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姨娘却是一个例外。
前世,顾倾歌便没有听说过柳姨娘被王氏欺压的消息,而风流的顾建斌每月却总是会在她那里歇个几日,王氏也丝毫没有什么反应,如此便可见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与世无争、楚楚佳人。
听闻,顾建斌最爱的便是柳姨娘的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而这双小手也替顾建斌绣了许多的荷包、衣裳,当然王氏那里也是不曾落下,并且得到了一致的称赞。
所以,在前世,柳姨娘一直顺风顺水的,只是到了后来。。。。。。
顾倾歌微微眯了眯眼,魅惑的桃花眼瞬间显得迷离,眼中似有一个深深地漩涡不断旋转着,吸纳眼前的可视物。
柳姨娘在对面看着,心中一跳,差点要醉在这一汪桃花潭水里。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笑道:“承蒙大小姐不弃,这是妾身的荣幸。”
“如此,倾歌在此先谢过柳姨娘了。”顾倾歌微微行礼,丝毫没有身为嫡长女的傲气,反而面色温婉,笑容得体,显得平易近人。
然而柳姨娘哪里敢真的受她这一礼?
柳姨娘急忙侧过身,避开了顾倾歌的行礼,“大小姐折煞妾身了,妾身承受不起。”
顾倾歌直起身,并未就这个问题深究,而是缓声道:“柳姨娘不是要去祖母那里么?都怪倾歌,因为自己的小事耽误了柳姨娘,柳姨娘快些去吧,免得祖母挂心。”
柳姨娘侧身让开道路,施礼请顾倾歌先过去:“请大小姐先行。”
顾倾歌缓步和柳姨娘擦肩而过,嘴角扬起的笑意不曾削减一分。
柳姨娘一直直视顾倾歌离去的背影,直到顾倾歌的身影渐渐消失才收回视线。
她抬头望了望天,微微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贴身丫鬟冬雪有些疑惑的看着柳姨娘,问道:“姨娘,您这叹气是为了哪般?”
柳姨娘神色难辨,只眼中的暗影越来越浓重,“原以为不过是小女孩家家的,却是我想差了。”
冬雪仿佛明白,却仿佛不明白,她想了想才道:“毕竟是侯府,哪有全然是小女孩的?”
柳姨娘一愣,随即苦笑道:“也是,王侯将相府第,莫过于是。”
她对着身后的冬雪一示意,“走吧,再晚恐怕太夫人就要责罚了。”
冬雪想起赵氏折磨人的手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快步跟上柳姨娘的脚步朝着春晖园走去。
到了春晖园,只听得里面得意的大笑声。
柳姨娘和冬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让丫鬟禀报了之后才进去主屋。
刚走进正厅,柳姨娘就望见赵氏那来不及尽数收回的笑纹和略带水光的眼睛。
柳姨娘微微低头,仿若未曾注意到这一切,端庄的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的道:“妾身给太夫人请安。”
赵氏满意的看着给自己行礼的柳姨娘,觉得今日浑身舒坦,当真是春日到了。
赵氏并没有让柳姨娘起身,而是就势问道:“怎么今日这个时辰才来?”
赵氏没有让她起身,柳姨娘自然不敢起来,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动作道:“回太夫人,妾身路上遇到了大小姐,因此耽误了些时辰。”
赵氏闻言神色立即端正,“你们可是说了什么?”
“回太夫人,大小姐不知从何处听闻妾身女红尚可,想要和妾身讨教一二,妾身不敢回绝,却知自己手艺平平,不及太夫人,因此也不敢应下,两相为难之下,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柳姨娘这话说的很有技巧,先是摆低了自己,抬高赵氏,又间接表示自己和顾倾歌并没有私交。
这话对于一般世家主母或许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对于赵氏,却是立竿见影的。
而柳姨娘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和顾倾歌谈话的地方离赵氏的春晖园并不远,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并汇报给赵氏,那还不如她自己如实回复。
这样既可使得赵氏不产生怀疑,也为之后和顾倾歌的见面铺条路。
只是,这种如实的回复,还需细细斟酌。
赵氏闻言果然是很满意柳姨娘的回答,看着她的眼神都和煦了不少。
赵氏端起手边的瓷杯,撇了撇茶末,微抿了一口,这才复又看向柳姨娘。
她似乎是才发现柳姨娘还维持着行礼的动作,有些惊讶道:“你这这孩子也忒实诚了些,我忘记让你起身你怎么就不会和我说一声呢?快些起来,瞧那身子都发颤了。”
赵氏状似担忧的转头,对着身边的西春道:“还不快扶柳姨娘坐下?”
