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俚人世代居于山中,熟知山势地理,不畏瘴气,且山高林密,他们能来去自如,遇大军围剿便四散而去藏于深山,却又利用密林掩护袭扰大军,真是防不胜防。而我朝军将不识地理,又极易沾染瘴气,未及交战已伤及近半,因而非出动大军不可为,且要反复征剿才可尽全功!”蒋科见小皇帝听后皱着眉头久久不语,似在分析利弊,便主动明言道。
“嗯,如今强敌在侧,大战随时可能爆,若是全力进剿不仅无力它顾,钱粮也难以为及,此计还是暂缓为好。二位以为如何呢?”蒋科的话其实已经自己否定了自己,赵昺如此也正好顺水推舟,而他话一言毕,看二人也是长出一口气,显然也晓得其中厉害,担心自己一意孤行,那他们真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陛下此言甚善,臣亦以为待时机成熟再荡平各俚硐为上!”何仁德见陛下征求他们的意见,立刻起身道,好像怕他返回一般。
“何知军,既然大兵征剿暂不可行,你久居琼州熟知民情,又事于你的辖地,可有高见?”赵昺点点头问道。
“陛下,事臣牧守之地,有负圣恩。臣自知难辞其咎,希望能陛下与臣机会将功赎罪!”何仁德先自请罪道。
“错并都在汝,而在朕!”赵昺摆摆手,先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以免其有什么负担。
“陛下宽仁,臣惶恐!”俚乱之事虽然与自己关系不大,但终归是生在自己的地盘上,若是真的追究下来他怎么着也难以脱罪,现下小皇帝如此说等于下决心保他,当然让何仁德感恩不已,说着撩衣跪倒叩道。
“何知军不必如此,汝乃是朝廷干臣,朕还要仰仗,快快平身!”赵昺见状急忙离座亲手相搀道。
“陛下大恩,臣虽死难报……”虽然皇帝亲手相扶,何仁德还是再磕了个头才起身,此刻他已是泪流满面。
“唉,朝中像二位这样的干臣还是太少了。”赵昺拉着他的手面色黯然道,可心中却是乐开了花。他知道有人爱财,有人爱名,像何仁德这等深受儒家文化熏陶,视名节如生命,自己这样做,不仅保住了他的官,还留住了其名节,这样其自然感激。如此便将他彻底将其收服,拉到了自己的船上,多了一个助力。
“陛下,臣以为当前若想平息俚乱,还要借力打力,不可轻易妥协,也要让俚人知道朝廷的威武!”何仁德当然知道做臣子的要适可而止,能否得到陛下的赏识只靠忠心是不行的,还是要有真本事的。
“何知军,你详细说来!”赵昺听其话中意思正与自己的想法相合,让其细说。
“陛下,臣以为俚人作乱无非是为了利益二字,因而可以满足其些条件,但又不能让其轻易得到,否则他们便像吃馋了猫,动辄以此相胁向朝廷讨要好处。”何仁德见陛下没有回座,自己当然也不好坐下说,便后退两步言道。
“话虽如此,但是俚人势众,如今聚起万人,若是拖得日久各方俚硐纷纷应之,处理起来将更加棘手。”赵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陛下有所不知,琼州俚人号称有一百零八硐,但据臣所知实有一百七十四硐之多,分居于琼州各州县的大山之中,分属于十余个土官统领。他们之间表面上看交情深厚,一方有难,各方响应,其实内部也多有矛盾。现在吉阳军各俚硐响应号称有兵万人,其实他们只有大小俚硐三十余个,每硐多着千人,少者百余人,即便成年男子皆充兵也无万人之数。且为的符雄和马瑜已生嫌隙,各怀心思,如今形势之下不过是勉而为之罢了!”何仁德言道……
“以何知军之意,我们可以分而划之,将他们个个击破,但又如何行事呢?”赵昺听了点点头,其意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但是自己却一直没有能找到好办法……
第563章 人选()
蒋科和何仁德两人的计划,在赵看来换成当下的说法就是‘胡萝卜加大棒’的变种。顶点更新最快当然以国人的性格必然是少了些直接,多了矜持,让人觉的婊子和牌坊同在的感觉。他们的计划就是先行割裂吉阳军各俚硐与其它地方俚硐的联系,使其失去外援,将他们孤立起来,在完成第一步之后再行遣使游说各个俚硐。
当然这其中亦有区别,要先行分化已生嫌隙的符雄和马瑜两个土官。对于马瑜要讲明朝廷的态度,告知其不过是被蒙蔽才卷入事中,只要他约束好所属各硐,退出纷争,朝廷可以赦免反叛之罪,并保留原职给予封赏。从而将此次俚乱两个为首者分化开来,实力大减。
