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试试?”虞东南其实就在好奇,这舞池里人挨人的,这乐趣到底在哪里?就他来说完全看不到这里面的乐趣。
“多大年纪,就想学人跳舞,快回家,少在这外面野了。”公园里戴着红袖章的大爷从阴影处冲出来,他盯这两人好久了。
叶梧桐和虞东南一愣,然后笑嘻嘻的撒腿就跑。这年月的人热情,同时还有一份对世事的责任感,还是学生就不能跳舞,碰上了,就得教育两句,人人有责。
“虞东南,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梧桐里的长街,路灯将人影拉的很长。
“混着呗,先照顾好我奶奶。”虞东南咧着嘴道。
混也是一种生活。
清晨,叶梧桐醒来,今天开学,爷爷已经烧好了早饭,奶奶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遛弯,春天是各种病痛易发的季节,尤其是奶奶的伤腿,老是酸痛。而一酸痛,奶奶的脾气就会变的不好,当然奶奶这脾气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昆曲的没落,前两天许团长来了,聊了一下现在昆曲的现状,八百壮士留守,而这其中能常常演戏的更是屈指可数,昆剧的路似乎已经看不到光明了,奶奶严重的失落了。
“你憋着这些干什么呢?全国都这样,时代就这样,又岂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爷爷边喂着绣眼鸟边唠叨着。
“哦,那大家都这么想那昆剧还有出路啊?”奶奶瞪着眼,发火了。
“行行行,那你就跟自个儿憋着呢。”爷爷好脾气的挥挥手。
“奶奶,妈要建酒楼,里面还要弄个戏台唱曲儿呢,到时候咱们也去唱,总能留下一些东西。”叶梧桐背着书包出来,看着奶奶在那里纠结着,便在奶奶耳边低语了句。
“真的?”奶奶问。
“真的!!”叶梧桐再点头。
奶奶的眼睛一亮,不过马上收了脸色,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遛她的弯了。奶奶哟,这面子就是放不下,叶梧桐摇摇头,背着书包出了后院。
前院,虞老太背着一只跨包,手里拿着茶杯站在廊下,虞东南从边上推出三轮车,先扶着虞老太坐了上去。
“东南,这是干啥去?”坐在门口的江姥爷问。
“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揽点活收点旧东西,我奶奶也想出去转转,看看她的菜地。”虞东南笑着道。
“嗯,也是。对了,东南啊,明天抽个空,跟我去买点材料,我和你邓大叔他们说好了,帮你把家里的柴棚再盖起来。”姥爷又道。
虞家出这样的事情,大院里的人肯定是要帮忙的,这是大院的传统。
“好。”虞东南点头,也没太客气,他年轻,重活多做点就是。
虞东南推着车出去,没一会儿便传来吆喝声:“收破烂咧,旧家具,破铜烂铁”
这便是虞东南混的生活。
叶梧桐想着刚重生时,这厮天天收牙膏皮,奇异的跟现在这一幕连接了起来。
“东南小子是太不容易了。”邓奶奶叹气。
叶梧桐这边想到了柴棚便又走上前冲着姥爷道:“姥爷,咱家柴棚也拆了重盖吧。”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柴棚,差点害了姥姥,这回正好有这机会,把柴棚重建成砖瓦的,前世拆迁是有规定的,90年以前自建房是算在面积之内的,90年以后不算在补偿之内。
“咱家的柴棚还挺好的,就是烧焦一点,修一下就成,不需要重盖。”姥爷道。
“我收的东西都摆不下了,再说了,我还想弄一个封闭式的暗房,柴棚里的暗房老漏光,容易造成底片曝光。”叶梧桐道。
最开始叶梧桐收老家具是为了昆曲的布景,当然也本着一些收藏的想法,重生的人,再家姥爷这边都是在建筑啊,家具啊这行业里转悠,收这些东西实在太容易了。而这些东西收起来也有瘾,一来二去的,这几年叶梧桐着实收了不少老家具,分不清年代,反正觉得不错就收,有些损坏的就让小舅舅修一修,如今家里两个柴棚都让她这些家具堆满了。
姥爷听不懂什么曝光的,不过外孙女想建,再加上建一间房子对于别的人来说也许是件麻烦事儿,但对于一建职工来说,那就是顺手的事情,于是道:“那成,就建吧。”
第一百零二章 小舅的坚持()
初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试,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悲愤的事情,而更悲愤的事情是老师的题出的还很偏,于是考试一结束,一个个对着答案,则更是狼嚎一片,一个寒假玩下来,大多数同学的成绩都有所下降,再看班主任黑沉黑沉的脸,大家心里一阵惴惴啊,初三下学期的日子可以预期了――肯定不好过。
宋明月这回也没考好。
“一个寒假,家里就没有安生过,我哪里有时间复习。”宋明月靠在走廊的廊杆,两只手用劲的拍着廊杆,悲愤的道。一个寒假她家里就没断过客人。
