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陈嬷嬷请安的声音及时响起。
少将军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清冷的神态,英气逼人。
“陈嬷嬷。这位是?”
“回少将军,这是请来给老爷治病的女大夫。”陈嬷嬷不慌不忙地应道。
少将军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哦。”
气氛陡转尴尬,空气中蔓延着一丝不安的气息。
陈嬷嬷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月娥站在陈嬷嬷身后,更是觉得手脚没地方放。
—
“刚才谁在英雄救美?”调侃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慵懒,从前方传了过来。
叶如陌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循着声音望去。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个男子缓缓而来,如妖似魅的容颜,薄唇微抿,略带一丝坏笑。一袭暗红色的锦衣长袍,红底金纹,拖曳在银白的雪地里,拽出了一条长长的印痕。旁边站着一位随从。
一百两银票?
叶如陌一惊,低下头去。
陈嬷嬷瞟向一旁快趴到地上去数蚂蚁的叶如陌,疑道,这小姑娘刚才还清风傲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怎么见到王爷,立刻卑躬屈膝了。
“王爷。”少将军看向红衣男子,双手作揖问候道。
“千寻,你什么时候有了恋童癖?莫不是军旅生涯,长夜漫漫,熬不住,憋出来的?”王爷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叶如陌,望向少将军。
叶如陌嘴角微勾,这人还真够毒舌。
少将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回道,“王爷,这是府里请来为父亲看病的大夫。”
“大夫?”
“嗯。”
“回王爷,自老将军生病后,大夫看了无数,病情仍不见好转。前段时间,听说出了位女神医,今日特地去请了过来。”陈嬷嬷待在一旁,轻声回道。
陈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婢女,自老夫人过世后,老爷念旧情,便一直服侍其左右。
老将军的病情,她比任何人都上心。
王爷轻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叶如陌闻言如领圣旨,低着头随着嬷嬷一路小跑。
“慢着,本王瞧着这位小姑娘怎么有点面熟?”
叶如陌身子一颤,停了下来。
奚千寻眉头微蹙,随即一闪而逝,面上浮出一丝笑意,“这乡野村姑,王爷竟会见过?”
王爷年纪和自己相仿,小时候进宫时两人常一起玩耍。自从太后娘娘死后,性情大变,成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整个人变得玩世不恭起来。
说不定,那名门淑女,或是烟花女子玩腻了,想换换口味了?
奚千寻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今日这么怎么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给人家拭去发际的飘雪,又无端的在这担心。
“好,本王确实好久没和千寻下棋了。”王爷瞟了一眼站立不动的叶如陌,轻声笑道。
叶如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
如果被发现敲诈当今王爷,后果会怎样?
不知道,好像根本没有这样的案例,或许常人想都不敢想。
—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急行,还好,后面没人跟上来。
没过多久,终于来到一座幽静的独立小院前,比起前院的冷冽萧杀,这里清静许多。
院前,错落有致地种着一些梅花,或红,或白,或红白相间,透过层层白雪,顽强地伸展出来,为这万物凋零的时节,增添了些许春意。
确实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
虽然是古代,物质匮乏,生产落后,但有钱人的日子照样过的舒坦。
房内,一声声轻咳不断传了出来,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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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虎穴?()
婢女神色凝重手执便盆匆匆而出,未曾看到面前的几个人。
陈嬷嬷原本松弛的神情陡然一紧,伸手拦住面前的婢女,“小翠,老爷今日怎么样了?”
