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殿下!”
“免礼,庄主事此行辛苦,平安回来就好,快坐下说话。”赵昺抬手说道,他看庄世林面带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似乎还带着海上的咸腥之气,但衣着整齐,瞅着也无沮丧之意,见自己进门便问安而没有请罪,这让他心顿时放下一半,起码说明其没有空手而归。
“属下归来迟了,让殿下挂心了。”庄世林却没有落座,而是再次见礼道。他此刻心中也是暖烘烘的,自己不过是一介商贾携巨款出海购粮已是王爷对自己的极大信任,现在见了自己不问是否购得粮草,却只问平安,真切之意不能不让他感动。
“不迟,不迟,今日正是十日之期,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命人打探消息呢!”赵昺摆摆小手笑道,同时命小黄门上茶。
“是啊,庄主事儿你这一走消息全无,殿下是寝食难安,唯恐你路上遇到凶险,早晨还命人上码头询问往来船只是否见过你们。现在你回来了也正好,殿下已经任命你为府中总计局主事,前一阵子你不在可忙坏我了,这下我也可以轻松轻松了。”王德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一看庄世林的神情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当然要进一步把王爷的关切之情尽数转呈。
“让殿下担忧,属下真是该死,只是海上多有不便,消息难通,还请殿下赎罪。”庄世林更加感动,眼睛都红了,他清楚大宋虽不抑商,但商人的地位低下,管你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在官府和士人面前也得矮上半截。自己过去只想投靠王府获得些方便,可殿下却将府中总管钱粮大事交给自己主理,并没有一丝歧视之意,已然让他有了效死之心。
“好了,你这个总计局主事回来就有得忙了,还是先说说此行成果如何。你若空船而回,本王就得到太后跟前哭求了。”看效果已经达到,赵昺知道不能太过,便适时打断了这个话题笑笑说道。
“殿下,属下幸不辱命使命,此行是满载而归!”庄世林抬手抹了下眼睛禀告道,“属下此次奉命前往广州购粮,共采购粮食万石,此外还有各式药材千斤及日常油盐等杂物若干,此外还有两艘大船,共计折银万两余。”
“哦,广州米价如此便宜?!”赵昺惊问道,这比当初的预购的东西多了许多,预算却降低了很多。
“殿下,我们府中采购一应之物都是以金银结算,细算下来也不算便宜,广州一两金子已值五十贯钱,银子也升到四、五贯钱一两。”庄世林说道。
“嗯,即便如此,万两银子能采购到如此多的东西也物超所值了,庄主事功不可没啊!”赵昺知道有乱世黄金只说,现在战乱频繁金银自然成了硬通货,升值也是必然的,但同样食品价格也会飞涨,而他们采购的大项正是粮食和药材,能买下如此多的东西算下来也不贵,甚至有捡了便宜之嫌。
“殿下,属下不敢居功,此次能收获甚丰,全赖殿下有先见之明,而其中也有些曲折,属下正要向殿下禀告,还要早作准备。”庄世林起身谢过殿下夸奖,又面色凝重地说道……
第045章 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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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世林奉命前往广州购粮,此事紧急,他也不敢怠慢,出海后按照预定计划假扮色目人的货船,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便顺利到达。
广州曾是宋朝最大的外贸港口,进入南宋后才渐渐衰落被泉州超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没有昔日的盛况,但也依旧繁荣。庄世林作为一个行商,广州自然也是常来常往的地方,但此次他发现却有不同。在去年广州曾被元军攻破,随后又被宋军收复,而此刻的情形也正如他们的预料,粮食倒是有,且可以说十分充裕,但价格却高的离谱,即便以银结算也到了一两银子一石。
庄世林想着时间还有,也就没有急于全部购进,而是先少量购入。因为他知道自己也算是个大户,大量购买可能会引起粮价上涨,而现在前来广州交易的商船大多在路上,或是在港中等待季风出海,商家都在待价而沽,商人的本能让他觉得其中还有机会,所以他想等两天看看是否会降价,而又不至于当了大头。
等待的时间,庄世林也没闲着,他采购些药材等杂物,而粮食的价格却波动很小,这让人很是着急又奇怪。眼看回航的期限越来越近,庄世林等不及了,他决定主动出击。他选择的办法就是找了一家广州最大的粮商广福聚,亮出卫王府的牌子直言相告敌军正在逼近,战事很快就会发生,最好将粮食低价处理给自己,否则结果难以预料,而他所为不是想趁火打劫,却是在帮其。
庄世林之所以有此底气,是因为在临行前王爷曾经说过广州将有战事发生,对于几次三番见过王爷神技的他当然坚信不疑,而他也知道商旅最怕战争发生,货物不但会有折损,还可能被交战双方无偿征用,届时就是人财两空,得到战事将要发生的消息时都会低价抛售货物,甚至亏本都在所不惜,只为将损失降到最小。
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卫王府采办,粮商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广州现在还是大宋的地盘,而他也不怕,如今皇帝都避难海上以致政令不通,自己就是违拗,卫王也奈何不了自己。但他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一边稳住庄世林,一边立刻派人打探消息,不过他也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因为不管真假都会引起市场上的恐慌,到时自己不管愿不愿意都不得不跟着行情走,且人家要不要自己的粮食都两说。
元军自去年便在福广和江西地区大举进攻的事情谁都知晓,在广州也曾发生过激烈的战事。广福聚的买卖遍及福广地区,自然也就有消息渠道,也马上进行核实。他们立刻得知驻扎在广大的元军大将吕师夔率领的水陆大军调动频繁,似有大的战事发生,只是进攻的目标不明。粮商听闻是大惊失色,元军驻地距广州不过数日路程,说来就来啊!
