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了。
不过这两天下雪。工期往后移了一点。
这样的情形,对于小舅来说更便利,更易于操作,但同样的责任更大。
“得咧。咱做事从来没想让别人担过,我就认准一个理儿,值不值得做,值得做,咱就甩开膀子干,我跟你说啊。这自古以来能干大事儿的都是敢干胆大的。没有泼天之胆啊,搅不动天地风云。”小舅咧着嘴。
小姑姑翻了翻白眼,江寄海这扯的,国家主席都没他能奈。也晓得江寄海是属牛的,认准的事儿就非得趟一趟。转身就走了。
小舅咧着嘴笑。
“爸,我这还有一瓶红酒呢,是华侨赠送的礼品,给你开了尝尝。”小姑姑这时又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
“别开了,我喝不惯那酒。”爷爷道。
小舅这时过来,帮爷爷和邓爷爷把老酒满上。
“这随着改革开放的,一个个都迷上洋玩意儿,依我看,那些个洋玩意儿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的东西,别的不说,就说这酒,这酒文化外国哪里能跟咱们比。”
小舅说着就又说开了:“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诗中的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醒还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瞅瞅这样的诗,这样的意境。”
“那是”爷爷和邓爷爷两个深以为然。
“得,我这马屁拍马脚上了。”小姑姑没好气,揣着酒回屋了。
叶梧桐同邓倩倩趴在一边的窗台上从偷笑。她觉得小舅是越活越回去了,象那些中二少年,我心里喜欢你,于是我就跟你作对,扯你小辫子。
说起来,前世叶梧桐很少去听这些老人的闲谈,但今世,叶梧桐喜欢,每每听着都能品出一些韵味来。
就在这时,小宇同虞小虎两人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大院。
“哎哟,慢点慢点,这雪还没化呢,地上滑。”虞老太戴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纳鞋底,这会儿忙不叠的道。
“有人大老板来了,一水儿的小车都停在路口,说是要去凤凰祠祭祖。”小宇在院中咋咋唬唬。
“哟,看看去,能到凤凰祠祭祖的只有凤家人,凤家人子孙可是多年没看见过了。”大院人都好奇怪,于是一窝蜂走到了大院门口。
阿春婆倒是凤家人,但是老规矩女人不进祠堂。
此时梧桐里的路口也是挤满了人,路口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约七十岁左右,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是国字脸,浓眉毛,两个中年男子是一身笔挺的西装,白发老者一身唐装。三人站在路口,均脸色肃穆。
老人当先,原来手上的拐都交给了别人,老人先冲着青石长街长长的揖礼。然后又朝着两边的梧桐树拱手,待得做完这些,身后的两名中年人有样学样的做了一遍。
然后老人迈步,三人成品字形走在梧桐里的小街上,那脸上的表情如同朝圣。
走了长长一段梧桐里。三人就进了凤凰祠,凤凰祠大堂的中间就是一张凤凰图,凤凰图的两边是历代凤氏子弟的画像。画像下是一个个的灵位。
灵位前是一排香炉。
三人顶礼膜拜,然后上香。
“这是凤氏哪一支的?”叶梧桐听得别人问邓妈妈,邓妈妈是街道的,华侨过来祭祖,一些程序得街道上配合。
“从他们递给我们的祖谱来看应该是海南的一支。”邓妈妈道。
叶梧桐听着,凤家的族谱如今就呈列在博物馆里,海南的这支凤氏据说是当年犯了法被流配海南的,没想到最先回来祭祖的居然是海南这一支。
那三人祭完了祖。老者又在街边的一株凤凰树下抓了一把土,然后剪了一根梧桐树枝,老人热泪盈眶的抱着这两样东西,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小车,离开了梧桐里。
他们离开了,话题却留给了梧桐里,大院中的人随便拎起一个都是能侃的,从凤家人说到南明,又从南明说到李香君,说到陈圆圆。扯到了整个中国的文人,最后扯到了中国人的寻根文化。
今年,随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火起来的还有故乡的云,再加上前几年流行的我的中国心就组成了八十年代特有的一种文化。寻根文化。
或许说,这种文化不是八十年代特有,它一直根值于人们的心中,只是八十年代刚刚开放,中国同世界才有了交流,这种寻根文化就一下子爆发了。
许多人不明白。一个从未在当地出生,也未在当地成长的,为什么会对几百年前老祖宗生活的地方有着这样的虔诚。