小翠表情讷讷地把盆递了过来,“刚刚王爷来过,老爷还和他聊了几句,只不过…。”叶如陌低头看了过去,便盆内小便呈红色,在日光的映射下,触目惊心。
“哎。”陈嬷嬷神情萎靡,叹了口气,不再询问,径自走了进去。
看情形,老将军吐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叶姑娘,老爷这个病来突然,年中开始发作,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一直靠人参等各种补品续着命。”
叶如陌未曾回答,专心听着。
病人未曾见到,何从定论。
步入房内,一股淡淡的药材味迎面而来。
四周望去,铺陈简朴雅致却也不失体面,看得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值得百姓拥戴的好将军。
最里边床榻上,帘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人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绸缎棉被,胸口剧烈起伏,不断掀起面前棉被。
“老爷。”陈嬷嬷站在床边,态度恭敬。
“嬷嬷,你回来了。”
“嗯。”
“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你家小姐,我们一起在外头戏园子里看戏。”老将军忍住轻咳,喃喃说道。声音微弱,像是说与旁人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嬷嬷掀起床上的帷幔,叶如陌往里望去,老将军年纪不到六十,长时间躺在床榻上不见阳光和贫血,身子羸弱,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莹白,眼眶深陷,眼神却柔和,已经看不出驰骋沙场时的英雄气概,倒是显出几分老人的慈祥。
这就是让雪莽国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先皇御赐的镇国大将军?
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陈嬷嬷忍不住哽咽,伸出手将老将军身上的被子重新掖好,“老爷,别想那么多,好好保重身体。小姐要是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您亲眼看着千寻娶亲抱上孙子。”
“唉,那个兔崽子,不让我生气已经万幸了。”老将军气得轻咳不止,莹白的脸颊上立时泛起一丝红晕,一丝血沫沿嘴角而出。
陈嬷嬷急忙拿起绢巾擦拭,连连自责不该提到这事。“老爷,算命的说了,少爷姻缘未动,急不得。”
“这么多的官宦小姐,国色天香的,才貌双全的,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将军胸口剧烈起伏,轻咳不断。
病成这样,还不忘骂人,可见老将军性子之火爆,叶如陌忍不住出声,“将军请勿动气,少将军天资聪颖,才能过人,一般姑娘岂能入眼。这病需静养,绝不能动气。”
声音清灵,恍若一阵清风拂过这满是药味的房间,闭塞已久的胸闷一散而去,恰是面前一轮明月划过满是乌云的天空,心情好了许多。
老将军循声望向榻前悄然而立的叶如陌,身披一件白皮袄,豆蔻年华,身子单薄,肤如凝脂,一双翦水秋瞳眸正望着自己,眼神清澈,如竹般清卓,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安心。
明明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这位小姑娘是?”老将军忍不住问道。
“回老爷,这是给您找来的一位小神医,听说她连濒死之人都能救过来,医术可神了。”
“哦?那就试试吧。”老将军萎靡的眼神似乎闪了一下,嘴角残留的血沫,随着说话又涌了出来。
叶如陌不再说话,坐在床榻边上伸出青葱玉指,拂上老将军轻纱遮盖的手腕,许久,回过头来,“嬷嬷,麻烦您把将军的病症详细说给我听。”
“回叶姑娘,老爷最初是牙龈出血,后来口腔也出血,看大夫们看了,也服了一些药,均不见好。三月前,小便开始尿血,经常性发热、头痛、四肢腰背疼痛及腹痛,偶尔会呕吐。”
“将军以前身体怎样?”
“老爷以前从未出现这种情况。”陈嬷嬷凝神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叶姑娘,怎么样?”陈嬷嬷见叶如陌低头不语,急声问道。
“小姑娘,老夫的病还有救吗?”床榻上,老将军颤巍巍地问道。
“目前,老将军的病症,我初断是溶血症,但还有些疑点,需回去好好想想,先按其他大夫的方子按时服药。”叶如陌眉头微蹙,站起身来,好一阵才说道。
看病最重要的就是断诊。
如果是前世,这种问题就简单的多,病人来了,开一大堆的化验单,从脚趾头到头发根,里里外外化验,不信找不到问题。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同一种症状,可能有好几十种病能够引起。怎么断诊?