西春连忙扶着柳姨娘,走到赵氏下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直到真正坐下来,柳姨娘才微微舒了口气,可也正是这放松,是的她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的力道。
柳姨娘微微偏头,看到上首的赵氏一脸的春风得意,心中不由讽刺的一哂。
别说赵氏这般敷衍的话她信不信,就是她这句话里字字都是漏洞,句句都是敷衍,她都不屑去揪着。
恐怕也只有赵氏这样的人才会想得出这样的话来装腔作势了吧。
柳姨娘垂下眼睫,遮住眼里浮现的暗沉。
而上座的赵氏却还是满心欢喜的道:“既然倾歌让你指点一二你便如她所愿吧,也可以增进增进你们俩的情谊,与你与她都是有利无害的。”
柳姨娘闻言惊的差点跳起来,这赵氏不说则已,一说就吓掉人的半条命哇!
让忠勇侯府的嫡长女来和她一个四房的小妾增进感情,说出去先不说顾倾歌的反应,就是许氏听到了风声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这不是明晃着在说顾倾歌和她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么?
这难道不是在明晃晃的打顾倾歌的脸?!
想到此处,柳姨娘几乎是立刻接口道:“妾身何德何能能指点大小姐?只要大小姐不嫌弃妾身技艺粗鄙,妾身自当倾尽全力。”
赵氏笑的脸上的褶子几乎都要堆积在一起,“那便好,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赵氏今日如愿的让病中的顾倾歌修习女红,又借机将她贬低和柳姨娘一个层次,心情大好,挥挥手示意柳姨娘退下,自己要和南绣、西春好好乐呵乐呵去了。
柳姨娘顺从的起身行礼退下,行动间弱柳扶风,似乎全身都已不再酸痛了。
025 怒火()
顾倾歌回到倾城居,坐在镜前仔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早上因着要去赵氏那里,顾倾歌并没有过多留意自己的容貌,而是任由暖苏随意梳了一个发髻,簪上一直普通的玉簪只扫了一眼就出了门。
前世顾倾歌我行我素,可以不用管赵氏或者其他人的想法,但是既然重新开始,那么她必定是要做做样子的。
毕竟人言可畏,前世的覆辙她可不会再重蹈一次。
而眼前,在微微泛黄的铜镜中,印着一张美人面,只见美人双眉修长,若画中缥缈远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镜中的人,眼底弥漫起层层雾霭,让人窥不到她真实的思绪,琼鼻绛唇,当真是翩若惊鸿、耀如春华。
顾倾歌抬起左手轻抚左脸,前世的顾汐华因为嫉恨她的容貌,生生挖去了她左边脸颊上的肉皮,如今见到完好的脸,她竟生出一种破茧成蝶之感。
暖苏在一旁轻笑,“小姐可是被自己的美貌惊住了?”
顾倾歌回神嗔了她一眼,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蹙眉,想了想还是吩咐道:“暖苏,你将我的衣服都整理下,那些颜色过于鲜艳的收起来,让锦绣阁的人来帮重新做些素雅的。”
“啊?”暖苏不禁大吃一惊,“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这里面可是有老爷和夫人重金给您做的呢,真的全部收起来?”
“收起来吧。”顾倾歌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用得上了。”
暖苏望了望辛嬷嬷,在辛嬷嬷暗示性的眼神下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暖苏去收拾衣服,辛嬷嬷上前,将顾倾歌发髻的簪子扶了扶,“小姐真是变了很多。”
顾倾歌微微勾了唇,“嬷嬷,府中情况你应该知道一些,若是还是以前的顾倾歌,只怕被啃的连骨头都不会留下来一块的。”
辛嬷嬷叹了口气,“这样却是要辛苦小姐了。”
“我不苦。”顾倾歌转眸看向辛嬷嬷,眼中光华璀璨,唇边一点笑容如曦光一般温暖而真实,“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便不苦。”
辛嬷嬷没有说话,却是握住了顾倾歌的手,紧紧的。
门帘忽的被掀开,只见许氏带着初春的寒意快步走了进来,发髻上的珠钗晃动的“叮铃”直响。
许氏乃是许国公府的幼女,平日里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想必定是知道了赵氏让她习女红的事情了。
顾倾歌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相迎,到了许氏面前微微俯身行礼:“娘亲。”
许氏忙扶起她,“快起来,这哪里还需要你行礼的?”
“礼不可废。”顾倾歌浅笑,“娘亲这么急着来可是为了女红之事?”
“自然。”许氏拉着顾倾歌的手坐下,眉头蹙的紧紧的,“这赵氏当真是好毒的心思,你还在病中她便要如此苛待,也不怕传了出去被唾沫星子淹死。”
许氏说话一直是温声细语,很少这么急促直白,这里面有可能受了顾建文性格长年累月的影响,更多的便应该是被赵氏被气的狠了。
要不然平时都叫太夫人的她今日怎会直接喊赵氏呢?