“这人是以血脉传承的,这血脉不管传了多少代,它永远记着祖辈们举着火把从荒原里走出来,披荆斩棘,开拓了后世子弟生存的基业。一个人不管它飘泊在何方,祖先,故乡,都是他生活中最温情的情结,只要他的血脉传承着,这种情结便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然后一代又一代人寻着根,找着了根,那心就踏实了。”
爷爷颇有些感叹道,背负着手回到了后院。
叶梧桐想起出家人的三皈依之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叶梧桐觉得这或许是另一种皈依,皈依祖。
这种寻根也就是寻找一个安放心灵的地方,人出身于母胎,自此有了心灵,幼小的稚儿都知道,母亲的怀抱是最温馨也是最能令人心魂所安之地,而祖先之地就是每个人想要安放灵之地,这也许就是生命中的归源。
所以小舅舅格外迷恋这梧桐里,叶梧桐觉得,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梧桐里的梧桐树都会在梦里一直随着她。
“奶奶唉,走了。”叶梧桐扶着奶奶,奶奶以前从不看热闹,但自从病了之后,那也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跟老小孩似的。
奶奶痴痴的望着凤凰祠屋檐上挂着的凤凰的瓦当。
“奶奶,天冷,回去喽。”
回到后院,奶奶似乎有些疲泛了,整个人窝藤椅里面闭目养神。
小碳炉的火还着着,叶梧桐弄了几个红薯在里面煨着。
爷爷今天的酒性似乎起来了,傍晚时才跟邓爷爷喝了一顿酒,夜里的时候又拿了老酒倒在壶里,放在小碳炉上温着,一边的两个碟子,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爷爷就着花生米咪着酒。
爷爷今天的情绪似乎很兴奋,那谈性就起,跟叶梧桐说了许多当年他在上海读书,以及跟奶奶相识事情。
只是在说起老家的时候,爷爷的神情有一种悠然神往,跟白天来祭祖的那个老头很像。
“爷爷就记得老家是河南的,至于具体哪地儿都不知道了,我出来的时候小,当年哪河南那边是连年灾害啊,你太爷爷太奶奶带着我一路逃荒。路上,你太爷爷病死了,你太奶奶能熬一点,把我送到上海找着你太叔爷之后一病不起也走了”说到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倒没有什么太多的悲伤,有的只是念想。
爷爷自小就在上海长大。
“那爷爷是跟着太叔爷长大的吗?”微微的碳火,映着还未消融的雪,显得格外的温馨。
“可不是,你太叔叔打了一辈子光棍,走的时候是我给他送终的。”爷爷感叹的道。
太叔爷走后,爷爷是一个人了,想来看着今天那祭祖的情形,自也是别样感受。
“太叔爷是干什么的呢?”
“你太叔爷了啊是个浪荡子,不过你太叔爷聪明,他在一家菜场看仓库,他呀特喜欢打马吊,就是手气一直都不怎么好,老是输。我那时候对于太叔爷可瞧不上了,他输了呢老是打我,那打的可狠了,还说我是丧门星。不过,偶尔也会赢,赢了呢,也会给我两个钱儿,让我吃红。你太叔爷说啊,这赢了钱若不让人吃红,以后就是输了当裤子”爷爷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嘴里虽然说瞧不上太叔爷,但那神情完全是两回事。
“那时候啊,赢了钱你太叔爷就会半夜起来数钱,数饿了呢,你太叔爷的床头上面啊会吊一只篮子,里面常会放出吃的,那时候家家日子都难,总是吃不饱,爷爷会半夜饿醒,醒了之后了,爷爷也不吱声,就是抱着肚子卷成一团,然后用劲的吞着口水,咕噜咕噜,你太叔爷听到了,会用脚指夹着油面饼从他那头递到我这头来”
“用脚指夹着呀那能吃吗”叶梧桐咋舌。
“哼,怎么不能吃?是现大家生活好了,这样不好吃,那样不能吃的。那年月,有油面饼,甭管是用脚夹的还是怎么的,那吃的都特满足,吃饱了,身子就暖洋洋的了,然后一觉到天亮,那滋味呀,别提多舒服了只可惜啊,你太叔爷没享到我一天的福啊。”
太叔爷于一九四六年去世,死时也不过四十岁。
“哔剥”碳炉里爆出一阵火花,然后一股红薯的香味便浓浓的散发了出来。红薯烤好了,爷爷拿火钳子从碳炉里夹出红薯,皮已经烤焦了,轻轻的撕开皮,香甜的味道更浓了。
“奶奶,吃红薯。”叶梧桐掰了一块红薯给奶奶,奶奶就跟没听见似的,坐在那里,整张脸特别的沉静,眼神也很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夜,叶梧桐做了个梦,梦里就梦见太叔爷拿着脚夹着油面饼递给她吃,而还她吃的津津有味,醒来后人都傻了,赶紧把梦里的情形都忘掉。
第二天早上起来,叶梧桐洗好脸,又喊了会儿嗓子,本来这个时候奶奶应该出来了,会仔细的听她吊嗓子,可今天奶奶还没有出来。
“爷爷,奶奶起床了没?”叶梧桐问爷爷。
“没,我刚才叫了她,还在睡呢。”爷爷道。
