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若是陛下想跑,只怕他们是看不住的。”应节严看着陛下那张苦瓜脸捋捋胡子笑着道,“前些日子陛下与朝中几位宰执在朝堂上公开对抗,不惜以死相挟。消息传回琼州后众将都十分气愤,要不是臣拦住,恐怕就要尽起大军前来清君侧了。”
“那也是不得已为之,古人言:士可杀不可辱,况且我现在是一国之君,岂能自辱!”赵昺恨恨地说道,“平日他们那我当摆设也罢了,但逼我做这种有辱国体的事情,这皇帝不当也罢。不过自那日之事后,他们也收敛了许多,可有事都去慈元殿,不再来问我了。”
“陛下此事做的好,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辱于他人。”应节严击掌称赞道。
“那天却是把小的吓坏了,真担心陛下会一头撞上去,可恨的是那张世杰见状还在苦苦相逼。若不是担心陛下安危,小的都想跟他拼了。”王德插嘴道。
“那张世杰如此并不让人意外,可陆相居然也同意请和,实出臣意外。”应节严点点头道。
“先生与陆相很熟吗?”赵昺问道。
“早年在两淮,臣与陆相都曾在两淮置帅李庭芝手下为幕,虽相熟却并无深交,可对其还是有所了解的,难道其居相位后便也变了吗?”应节严有些迷惑地说道。
“以我看陆相也是有苦衷的,他不相信我也在意料之中,世上有几个人如先生一般有识人之能,对个孩子的话深信不疑。”赵昺自我解嘲地笑道,他现在看老头儿怎么看怎么顺眼。
“此赞臣万万不敢当,那是陛下慧眼识珠,将臣收于麾下。”应节严连连摆手道。
“先生咱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此时轻车简从而来先生定有要事吧!”赵昺知道应节严未得应诏,偷偷入朝一定是有大事的,否则他不会冒险前来的。
“嗯,当前敌情陛下想也知晓,如今敌三路来攻,行朝危险万分。府中众人商议将陛下接回琼州,或是以勤王之名尽起大军来此护驾,以保万全。此事太大,时间又紧迫,臣未请旨便贸然前来,还请陛下治罪。”应节严见陛下转入正题,施礼请罪道。
“先生一心挂念着朕,何罪之有,倒是路上艰险让先生受苦了。”赵昺急忙相扶道,“但朕以为回琼州或是举兵前来都不妥。”
“陛下乃是国之根本,切不可再涉险。”应节严见陛下将琼州诸将的意见全部否决,急切地道。
“先生和府中众人的护驾之情我领了,但切不可贸然行事。”赵昺拱拱手表示谢意,又言道,“先生也知当初行朝不肯赴琼,坚持要我在大行皇帝灵前继位是何意?朝中众臣就是担心一旦入琼便被吞并或是清洗,丧失了主导权。而若是尽起大军前来勤王,如今府军与朝廷掌握的兵力相当,那时的结果与前往琼州无异,届时两党相争,受损的还是大宋。”
“再有琼州乃是我们立足之根本,如今阿里海牙受命平定广西各州县,清剿反叛定然不会放过琼州。而琼州一失,我们便又成无根之萍,粮饷无处筹措,兵员难以补充,因此当前只有倾力守住琼州,才能有发展壮大的机会,国脉才能得以延续。”
“陛下之意是朝廷终将回到琼州?”应节严也知陛下的意思,清楚当前的形势,听了颔首问道。
“是的,只要朕能活下来,必回琼州,只是现在时机尚不成熟!”赵昺言道。
“陛下是想在这崖山与张弘范决一雌雄,将其重创再回琼州?”应节严略一思索便猜到了陛下的意图。
“嗯,此子不除,朝廷难安!”赵昺咬着牙说道。
“陛下是不是早知与其定有一战,且十分忌惮,以致在病重之时尚念念不忘?”应节严猛然想起数月前陛下病重昏迷之时呓语不断,提到最多的便是张弘范这个人,而那时贼酋忽必烈还并未下旨以其为帅追剿行朝,可陛下却似就料到有今日之事,从而让老头儿震惊不已,更加确信陛下绝非凡人,定有上天庇佑……(。)
第335章 决战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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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这个人可以说被汉人恨了几百年了,不仅是因为其对大宋完成了最后一击,且其留在崖山奇石上那你个字也让汉人蒙羞百年,无不恨之入骨。赵昺作为‘先知’自然清楚这一段历史,他对张弘范可以说是又怕又恨,怕的是自己打不过其,反被所灭;恨的是其对汉族带来的耻辱,使得汉文化自此一蹶不振,以致让日本那个弹丸岛国哀叹‘崖山之后无中国’,自此以汉文化正统自居。