在稳住马瑜一方后,符雄已经是声势大减、孤掌难鸣,若此时其表示臣服则可引诱其下山,趁机将他捕获处死,将其家眷收为官奴,另行委派土官,管理其属民;而若其仍然负隅顽抗则可派兵攻打,灭其硐寨,屠尽其民,所属俚人迁离世居之地,以此震慑其余各硐寨,不敢再行生乱。至此两个为首者已除,则俚乱可平……
“陛下,臣等之议可有不妥?”何仁德见陛下听着他们的建议,开始还挺高兴,频频点头,可到了最后却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阴沉下来,赶紧施礼相询道。
“两位爱卿之议,朕以为可行,但其中尚有可商榷之处!”赵听了抬头看看何仁德道。
对于计划的大方向,赵是赞同的。现在由于环岛驿路已经打通,沿途驿馆和驿站亦已投入使用,并派驻了兵马,从而形成一道封锁线。而随着左军的回防,中军的移驻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对各处俚人的分割,使大队的俚人难以自由移动,更无法汇集在一起,可以说提前完成了第一步的部署。
利用两位土官的矛盾采用一拉一打的方式瓦解他们的联盟,削弱乱民的实力,这是赵没有想到的,但也正是整个计划的点睛之笔。可对于他们采用处置的方式,尤其是诱杀符雄的计划他并不赞同,起码让自己心中不舒服。诱杀敌酋事情虽然简单,见效也快,副作用同样巨大,这对于本就相互不信任的双方关系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双方的芥蒂只会更深,以后再难以好好的沟通了。
不过赵也并不想因此斥责二人,因为在这个时代,谈民主无异于背经叛,加上俚人在他们眼中都是蛮夷之列,更是祸患的根源,无论采用什么方式处置他们都是合理的,丝毫不会有愧疚之意。所以限于时代的禁锢,他并不想在此深入探讨此事,以免引发不必要的争论。而为拉拢马瑜对其封赏,他觉的如此也只能暂时稳住局面,且很可能造就另一个豪强,这对行朝来说仍然是不稳定因素。
“陛下以为哪里需要再议?”何仁德听了再问道。
“朕以为计划能否达成关键在于何人为使,可以说动马瑜不参与此事,又能说动符雄弃械请降。”赵想想说道。他清楚现在的重点是在于如何选人沟通此事,如果谈都谈不成,更说不上如何处置叛乱的两位土官了。
“陛下,臣愿前往!”蒋科听罢起身请命道。
“陛下,事发本军,与其谈判乃臣之本职!”何仁德也上前一步道。
“二位爱卿忠心可嘉,朕也意属两位主持此事,但与敌谈判却非正选。”赵听了摇摇头笑道。
“陛下,臣等愚钝,还请陛下明示!”何仁德与蒋科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是不解的样子,小皇帝想让他们主持平乱之事,可又不让他们参与谈判,又如何实施计划,于是齐齐施礼问道。
“俚人与朝廷积怨百年,你们在野之时可以相交,但现在在朝,便难以再取得他们的信任,进而无益于促成此事。”赵解释道。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否已有中意的人选?”何仁德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问道。
“何知军想多了,朕一时也未想到。不知二位可有合适的人选?”赵轻轻一笑道。何仁德的话中之意他听出来了,现在行朝落足琼州重建之时,谁都知道此时僧多粥少,所以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暗流汹涌。而此刻若是能平定俚乱,那肯定保住地位不说还能再进一步,因而其怀疑自己有私心想将功劳让与他人才有此一问。
“陛下,臣有罪,不该妄自揣度圣意!”何仁德听了老脸通红赶紧请罪道。
“呵呵,你如此想也是人之常情,但希望你们不要如此想朕!”赵摆摆手苦笑道,暗惆这过的什么日子,天天跟鞑子玩儿心眼也就罢了,跟自己人也得小心翼翼。
“陛下以为出使俚硐什么样的人合适呢?”眼见局面尴尬,蒋科急忙将话题引开道。
“朕以为此人当有三点方可担此重任。一者此人心向朝廷,又在俚人中素有威望;二者应与此次俚乱没有交集,也无利益冲突;三者其行事果断,又有担当。”赵略一思索道。
“陛下所言极是,非此等人无法完成,可臣一时也想不出何人可以担此重任?”蒋科听了苦着脸说道,陛下选人的条件够苛刻的,这等人物却不好找啊!