“我去看看。”叶梧桐说着,便进了奶奶的房子,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四千大章,下午无更了,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忙,等忙过这阵子,若是感觉还可以,尽量给大家补上。拱手,还是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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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想家了()
叶奶奶不见了。这一下子整个大院都闹腾了起来,大家都帮忙找,可大院里,以及大院周边的人家都问遍了,众人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叶奶奶。
“哦,我去菜地的时候,好象看到叶家老姐妹往凤凰祠那边走。”梧桐里路口,叶梧桐遇到了刚从河边回来的虞老太。虞老太拿着个草耙子,手里一只竹篮子,里面是一篮子的青菜,青菜下面还能看到萝卜。
乡下来的老阿婆,对于城里的生活其时有着很多的不习惯,虞老太一来,看着院中的土地,就想挖它一块种菜,又想圈一块地方养鸡,院中这里七八户人住在一起,要是又种菜又养鸡的,那大家的日子就甭过安生。
自然不能让她挖地养鸡。
虞老太并未气馁,虽然在城市里没有这个条件,但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虞老太骨子里一直秉承着农村的生活习惯。
白马河边有许多浅滩,每年涨水的时候,那地方就会被淹没,一到水退,便露出沙和淤泥的浅滩地,时间久了便会长满各种各样的杂草,虞老太花了几天的功夫在河边的浅滩地上,就挖出了两块地,全种上了冬青菜和萝卜。
到得现在,青菜萝卜都已经收获几岔了。
冬天的青菜经过霜雪之后,只要一过油就立刻会熟烂,吃到嘴里还带着一种特有的甜味。
虞老太自己吃不完,每回割菜回来会给院中几户送上几颗青菜或者两个萝卜,不是值钱的东西,但一来二去的,虞老太以她独有的方式融入了大院的生活。
从虞老太的身上,叶梧桐看到了生命的独特性和适应性。
此刻叶梧桐听着虞老太这么说,道了声谢叶梧桐便飞也似的朝凤凰祠去。
凤凰祠看门的老头就是小舅嘴里很多年前,那个拿着红樱枪挡住土匪洗劫的老头,姓曹,叫曹武。他弓着背颠着脚步,而且只有一条胳膊,另外那条胳膊据说当年被土匪给砍掉了。
“曹爷爷,我奶奶来过吗?”叶梧桐问。
听到叶梧桐的问话。曹武只是咳了声,转身带着叶梧桐进门:“一大早就在门口站着呢,我开了门,她就进来了,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后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候。”
曹武指着凤凰祠大堂前面天井处那一块大青板石板。
叶梧桐望去,就看到奶奶坐在那大青石板上,石板的面前就是一眼水井,砌着高高的井台,井两边就是两株老梧桐树,据说有着两百年的历史了。
奶奶坐在那里,眼神透过天井落在大堂上,似乎是在看挂在墙上的画像,又似乎在看着灵位。更好象在看那香炉上的袅袅香烟。
香烟随风飘散,闻入鼻间,带着一股悠远的味道。
找着了奶奶,叶梧桐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在奶奶跟前弯着腰问:“奶奶唉,在看什么呢?”
奶奶不动也不回声,继续看着。
“回家了啊,家里人找你都找疯了,爷爷和姑姑都急死了。”叶梧桐继续哄着。
“回家了?”奶奶好一会儿转过脸问。
“嗯。回家了。”叶梧桐点好。
“好,回家了。”奶奶笑眯眯的点头。
不知为什么,叶梧桐有一种感觉,似乎奶奶嘴里说的回家跟她说的回家是不一样的。
叶梧桐扶着奶奶往梧桐大院走。
叶奶奶找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该上班了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遛弯的遛弯。
叶梧桐今年已经初三了,上学期也已近期末,下学期就面临着中考。
每个年级的一班都是重点班。再加上面临中考,这学习气氛越来越浓。
“叶梧桐,把你的习题册给我抄一下。”刚进校门口,就碰上了赵蕾,外号“小兄弟”。这年月伙伴儿们喜欢用电视剧里的人物给人起外号
自从萍踪侠影热播后,赵蕾凭着她靓丽的外表,以及名字也叫蕾这两点一举夺得“小兄弟”的外号。
此时赵蕾亲热的巴着叶梧桐的肩,笑嘻嘻的。
叶梧桐把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