但是现在形势对大宋极为不利,阿里海牙平定广西之战可以说没有任何悬念,对琼州用兵也是必然,而那里又是赵昺选定唯一避难所和复兴之地;张弘范已经统领江东兵马南下与江西的李恒会合,准备对宋王朝残部发起攻击,以尽全功。所以崖山的******处于左右夹击,进退不能的窘境,可张世杰却依然固执己见,担心权力旁落,即不肯召回文天祥的督府军加强朝廷的力量,也不肯前往琼州避险。
现在大宋本就薄弱的力量被分散在三个战场上,而琼州和崖山都关系到生死存亡,赵昺以自己现有的力量也不能保证全胜,使赵昺不能不行险。一个战场的失败就可能会导致亡国。因而他觉得一个王朝,最辛苦的皇帝莫过于两位——开国皇帝和亡国皇帝。
开国皇帝自不必说,从打江山到坐江山,哪一件事不需要劳心劳力、亲历亲为?而亡国皇帝是身处末世光景,处处逆水行舟,时时左支右绌,疲于应付,挽狂澜于即倒终不可得。含恨而终都是好的,惨点的尸骨无存不说,还得被后人指指点点,每每提起都要说正是因为这厮贪污腐化、任用奸佞,好色****,搞得民不聊生,兵无战心,以致亡国,大家千万别学他!以致赵昺怎么想怎么怨,自己哪怕占一样都好,也算没白来一趟……
“张弘范这厮的确不是善与之辈,他不仅刀马娴熟,且颇有智谋,又深受贼酋忽必烈的信任,授予了先斩后奏的极权。实是当前我们第一劲敌,不能不谨慎对待,而我们已经败不起了。”赵昺不知道自己梦中曾说过什么,但听应节严说起也觉正常,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就对其是念念不忘,都成心病了。
“陛下,既然如此,我们就当合兵一处全力应对,先灭其部以免后患!”应节严见陛下说的郑重,想想也不无道理,再次建议道。
“不可,当前阿里海牙攻琼在即,而朝中又对府军甚为忌惮。来了不但丢了琼州,还会引发内讧,那时便得不偿失了。”赵昺坚决拒绝道。
“阿里海牙同样是劲敌,其调集了荆湖路四万大军南下,在加上驻扎于广南西路诸州的四个万户,兵力不下八万,与我们实力相当。即便胜了也是惨胜,损失巨大,再无力支援朝廷,陛下岂不危险。”应节严不无担心地道。
“先生,我们此前曾就如何守住琼州商议过,可还记的?”赵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臣还记的当时陛下所言,如敌一路来攻,我们可出动水军与敌决战海上;若是两路前来便将水军调至海上,全力攻敌一路。同时调集岛上马步军依托海防工事拒敌,力求全胜。”应节严想了想说道。
“嗯,正是如此。”赵昺点头道,随手从书案上翻出一张雷州地图展开道,“阿里海牙若想攻琼必需要调集水军跨海来战,但其钦州和合浦两处水寨已被我们焚毁,战船尽失。若想来攻只能重新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可现在贼酋忽必烈已下严令平定广西,他重建水军所需日久肯定不行,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它处调集。”
“对,殿下所言不错,敌两处水寨被毁后,他们也曾试图恢复,但一时却无法征集到足够的大船,只凭百十搜小船是无法运送重兵,也不是我们水军的对手。想要尽快成军只有调集一法,荆湖路驻有水军,想定会令其南下的。”应节严同意陛下的看法。
“先生曾在两淮和荆湖前线多年,定知驻于那里的水军所用战船多为江船,其虽操作灵活,但底平槽浅,不适于在海中行驶。”赵昺说道。
“正是如此,江河水浅滩平,所用战船多选用平底船,以防搁浅。”应节严捋捋胡须道。
“现在已是八月,季风虽已过去,但仍有风暴来袭,江船南下后不敢深入大海,只能在浅海游弋。而雷州离琼州最近,那里适合泊船的港口并不多!”赵昺指着地图说道。
“雷州西部受湾流影响,潮高浪大,不适于江船航行。而敌水军自荆湖南下走全州、梧州最为便捷,自雷州北部的吴川水入海可避开湾流,再沿雷州东部浅海向南正可至琼州。”应节严带上老花镜看着地图回想着南下的水道言道,“那陛下依然想故技重施,将敌船焚于港内?”
