封其父、抚育其弟后,常常会教训手下人要忠于陛下。对朝廷颁布的诏令也会严格遵守,督促下属执行落实,从不怠慢。”吴慎之立刻回答道,“另外许夫人极善经营,其利用朝廷拨付给的粮饷和琼州盐赚取了数倍的利润,并将这些钱财补入军中,购买武器甲仗,抚恤阵亡的将士!”
“其可有从中取利,用于私人的勾当?”对于许夫人擅于经营的事情,赵昺早已知晓一二,其能在短短几年间通过海贸让许家成为巨富,可见却有本事。而其利用公款搞经营,以便改善部队的条件,他并不反对,但若将钱财装到自己兜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禀陛下,以属下所知许夫人做事极为公正,除了自己的薪饷从不多取一文,反而常会以私财补贴军用。而经营所得,其经手的财物皆有账可查,属下未曾发现夫人有谋得私利之举!”吴慎之言道。
“如此说来,许夫人在怀恩军中很有威望了喽!”赵昺点点头道。
“正是如此!”吴慎之点点头道,“闽赣地区,明面上是谢抚使主持军政,实则却是许夫人暗中协助,否则谢抚使是寸步难行。即便怀恩军上下几乎皆由禁军派将领接管,但是真正能调度的军队也不足半数,而地方百姓对其更是一呼百应,或许只有文相能与之相较。”吴慎之言道。
“朕知晓了!”赵昺相信许夫人却有这个能力,其根基在江西和福建地区很深,不仅她的夫籍在此,亲属和乡佬众多。且其父陈文龙官声不错,又为国殉职,死的壮烈,深得当地百姓的拥护。而谢枋得新来乍到,威望自然无法与经营十数年的许夫人相比。
“陛下,宋都统此人却也中规中矩,无论是领兵作战,还是训练军队都有板有眼,从不剑走偏锋。对于权力也并非贪恋,不过御下十分严厉,对不法者从不留情,可又能悯贫惜弱,因而部属对其十分敬服。”吴慎之又说起宋濂的情况。
“宋濂是否爱钱?”赵昺又问道。
“陛下,属下并未发现。宋统领除了读书外,并无其它喜好,生活亦十分简朴,衣服也只是配发的军服,吃的也从未超过标准,薪饷大半都送回家中。”吴慎之略一思索道,又似乎是在回想,“其它的吃空饷、收受贿赂、敲诈商旅的事情没有发现,也许是许夫人掌管军资,其难以插手的缘故。”
“看来其还是清廉的,朕看其也不似奸猾之人,但我们仍不能因此掉以轻信,有些人是会变的!”赵昺砸吧砸吧嘴道。他明白一个统领数万兵马的都统要想弄钱是十分容易的,而其又身在天高皇帝远的江西,即便有些小错也上官也不得不有所迁就,但这么多年依然能严格自律,尤其难得,否则是逃不过事务局那么多眼线的监视的。
另外赵昺以为宋濂并非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庸,而是很有策略。就拿其担任主官多年,却在主要将领皆是自己人后仍然不能完全控制整个怀恩军的来看,说明他明白许夫人在闽赣地区军民心中的地位,因而并没有选择利用朝廷的支持夺权。这从小的方面来说,其并不贪恋权力,但也知道进退;而从大的方面说,说明宋濂顾大局,为了内部团结知道忍让。可其却又掌控着怀恩军半数的军队,即便有变也有能力控制局面。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清楚,赵昺又向吴慎之问了一些其它情况,又对其褒奖了几句,要其一定要严密监控军中动态,且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旦身份暴露可以迅速脱离,而此次谈话的内容要严格保密不得泄露一字。然后便让其告退,以免被人发现上过御船。
赵昺令人悄悄将吴慎之送走,却没有急于召见严凤鸣,而是喝了两杯茶静了静才让其过来相见。他突然调查两军的首官,当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些端倪。昨日在战场上,当他喊饿要吃饭的时候,宋濂送过自己的干粮袋,其中皆是常见的普通食物,不过秦林锋的干粮袋里面却是面饼和牛肉。
面饼和牛肉可能大家觉得很平常,并非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在江南,尤其是在古代的江南却不普通。江南种植的农作物是以稻米为主,只在江东部分地区实现稻麦兼种,而在鄂州地区小麦的面积种植的很少。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白面也就成了稀罕物,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把面饼当做干粮的人也就不简单了。
再说牛肉肯定是来自于牛身上,而牛别说在古代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就是在现代中国的七十年代以前很长一段时间同样如此,宰杀老病耕牛都要报县里同意的,私自屠宰就准备坐牢吧。而在古代宰杀耕牛罪过就更大了,即便牛是自己的都不行。但是赵昺发现秦林锋送上的牛肉并非是牛肉干,却是刚炖熟不久的鲜牛肉,可军中又不养牛,那牛肉的来路就让赵昺不得不往‘歪处’想。
如果只凭这一点儿,赵昺也不会有所怀疑,毕竟秦林锋是一军都统,想吃点儿牛肉、面饼,搞点特殊化也非不可。而牛的来源可以是征用的牛累死了,打仗的时候被杀了,都有可能。但是他发现其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带有一种媚态,带着讨好的意味,却非其他人那种敬服。尤其是在他拒绝食用牛肉的时候,秦林锋眼中竟闪过丝不屑,却没有看出自己的不悦和警告。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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