“我妈现在可牛了,跟叶梧桐她妈弄了那个山珍公司,都把山珍卖到国外去了,过年的时候,就在亲戚面前吹牛。如今亲戚里,谁不晓得我妈发财了,于是的一个个尽往我家里跑,随便送上三瓜两枣的,然后不是跟我妈借钱就是想让我妈介绍个工作。可我妈那还是跟着叶梧桐她妈混呢,到哪里介绍工作给别人?最起先也只能借一点钱,家里是有些钱,可也经不住我妈这么借啊,最后我妈也舍不得了,死活不借。嘿,那亲戚一个两个的又都没有好话了,把我爸气得在家里骂娘”
宋明月这牢骚发大了,这一段话出来都不带喘气的,把唱昆剧憋气的劲都拿出来了。
这会儿说完,这姑娘又颇有些感怀的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家那些亲戚就没一个是省心的,当初虞东南他爸在一建开车,经常从上海带货回来时候,那些亲戚不也是一个两个的往虞东南家跑,就指望着带些便宜货呢,那时候他们嘴里我桂芬姨多好呀,可没谁把我家放在眼里,在他们眼里我们家就卖菜的,那如今呢我桂芬姨跟虞东南他爸离婚,现在还在塑料厂那边摆早点摊子呢,虞东南现在还在收破烂,怎么就没见他们帮忙了?这都什么人哪?”
宋明月忿忿的道,夏丽跟姚桂芬是表亲。
邓倩倩听得直瞪眼,她家里的亲戚单位都还行,再加上暂时也没人做生意,各家经济条件差不多,遇上大事互相拆借倒是常有,但基本上过两天就还,好来好往的,倒是没有这些糟心事儿。
叶梧桐淡定的看着远处的操场,宋明月家这些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人情大抵都是这样。
这边宋明月深吸一口又道:“就这些还不算,我妈还闲的整事儿,她现在时髦的不得了,过年的时候,上身呢子短大衣,配上齐膝的呢子裙,里面穿着紧身羊毛裤,她还说广州那边的公关小姐都这么穿的。我爸笑她,广州那么热,谁还穿羊毛裤啊,结果我妈第二天就把羊毛裤脱了。这大冷的天,过年边还下雪呢,嘿,她就一双厚丝袜,一条裙子,穿着一又高跟的皮鞋,整的无比,然后重感冒了住院了,我又得在医院里侍侯她老人家,我寒假作业都没时间做,还是最后几天拿了邓倩倩抄的。”
宋明月一翻话说的是苦大仇深。
叶梧桐和邓倩倩听得哈哈大笑,夏丽阿姨有时候挺有趣的。其实这也是这时代刚刚富起来的人们一种炫富的心态。
跟后世的炫富比起来,这时候这种炫富心态直接而纯朴。
“宋明月,叶梧桐,邓倩倩,给,香蕉片。”这时眼镜抄着一大袋香蕉片过来。
“嘿,你哪弄的香蕉片来的?”宋明月抢过眼镜手里的香蕉片,变悲愤为食欲,先拿了几片塞嘴里,然后递给邓倩倩和叶梧桐,叶梧桐随便拿了一片放嘴里品味着。
“袁大头手里抢的。”眼镜朝着隔壁班的同学一撇嘴。
袁大头叫袁伟,是隔壁班的,因为头特别大,大家起个外号叫袁大头。
袁伟,叶梧桐和邓倩倩都认得,袁伟的爸爸就是梧桐大院后院袁家的老大,在机械厂上班,平常袁伟都住在机械厂里,偶尔来大院这边袁爷爷家来玩,大家也都见过面,不过认识归认识,却没什么交情,袁伟是机械厂的子弟,他们那搬子弟也挺抱团,平时大家一块儿玩跟叶梧桐这边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袁伟此时被他们班的同学包围着,正一脸得瑟着,正变声期,那公鸭嗓子听得有些刺耳。
“我跟你们说啊,我四叔现在在海南,这香蕉片就是他寄来的,我家还有几大包呢,你们尽管吃,吃完了我再让我四叔寄。哎哟,海南那边吃的东西贼多了,还不要钱”
袁家老四从去年底就去了海南,成为下海人中间的一员。
“胡说,除非自家种的,买的东西能不要钱?”一个同学不信的道。
“真的,我四叔写信来说的,别的不说,就说椰子吧,海南那边椰子树就种在马路边上,想吃椰子自己爬上树去的摘,打个洞就直接抱着喝,那椰子汁想喝多少有多少。”袁伟撇着头,一副看别人都没见识的表情。
“椰子汁我喝过,挺好喝的。”边上有同学流口水了。
“这东西在海南就不稀奇,我四叔在海南就住在光湖宾馆,光湖宾馆你们不晓得吧?我告诉你们那是海南最好的宾馆,人家外宾来了都住那里,每天吃的都是炒粉啊,加积鸭呀,还有这么大的龙虾和螃蟹,那螃蟹光蟹黄掏出来就有一大碗,每天都吃这个,我四叔吃了都懒的吃我四叔信上最后还说了,到了海南才觉得自己是真活着。”
“哟,那合着我们都是死的呀。”眼镜在很贫的回了一句,大家哈哈大笑。
“那照你四叔这么说,那海南可是神仙地儿,我要是考不取高中,我也去海南。”边上几个男生嚷嚷着。
就连这边邓倩倩和宋明月听得都意动。
“叶梧桐,你小舅不也去过南边嘛,是不是这样?”宋明月侧过脸来问。
“我小舅去的是蛇口不是海南。”叶梧桐回道,却是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叹气,袁家四叔在海南的日子只怕没有袁伟所说的那么风光。
别的不说,光湖宾馆她前世是听朋友说过的,那里面最多房间是地下室,就跟前世出名的地下出租屋一样,又哪是什么海南最好的宾馆?
