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处置,只要死不了就好。”
顾倾歌这番话说的语气淡淡,却听得辛海一愣。
他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便低声道:“是。”
顾倾歌又扫了那男子一眼,他浑身脏污,一动不动的躺在泥土地上,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机。
顾倾歌眸色浅淡,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顾汐华,我们拭目以待,今生,严拓选择的会是谁。
※※※
顾倾歌带着暖苏和曼瑶回到白相寺的时候,许氏等人还没有出来,顾倾歌便走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等待。
石凳之间有个石桌,石桌上面正摆着一副棋局,此时双方正展开拉锯战,呈现焦灼状态。
顾倾歌捏起一枚白子,果断的落下,然后又捏起一枚黑子紧随其上。
越下顾倾歌的速度越慢,思考的时间越长,再拿起白子的时候,看着棋盘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年轻僧人的声音:“施主,师傅正在讲禅,怕是要劳烦您稍等片刻了。”
“无妨,我正好想见识下大师新创的棋局。”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温润雅致,如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而这种温润中又带着勾翘的颤音和磁性,听的人心里一酥,忍不住的便在心头回味了一遍。
只是。。。。。。
顾倾歌欲往下的落的手一顿,微微皱了眉。
他口中说的难道是她现在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棋局?
顾倾歌往声音的来处望去,那男子正好抬眼看过来,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织。
顾倾歌只觉得心头一震,第一次失了神。
男子身材修长,一件桑青流缎云纹锦衣完美的勾勒出他修长利落的线条,腰上配同色锦带,悬云纹暖玉,远远望去真是仙人之姿。
而他的发被简单却成色极好的玉簪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头下,是一双润色的眸子,他的眼眸极好看,在阳光下流转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细碎而闪亮。
男子见到顾倾歌明显也楞了一下,而后弯了弯唇,有礼的点了点头。
顾倾歌也勾了勾唇,而后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上。
当她正拿着一枚黑子思考的时候,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枚黑子,缓缓的落在棋盘上的某点。
顾倾歌一愣,抬眸望了一眼,见是刚刚的那个男子,便不再多看,而是转手拿起白子,下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男子只是顿了一下,便拿起黑子和她对弈起来。
清风拂过,带动嫩叶“沙沙”的声响,叶缝中透出下来细碎的阳光正好落在顾倾歌的睫毛上,她微微眨动了下眼睛,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投落的暗影也遮不住她眼底琉璃的光彩。
秦安瑾抬眸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却不想正对上顾倾歌投来的浅淡目光。
那目光虽然淡然的让人看不出情绪,但秦安瑾莫名的,心里一紧。
他微微垂下眼眸,看向棋盘,声音依旧温润如春,“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顾倾歌看了一眼棋盘,原来是刚刚秦安瑾失神的那一秒,顾倾歌的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
而之前,双方皆是各自为政,焦灼着的。
只一子,便定了输赢。
顾倾歌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秦安瑾一眼,那眼神中的通透让秦安瑾微微有些尴尬。
其实单论棋艺来说,两人是不相上下的,但是秦安瑾刚刚明显失神,顾倾歌便占了上风。
可以说,秦安瑾不是棋艺上输给了顾倾歌,而是在心境上输了。
秦安瑾启唇,想说什么,却不料远方有人叫了一声:“歌儿。”
歌儿?
这个名字。。。。。。
秦安瑾看向对面的顾倾歌,只见她听到声音,看了声源的方向一眼,便站起身对着秦安瑾微微抚身,便有条不紊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妇身边,笑着说了什么,然后那贵妇看了他的方向一眼,便跟着随后而来的两名贵妇人一起离开。
秦安瑾目送顾倾歌离开之后,垂眸看向石桌上的棋局,目光骤然幽深。
歌儿?
他记得,上次周姨说新收了一个徒弟叫顾倾歌,还亲昵的叫她歌儿,莫非,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若是的话,倒真是与传闻中有些差别呢。
秦安瑾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一旁侍候的桑易和程信面面相觑,一脸惊诧。
上次世子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好像是整垮了二少爷的时候吧。
程信的性格比较单纯,直接开口道:“世子,您不会是输了棋局心里不服气,想要整蛊这位小姐吧?”