于是粮商态度大变,紧急会见庄世林主动将米价降到三贯钱一石。而庄世林见状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是老买卖人,清楚这些大粮商不仅收购粮食低买高卖赚取差价,往往还都是大地主,仅每年收取的实物地租就是不小的数目,绝对还有降价的空间,现在主动权又转移到自己的手中,肯定是坐地还钱。
其中详情曲折,价格也是一再降低,最后还是进攻广州的元军帮了忙,其进攻广州的意图明确后,市场上是一片恐慌,广福聚的东家亲自上门,表明只要以金银结算愿意以每两银子五石的价格出手。庄世林也算仁义,主动表示愿意增加购买量,但限于自己手中船只运力不够,十分遗憾。眼看敌军日益逼近,城中各个商家都在抛售货物,米价也是一降再降,广福聚一咬牙,愿意派出自己的两艘三千石的大船帮助转运。
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庄世林自小受到的就是这个教育,当下表明战事一起海上也不太平,很可能会出事,不如将船也卖给自己得了。搭上两条船,广福聚明知这笔买卖已经是亏定了,但也贪图对方付出的是真金白银,要的量又大,一咬牙也答应了。庄世林马上付钱,连夜装船出海,赶在元军到达的前逃离战火……
“好,好,这趟差事你办的很好。”花小钱办大事,这不止是商人的理念,也同样是曾担任过企业高管的赵昺的观点,说白了做企业同样也是商人,他当然是连声称赞。
“多谢殿下称赞,属下此事也是行险,我们刚出港口,广州水师便人开始封港,差点回不来。”得到殿下的夸奖,庄世林当然十分高兴,但回想起来也是后怕。
“富贵险中求吗,便宜哪里那么好占!”赵昺笑着道。
“是啊!”庄世林听了一愣,他没想到殿下居然明白这个道理,居然有种得遇知音的感觉。
“庄主事,你刚从广州归来,比较了解情况,觉得广州能否守的住?”赵昺又问道,他知道广州战事一起,消息也会很快传到这里,对已成惊弓之鸟的朝廷来说又是一个噩耗,他必须搞清当前的状况,也好做出应变的准备。
“殿下……属下正要禀告此事。”庄世林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守的住有些违心,说守不住又恐殿下责备他危言耸听。
“实话实说,不必遮掩。”赵昺立刻看出了他的心思,出言道。
“是,殿下,那属下就妄言了。”庄世林起身施礼,略一沉吟道,“殿下,属下以为鞑子兵锋正盛,而我朝虽聚拢了些兵马,却多是乡兵义勇。且前次广州两军相争城防损毁严重,也没有及时修葺,恐怕难以持久。”
“嗯,城中情形如何?”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属下离开之时,官府开始强征青壮、物资准备守城,而商户都忙着抛售货物,百姓争相逃往城外。又有流氓地痞趁机抢劫,官府虽派人弹压却难以制止,便派兵封港封城,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庄世林叹口气说道。
“外有强敌,内又不定,看来是真得守不住了。”赵昺也是面色黯然道,广州一失不仅失去了一个重镇,南下的道路也将被截断,朝廷面临三面受敌的窘境,形势十分不妙。
“殿下,朝廷会不会撤离?”庄世林看着王爷的脸色问道。
“广州一旦失守,朝廷必定会撤离的,我们得做些准备。”赵昺点头道。
“殿下那船上的粮食是不是先不要卸,免得耽误时间。不过还是要看管好,今日入港时就有官兵拦截,要征用我们的船只和财物,属下拿出王府的牌子他们才没敢擅动,但也要我们留下一船粮食,幸亏刘洙领着府中的兵丁赶到才解了围,两下差点发生冲突。”庄世林说道。
“哦,是哪路官军?”赵昺吃了一惊,那些官兵知晓是自己的船,却还敢动手,也太不把自己这个王爷当回事儿了。
“禀殿下,他们自称是郢州军,应该是张枢密副使所属。”庄世林回答道。
“郢州军?!”赵昺知道郢州军是张世杰的嫡系,也是现在******最具战斗力的部队,处处觉得高人一等,行事难免跋扈,但也由此可见张世杰对自己这个小王爷的态度,根本就没拿他当盘菜,可他们如此名目张胆也太过分了,“现在各部都缺粮,难免有人觊觎,就先如你所言大部分粮食留在船上,令水军严加看守,以防有人打劫。”
“殿下,属下以为我们买的粮食足够两个月所食,可以出让给他们一些,也免得与他们交恶。”庄世林迟疑了下说道,他也知道此时粮食的重要性,但他觉得为此让王爷再与朝中大佬们对抗并不是明智之举。
“嗯,你说的有理。”赵昺想了下说道,自己羽翼未丰,根本无力与其争高下,也只能暂时记下了,“不过咱们也不能便宜他们,你看看府中还有何短缺之物。”他撇了撇嘴角说道,自己队伍的衣甲兵器有了。