“陛下,臣想起一人,定能担此重任!”自知说错话的何仁德插言道。
“哦,何知军快讲!”赵急问道。
“臣以为大宁寨俚酋李宜人可担此重任!”何仁德言道。
“对啊,吾怎生忘了此人!”蒋科听了拍拍脑袋道。
“宜人?此人是个女流!”赵却是惊诧不已,他知道‘宜人’乃是妇女因丈夫或子孙而得的一种封号。文官朝奉大夫以上至朝议大夫,其母或妻封宜人;武官官阶相当者同,相当于五品官位。这两人给自己举荐了女人来办此事,让他不禁有些怀疑在这男人当道的时代其能否促成……
第564章 契机()
眼看小皇帝对自己举荐之人甚是怀疑,蒋科和何仁德连忙解释。而赵昺也猛然想起当年在来琼的途中听应节严介绍琼州人物时提到过个俚酋王二娘,此人虽是女流却擅于理财,家饶丰厚,且擅于用人,力能降服群俚,朝廷赐封其为‘宜人’,往叠继承。王二娘受封之后,勉力为国,以致琼管有令于俚硐,都需要通过其手传于各硐,从未出过错。
王二娘说谕化外黎人,各安生业,莫肯从乱,成为俚人三十六峒统领。她在俚区积极贯彻中央政令,绥靖地方,招谕化外俚人归附。朝廷为褒奖其功,诏其母之侄黄弼补“承信郎”,弹压本界黎洞,但王二娘仍统管三十六峒之黎。她死后由其女吴氏袭爵,琼管安抚司将以官府名义设立的军事要冲大宁寨的管寨权也一并授予了她,管寨的重任由王二娘的侄儿即吴氏的表兄黄弼来承担,边界用宁。
“这李氏可是王二娘之后?”赵昺想两人提到的李氏估计也就是王二娘的后人继承了其爵位,继续统管各俚硐,于是想加以确认道。
“陛下也知其人,这李氏正是其女吴氏之后,他死后便由其女袭爵!”蒋科施礼道。
“呵呵,她们虽为女流却也三世承爵统领各俚硐,着实不简单啊!”赵昺笑笑道,想琼州俚峒各有首领,可像大宁寨三十六峒三代女首领这样的土官豪族又有别于一般的村峒首领,他们对于一个较大的地域范围有着控制权和统摄权,官府不仅倚赖他们安靖地方,甚至连政令之下达都需要借助这些财雄势大的土官,称为群雄之首也不为过。
“这……”何仁德听了却有些犹豫,磕巴了两声没有说出来。
“何知军有话要讲?”赵昺立刻看出不对,扭脸问道。
“陛下,据臣所知李氏虽仍为三十六硐之首,却无当年其祖的威势,而大宁寨内也矛盾重重。不过臣认为其余威尚存,符雄和马瑜不敢对她如何的。”何仁德想了想答道,此人可以说是他们举荐的,可现在又说有问题。这问题说重了是欺君,说轻了是蒙蔽君上,因而有些为难,但犹豫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哦,他们也发生了内斗,只是不知其对朝廷的态度可有改变?”赵昺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了,若是李氏已非像其祖那样忠于朝廷,而是想借助其它俚硐的力量挽回自己势力,那样不但不能借助其力,反而会相互呼应,不利于平乱。
“陛下,蒋知府久居琼州,与大宁寨众人相熟,比臣了解内情!”何仁德向蒋科拱拱手言道。
“陛下,臣赋闲之时常游历山野间,因而与大宁寨各硐首多有接触,对他们之间的恩怨略知一二。”蒋科并没有推辞,转向小皇帝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朝廷先后封赐王氏和黄氏本欲是分而治之,免得大权独落王氏坐大,祸乱琼州,却没想到引发了两族之间的暗斗……”
赵昺听了事情的原委是连连叹气,感概人心莫测,为了利益亲情都被当做狗屁一般,大家为此能争的你死我活。当年王二娘家的侄子黄弼接着姑姑的功劳被封为承信郎,管理大宁寨事务,初时其感激姑姑的提携,也惧于她的威势,尚能尽心尽责辅助。
后来王二娘故去,其女吴氏袭爵。黄弼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为寨中立下无数功劳,可自己却未能袭爵,心中自然不大甘心。而吴氏借着母亲的余威和留下的一班心腹稳住了局势,黄弼还能念及旧情并没有翻脸,但也有些心灰意懒逐渐疏离,转而利用手中的权力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培植亲信。
等到黄弼死后,其子黄成继承了其官位,他们黄家已经完全控制了大宁寨,而到了这个时候亲情更加淡薄,他开始明目张胆的夺权。可叹吴氏已经上了年纪无力反抗,只能勉力维持局面,其死后交给女儿李氏的只剩下一个烂摊子和宜人的封号。不过其女儿也算是有本事,利用夫家和本家的势力逐渐夺回些权力。现在的局面是黄家控制了大宁寨要地及周边十余硐俚人;李氏只能居于老寨,但仍得到其余二十多硐俚人的拥戴。
“呵呵,黄家袭承的不过是个承信郎的官位,却能与李氏分庭抗礼真是……!”想那承信郎不过是个从九品的军职,与宜人相差近十级之多,却弄得李氏没脾气真如笑话一般。可赵昺猛然想到自己还是皇帝呢,不也得看一班臣僚的脸色行事,顿觉没了意思。
“陛下,当年王二娘在琼州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