桑易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直接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看他。
秦安瑾似笑非笑的看了程信一眼,“我是这么输不起的人么?”
程信憨笑着抓了抓后脑勺,“您自然不是,但是您这么笑的。。。。。。实在是让奴才心里发慌啊。”
秦安瑾没说话,又低头看向石桌上的棋局,留下程信在一旁抓耳饶腮。
见秦安瑾不理自己,程信便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桑易。
桑易有些受不了他那楚楚可怜的目光,便将人拉的离秦安瑾远些,在他耳边低喃道:“你什么时候见到世子对一个姑娘这么和善?”
程信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一般的女子世子连个眼神都懒得甩过去,而和关系一向亲厚的表小姐寄瑶郡主好像也是隔了一层似的。
程信恍然大悟的张大了嘴,却被桑易一把捂住,只留下不敢置信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桑易。
桑易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秦安瑾,在程信点了点头之后,才放开了他。
程信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低声道:“不会吧。”
桑易笑的意味深长,“你等着看吧。”
而话题中心的秦安瑾依旧垂眸看着石桌上的棋盘,直到一个和善的声音响起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来,你是遇到对手了。”
050 救赎()
秦安瑾抬眸看向石桌对面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只是微微勾了勾唇,却并没有行礼。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是属于失礼了,但是老和尚却见怪不怪,显然这一幕并不是第一次了。
这老和尚便是讲禅结束的宝象大师。
宝象先是看了棋盘许久,才意味深长的道:“看来,是你的心乱了。”
若不是心乱了,这盘棋局如何会以是这样的胜利之姿?
秦安瑾收回看向棋盘上的目光,目光依旧温润如春玉,语气却凉薄如隆冬:“红尘中人,如何能初心不移,稳如磐石?”
这是种很矛盾的结合体,却奇异的,让听到的人,心中莫名引起的一阵颤动。
宝象慈爱的笑了笑,“安瑾,心之所在,便是初心。”
秦安瑾略带讽刺扬了扬唇角,“你叫我来,便是说这个?”
宝象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语焉不详的道:“她出现了。”
秦安瑾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宝象话中的意思,他讽刺一般笑道:“所以呢?”
宝象缓缓叹了口气,“安瑾,只有她能救赎你。”
“我不需要。”秦安瑾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黑子把玩着,“即便如你所说,我也不在乎。”
“安瑾,你现在可能不会感受的到十世孤苦的感觉,但是既然是命中注定,必有他存在的必要,并不是如你所说不需要便真的能不要的。”
宝象顿了片刻,见秦安瑾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这是你母亲的要求。”
秦安瑾瞳孔一缩,捏着黑子的手指尖微微发白。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宝象大师,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我母亲?”
“是啊。”宝象长舒了一口气,语带伤感道:“当年我受她恩惠,必定是要涌泉相报的,可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化解你的十世孤苦。”
秦安瑾的唇线显得有些僵硬,一向温润的眸子变得波涛汹涌,良久,他开口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这是秦安瑾第一次和宝象说起他的母亲,也是第一次问起他的母亲。
宝象扫了一眼他隐在石桌下的腰间,有些伤感道:“话并没有留下,只是临去前,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将云纹暖玉系在你的手腕上。”
秦安瑾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云纹暖玉,心头弥漫起一股涩然。
云纹暖玉是传世宝物,据说是前朝司国的始皇帝派了五千兵马从最西边的地底历时三年才开采出来的,原石只有两个手掌大,却触手温热,最能强健体魄。
原石开采出来之后,司国始皇帝便将该原石做成玉镯和腰佩,一代代传了下来。
然而司国灭亡,承国建立之后,玉镯莫名失踪,只剩下腰佩,并且在秦安瑾母亲手上,而腰佩也在她临终前送给了刚出生的秦安瑾,而秦安瑾也是一直随身携带着。
沉默良久,秦安瑾才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涩意,语气却变得认真,“那个人,是谁?”
宝象欣慰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吐出三个字:“顾倾歌。”
秦安瑾一直紧紧捏着的黑子倏地化为粉末,他诧异的抬头,在看到宝象的眼神后眸色变得有些复杂,“顾。。。。。。倾歌?”