由此,别的东西也就不足信了。
尤其是袁伟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四叔在信里说,到了海南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这话只怕才是他四叔的心声。
只有在极困难和极因惑的时候,人才有这种强烈感受。
袁四叔写这样的信大体也就是报喜不报忧,又或者是为了面子,不想让人们知道他过的不好。
前世,十万人才下海南,真正能搏出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大多数人扑腾着扑腾着也就沉了,通往梦想的路是布满荆棘的。
想着,叶梧桐又想起了小舅,小舅又碰上了他人生的一道关卡,也不晓得这回这一关他能不能闯过?
傍晚,晚霞满天。
'普天乐':这些时把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时憔悴了,不因他福分难销,可甚的红颜易老?
叶梧桐站在梧桐树下,唱着牡丹亭里的写真一折。
前院,虞东南正在拌着水泥,这回修柴火棚,江家姥爷打算在顶上修水泥平台,这样更好晒东西。一边邓家,袁家等人也站在边上闲聊着,打算等江家和虞家弄好,他们也动手修一下,砌这样一间屋子,可以直接住人。
现在房子紧张的,家家都难。尤其是袁家,袁老四也还没有结婚,袁老头打算直接盖个两层,可以当新房。
众人正闲聊着。
叶白慧提着一只大大的行礼包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是姑姑从深圳回来了。
此时,叶白慧进了院子后,却是将大大的行礼包往地上一放,冲着江家门口就吼:“江寄海,你给我出来。”
“哟,白慧,这是咋啦,寄海不是跟你一道去了深圳了吗?”姥姥从屋里出来,看着叶白慧却是有些疑惑的道。
“他前几天就回来了,让他出来。”叶白慧气愤的道,随后看着江家人完全不知情的表情,不由的一皱眉头:“怎么,他没回家啊?”
“没啊”姥姥一拍大腿:“哎哟,这死小子又不知道在整什么了,这些日子家里没看到人哪?”
姥姥说着,又扬声叶梧桐:“桐桐,你看你小舅了吗?”
“没见着啊。”叶梧桐回道,也觉奇怪了,小舅前几天就回来了?可这完全不见人啊。
“混球,肯定在公司里。”叶白慧低咒一声,一手用劲的拎起行礼包,直冲后院。将行礼往屋里一丢:“爸,妈,我出去一下。”
“唉唉唉,白慧,你怎么回事啊?这回来,人没进家门就跑人家门口去吼,进了家,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又往外跑,你把这家当什么了?”奶奶立在门边,沉着一张脸气冲冲的道。
“妈有事儿,急事儿我回来在跟你说。”叶白慧急道,转身就走。
“姑,等等我,我也去。”叶梧桐撒腿跟着。
“你去也好,帮我劝着你舅。”叶白慧道,推着停在梧桐树下的自行车出了大院,叶白慧骑上自行车,叶梧桐跳在自行车后坐,随后自行车风也似的跑了起来。
“嘿,这两个,气死我了。”奶奶用劲的点着拐杖。
“行了,随她,白慧你也不是不晓得,她那性子稳重的很,若不是很急的事儿不会这样。”爷爷劝道。
“再急的事情也不能这样啊,这叫大院里的人怎么看啊,还道我苗秀英的女儿没人要了,巴巴的去贴他江家。”奶奶道,虽说大院里大家都知道这江寄海和叶白慧有些意思,但一直没挑明,再加上两家的关系,大家也就背后说说闲话。
可如今,白慧这一回来,一个大姑娘的连家都没进就在人门口吼着,叫她那心实在堵的慌。
“哎哟,你又拧上了,白慧今年二十九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这样啊。”爷爷劝道。
“你以为我就不考虑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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