其实也不怪许氏恼怒,一方面顾倾歌还在病中却要修习这么劳心劳力的事情,的确于身体无利,另外一方面便是赵氏狠狠的打了许氏的脸面,因为顾倾歌的女红都是许氏教的,重新请女红师傅明着是指导顾倾歌,暗里不就是说许氏的女红平平,无力教导顾倾歌么?
不过面对许氏这样的态度顾倾歌还是满意的,她可不希望许氏还和上辈子一样压着自己的性子迁就赵氏。
“娘亲莫急,话虽是这么说了,但具体何时习女红还不是我说了算?况且今日下床走了走,感觉身子已大好,欧阳御医不也说了三日后便可换方子么,可见我并无大碍。”
“话是这么说没错。”许氏神色稍缓,但还是忍不住蹙眉道:“但是你在水下那么久,身子虚空,这还未从病中出来便要习女红,你是想心疼死娘亲么?”
顾倾歌闻言浅浅一笑,“娘亲是不是担心歌儿的女红?”
许氏顿了顿,嗔了一眼巧笑倩兮的顾倾歌,“你的性格娘亲还不了解么,宁愿挥刀也不愿拿针的,这女红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你。”
是啊,上辈子的顾倾歌的确就是许氏说的这样,可是后来看到别的女子都绣荷包给心爱的男子,她便为了秦景文硬生生的磨了自己的性子,练习了许久的女红,直到绣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荷包送给他之后才作罢。
她仍然记得当时秦景文收到她亲手绣的荷包之后的惊喜,那眼中的光亮足以照亮一方天空,何况是她小小的心呢?
呵,秦景文果然是演戏高手,恐怕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骗了过去吧。
顾倾歌也不多说,毕竟说了许氏也是将信将疑的,倒不如到时候让许氏亲眼见证,便道:“娘亲不必担心,歌儿心中有数,到了那日娘亲便会知道了。”
许氏看着顾倾歌自信的样子,心中骄傲却又有些失落。
她环顾了四周,这才发现顾倾歌的身边只有辛嬷嬷,便问道:“暖苏呢?”
“我让她帮我收拾衣物去了。”
许氏一愣,还以为顾倾歌是要将冬装收起来换春装,想到她的身体便有些不赞同,“你的身体还虚,若是冬装都收起来的话怎么保暖?”
“不是的娘亲。”顾倾歌解释道,“我是看着以往的衣物太过于鲜艳,便想着换些素雅的,这才让暖苏去收拾的。”
许氏颇为诧异的看了看顾倾歌,“你不是一向喜欢红色么?”
顾倾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红色的锦服,仿若自言自语道:“过于华丽了,再者以往该舍弃的便要全部舍弃。”
许氏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相问,只是道:“也好,那等下我让素芸派人去请锦绣阁的锦娘过来,帮你重新做些衣裳。”
026 安抚()
顾倾歌点头,思绪却转到了许氏说的话里。
锦娘是锦绣阁的老板娘,风姿绰约,口齿伶俐,是个难得一见的妙人。
她记得上辈子锦娘好像牵扯进了一场谋反案中,隐约和太子有关。
顾倾歌无意识的抚着锦服上纹路,却听到许氏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歌儿你不想忤逆赵氏的想法,那女红习便习了吧,只是这女工师傅还得我去请。”
顾倾歌知道许氏是担心自己受到赵氏找来的女红师傅的刻意为难,便也不反驳,只是温顺道:“就依娘亲所言。”
许氏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你这屋内人还是太少,身边也就这几个人,如今晚烟养病不能伺候,就暖苏和辛嬷嬷,如何忙的过来?改日我找人牙子挑几个好的进来,你选选,若有中意的便留下来。”
承国嫡长制度至高无上,嫡长女可以拥有四个大丫鬟,两个贴身嬷嬷,二十个小丫鬟,而如今,顾倾歌身边只有晚烟和暖苏两个大丫鬟,辛嬷嬷一个贴身嬷嬷,着实少了些。
顾倾歌抚着锦服纹路的手一顿,缓声道:“娘亲说的是,只是近日我身边也没什么事,也不必着急添人,况且如今大病初愈,鲜少有精神管理下人,过些日子可好?”
许氏嗔了她一眼,抬起玉指点了点顾倾歌的额头,“现在知道精神不济了?刚刚还逞强呢。”
顾倾歌无奈的抱住许氏正在点她额头的手,桃花眼讨好的眨巴了一下,“这不是怕娘亲担心么?谁知道我这张嘴这么不牢固,一不留神便都说了出来,真是该打。”
说着,顾倾歌伸出手轻轻的拍了下红润的樱唇。
许氏先前是被顾倾歌那一眨眼的风情晃了心神,如今见她这样才反应过来,忙拉下她的手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