宝象点点头,“我已经打听过了,忠勇侯府的嫡长女,许国公府的表小姐,武将世家。”
他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棋盘和化成粉末的黑子,饱含深意的道:“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
秦安瑾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微垂的眸子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宝象略带狡黠的笑了笑,“上天注定,名副其实。”
秦安瑾看了他一眼,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锦袍,“你说的我知道了。”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宝象,之后便起步离开。
宝象注视着秦安瑾的离去,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眼中渐渐空茫,他望着远方蔚蓝的天空,久久无语。
※※※
顾倾歌和许氏等人一起坐车离开,许氏来时是被陈氏拉着上了她们的马车的,这次也不例外。
姑嫂之间久久未见,有些体己话要说也是很正常的,何况许家人员之间的关系一向和睦。
顾倾歌和暖苏、曼瑶单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暖苏经过之前的事情性子已经收敛了起来,此时心中虽然有疑惑,却也没有问出来。
而顾倾歌此时想的却是刚刚在白相寺中和他对弈的男子。
那男子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曼瑶看着顾倾歌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睛转了转,忽然开口道:“小姐,刚刚在白相寺和您对弈的是不是荣亲王府的世子爷啊?”
顾倾歌这才想起来,可不就是荣亲王府的世子秦安瑾么!
她看了一眼正在等她回答的曼瑶,笑骂道:“鬼灵精。”
曼瑶抿唇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接话,任由顾倾歌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荣亲王府的世子爷?
其实,即便是拥有前世的记忆,顾倾歌对秦安瑾这个人也并不熟悉,隐约记得曾在皇宫中见过一次,具体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前世秦安瑾便少有才名,学龄时便被元帝特赐与皇子一同学习,而他才名虽力压皇子之上,却从不与其中任一皇子交好,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因而也并没有引起其他皇子的忌惮。
只是后来,顾倾歌记得元帝似乎很宠爱秦安瑾,这种宠爱远胜于对皇子的父爱,而秦安瑾又不知为何与霖王秦世玄交好,这才被皇子暗地里打压。
秦景文登基后,荣亲王暴毙,霖王被流放,而失去元帝庇佑的秦安瑾一夕之间退去锦衣,还在服丧期间便突染恶疾而亡。
顾倾歌之所以记得这么一个人,还是因为初见他时他的风采,那时的秦安瑾并不像今日这般温润,总是冷面不语,看上去很难相处的模样,可是他周身的风华却是让女子脸红尖叫的。
如今的秦安瑾虽然看上去温润有礼,顾倾歌却觉得,好像比上一世更加难以相处、捉摸不透了。
不过他是什么样子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顾倾歌只是想了一会儿便没有再想下去。
而盘恒在她心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严拓。
051 赤云()
严拓如今已经救下来,那么,也要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如此才不费她的一番辛劳。
顾倾歌对严拓并没有恨意,虽说因为他,她才会身亡,但是对于顾倾歌而言,那是一种解脱,而她记得,她曾看见严拓眼中的不忍和愧疚。
就为了这一点,她也要救下他,不过她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做好事不留名,让顾汐华钻了空子,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严拓的面前,告诉他,是我救了你。
至于去留,她给他选择的机会。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暖苏挑帘看向窗外,喃喃道:“不知道辛嬷嬷现在在做什么。”
暖苏是辛嬷嬷看着长大的,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而如今,辛嬷嬷不在,倒是有些想念了。
顾倾歌勾了勾唇,并没有说话。
这次回到许家,顾倾歌只带了暖苏,至于辛嬷嬷和如萱则被她留在府中。
至于原因,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顾倾歌顺手挑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山路两边俱是新冒出嫩叶的高大树木,入眼皆是一片新绿,呼吸之间也都是初春清新的气息。
忽的,一阵马蹄声传来,顾倾歌转目望去,就见两名身穿锦衣的男子正从马上下来,其中为首的男子先是仰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山脉,而后便大步走过来。
山路虽然崎岖颠簸,却并不难行陡峭,因此马车或者马匹是完全有能力能上山的,顾倾歌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被拴在原地的马匹。
那两匹马俱是高大壮实,棕毛乌黑亮泽,马首高昂,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四下扫视着,额前一巴掌大的赤色鬃毛很是抢眼。
赤骊马!
顾倾歌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目光紧紧的黏在前方的黑马身上。
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