“殿下……还是殿下高明!”庄世林愣了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暗想王爷真是同道中人,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见识,不作买卖真是可惜了。
接下来,赵昺与庄世林谈了些途中所见所闻,了解下外边的世界。其后又向他说了说府中在他离开后所做的人事安排和总计局的职事,然后才让王德领着早已按捺不住要走马上任的庄世林前去赴职,办理交接。
“禀殿下,宫中来人了。”粮食到手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赵昺送走庄世林还未坐一会儿,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告道。
“宫中来人可说了什么事情吗?”赵昺皱了下眉问道,自己的粮船刚回来,宫中就来人,不能不让他多想……
第046章 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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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二月十五乃是望日大朝的日子,昨天宫中突然来人让赵昺参加朝会。这让他即兴奋又有些忐忑,兴奋的是自己参加朝会只是听听也可以详细的了解当前的局势,忐忑的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否则也不会让他这个朝中唯一的亲王上殿议事了,可也表明到了决定自己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
一早天还没有亮,赵昺便被王德请了起来,洗漱完毕用了些早膳就开始更衣。这还是他来到大宋后头一次穿朝服,头戴进贤冠,上身用朱衣,下身系朱裳,衬以白花罗中单,着白绫袜、黑皮履。腰束玉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脖子上还套上一个上圆下方饰物,称为‘方心曲领’,腰带上还挂上一堆零碎,除了玉环,他别的没有一个认识,更知道做什么用的。
如此繁琐的衣饰赵昺自己是绝难搞定的,只能任由几个宫女摆弄。好不容易穿完衣服出了门,一顶气派的八人抬大红轿子停在那里,似乎还散发着木料的清香气,这是匠作司得知殿下要上朝议事连夜赶制出来给他代步的,虽然仓促间做出来的,但该有的东西都不少,而且极为精致,比他逃命时乘的那顶不知道哪捡来的轿子强多了。
再看轿子旁的那队亲卫的军服,赵昺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们都是一身浅色布衣,脚蹬麻鞋,腰里挎着腰刀,箭壶,背着弓,头上戴着皮笠子。粗看还行,也算威武雄壮,但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衣服并不合身,颜色也深浅不一,肯定是相互间串借的,更令人心酸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片甲。
“殿下,新军服还没有发下来,我们只好穿旧的,不过都刚刚洗过的,又从护军那里借来些兵器,看着齐整多了。”倪亮却没看出殿下的心思,还献宝似的说道。
“嗯,不错,你很用心。”赵昺点点头笑笑说道。
“殿下,我本来想向守门的禁军借些衣甲,他们却死活不肯,也只能作罢,否则绝不输于殿前的武士们。”倪亮听了殿下的夸奖,瞅瞅大门口的禁军不服气地说道。
“没有关系,这些东西我们都会有的,且比他们的还要好。”赵昺听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自己的亲卫都要借兵器衣甲才能出门见人,那些护军肯定更不行了,他如此回答倪亮,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昺在王德的搀扶下上了轿,在王德的指挥下起轿上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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