“阿里海牙也不是笨蛋,我们上次偷袭毁了他们近五百艘战船,他们定会严加防范,再用此法恐怕不灵了。”赵昺摇摇头道。
“那陛下是想击敌半渡?”应节严疑惑地道。
“海峡狭窄,稍有不慎他们便可偷渡成功,我们尽量不要冒险。我想将战场前移至此,先生以为如何?”赵昺在地图上一处点了点道。
“东洲岛?!”应节严低头看看道。
“对,敌南下水军出吴川水入海后,便进入东洲岛海域,这里有岛遮挡潮平浪小,正适于江船航行。但这里只有一进一出两条水道,只要我们卡住岛西便让他们无法进入雷州湾。而他们若是靠岸进港我们便可以火箭弹将他们摧毁。想要与我们拼命,我们正可集中兵力与其决战。只要将其重创,阿里海牙便只能望洋长叹!”赵昺说道。
“陛下如此安排甚好,如此便可避免琼州遭受兵火,避免民心动荡。”应节严叹道,也不仅心疼陛下,他要对付朝中乱局,还要思考破敌之策,真难为一个孩子了……(。)
第336章 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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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先发制人的战略,赵昺知道会过早的暴露琼州的实力,引来元军更大的报复行动。但是当前形势下他别无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赢得短暂的和平时期,从而使自己能积蓄力量,迎接敌军更为猛烈的进攻,守住根据地,即便朝廷这方面败落也不至于继续流浪。
“陛下,那朝廷这边如何布置?”应节严又问道。
“自从上次闹过一次后,他们有事都瞒着我,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明确的应敌之策,还幻想在广州站住脚。”赵昺苦笑着道。
“那督府军就不救了?”应节严皱皱眉问道。
“文宋瑞太过自傲,恶了张世杰,又对众臣所为多有摘指,以致无人替其张目。现在去其右相,转封国公便是明确拒绝其还朝,已然成为弃子了,可我又无力保他。”赵昺叹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
“唉,文宋瑞忠心为国,一力扶植朝廷,却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应节严叹道,“陛下真的救不了他吗?”
“不好说,我是有心无力。而文宋瑞行事太过激进,稍不合其意便痛加指责。其前时接到据其回朝的诏令后,写信给陆相发泄不满,说:天子幼冲、宰相(指陈宜中)遁荒,诏令皆出诸公之口,岂得以游词相拒。这等性情……唉!”赵昺摇头道,“若是其仍不改其性,即便回朝也只会再起波澜,使内斗不休,而我们琼州又是鞭长莫及,能否坚持下去只能看其造化了。”
“文宋瑞确实是性情中人,豪爽豁达,但忠肝义胆似铁,也颇具才干。确又如陛下所言,喜与其善恶为辨,以致屡屡以言犯禁,可陛下若得其臂助定能清除朝中积弊,一改沉闷、颓丧之风。”应节严见陛下对其并不感冒,又劝道。
“我明白先生之意,但大战将至,还是少生事端为宜。”赵昺十分清楚应节严的意思,其是想让自己借助文天祥入朝来改变朝中的势力格局,从而使自己赢得更多的话语权和参与权。但马群中突然来了只骆驼嚷嚷着这里不对,那里不妥,你们都要跟我似的一顿吃饱三天不饿,那马们还不得一起尥蹶子踹它。而文天祥在朝中势力薄弱,要想实施自己的治国理念必定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才能成功,可自己现在就是个摆设,若想亲政与发动一场政变无异,到时这边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张弘范已经到了,结果都不用想就能猜的到。
赵昺还知道有本事的人都自傲,而自傲的结果就是看谁都是笨蛋,只有自己是正确,大家都得听我的才能成功。他不排斥有本事的人当政,可却担心其在控制朝局后便独揽权力,这就等于刚刚干掉个权臣,转眼又培养出来一个。以他现在对文天祥的了解,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其即便尊皇崇道,彼时也难免看不上自己这个孩子,非得将他晒到一边继续当摆设。到了那时自己是再来次‘政变’,还是只能任其所为?
因而赵昺觉得现在让文天祥入朝不是时候,时机也不对。而其也需要再受些挫折和磨练,学会容忍,懂得小皇帝也是皇帝的道理才行。否则弄匹野马回来,自己都驾驭不了,那岂不是自寻烦恼。所以他还想等等看,其实不等也没办法,自己说了不算,一切还都得太后做主,但心中还是颇觉凄凉,一个为后世敬仰的忠臣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而陨落了吧,可如何保全其,赵昺暂时真的没有能力做到。
“嗯。”应节严点点头,他很快明白了陛下的苦衷和顾忌,但心中仍不免黯然。
“先生,可以暗中遣人以朕的名义试着与其联络,告诉他如事不可为可退往琼州以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赵昺十分能理解一个‘弃子’的苦闷和痛苦,看着同样心情沉重的应节严说道。
“也好。臣会把陛下的难处如实相告,希望其能体会到陛下的苦衷。”应节严想想也别无它法,琼州也面临着大战,根本派不出人去增援,只能给其点安慰和希望吧!
“好,你转告他一定要保住有用之身,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傻事。”赵昺又叮嘱了句道。
“唉,只是现在苦了陛下,想着如何对敌,还要时时防着自己人明枪暗箭,可臣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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