“嬷嬷,麻烦您把老将军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惯和治疗这段时间内的一些情况写好,我想拿回去好好研究下。”叶如陌望向房外,轻声说道。
暮色将至,如果再不回去,娘亲在家里会担心。
“叶姑娘,您就别回去了,这里给你安排好了房间。这段时间,安心留在这里给老爷治病。”
“这…。”心里暗道,非亲非故的,住在这将军府算怎么回事,况且离家也不算太远,看诊方便。
更何况,外头还有一个随时可向自己算账的王爷。
想到此处,叶如陌身子不由地一颤,这里是虎穴,必须得回去。
一旁的大婶突然说道,“陌儿,你就安心在这里给老将军治病,我会回去和你娘亲说。老将军是我们云奚国的功臣,也是我们天桥镇所有百姓的大恩人,没有他,怎么会有我们的安宁日子?”
叶如陌一愣一愣地,这么有水准的话,是从大字不识的大婶嘴里讲出来的?
怎么听着,就像是事先编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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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梅林(一更)()
“医者父母心。叶姑娘,嬷嬷我自小和小姐一起长大,后来随小姐做了陪嫁丫头,来到这将军府。小姐待我如同妹妹,老爷也从未把我当成外人,本以为这种幸福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不料二十多年前,小姐因难产去世。本来,我也想一死了之,无奈小姐临终嘱咐我,一定要照顾老爷和小少爷。可现在,老爷……”
床榻不远处,陈嬷嬷强忍内心的悲痛低声说道,话至尾声泣不成声。
叶如陌眉头微蹙,望向站立面前的陈嬷嬷,神情痛苦,腰身低垂,泪水打湿衣襟不觉,瞬间人也矮了几分,身上那种高冷的气势全然褪去。
面前,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老人。
叶如陌心里叹了口气,眼角望向床榻上,传闻中骁勇善战的镇国大将军正冷凄凄地躺在那里,帷幔轻晃,帐内人除了轻咳未见生机,徒添了几分落寞凄凉。
横眉冷对的神情,不由地缓了下来。
看到叶如陌表情有所松懈,陈嬷嬷赶紧说道,“叶姑娘,你就当是可怜嬷嬷我,安心留下来给老爷治病,有什么要求,嬷嬷会尽量满足你。”
叶如陌翻了个白眼,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个像是唱大戏的,一个把自己的台词抢了去。
此情此景,多说无益。半晌,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行。”
反正回去也没有多少事,留在将军府给老将军治病,说不定治好了,还有什么打赏,也不枉此行。
至于王爷那里,走一步算一步了。况且,他也不一定记得那天的小乞丐,就是今日的女大夫。
—
云奚国,国姓为奚姓。
镇国将军府老将军奚白起,膝下两子,长子奚云天,迎娶当今宰相之女奚玉儿,生下一子。
次子奚千寻,尚未娶妻,虽说媒人踏破门槛,就是不愿娶。一心只想着上阵杀敌,年方二十,军功立下无数。
老夫人当年生次子奚千寻难产血崩丧命,老将军见次子,如见夫人,从小宠溺有加。对他不娶亲一事,虽恼怒不已,亦无可奈何。
奚云天总觉得娘亲因奚千寻而死,对这个弟弟一直心存不满,但父亲在,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偌大的将军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
将军府少将军书房里。
火苗摇曳,茶雾袅绕,温暖如春。
窗明几净,角落里特意摆上刚采摘来的梅枝,梅花怒放美不胜收,暗香涌动,让人心旷神怡。
王爷和少将军褪去身上的披衣,手执棋子对坐,一个是少年将军,英气勃勃。一个是当今王爷,风流倜傥,如妖似魅。一室春意,敌不过两人的神韵。
“千寻,这次打算在府里待多久?”
奚千寻嘴角微抿,笑道,“王爷,这是我的家,当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了?倒是王爷,像是不打算走了。”
王爷扬起一丝懒笑,“本王我一向散漫惯了,想去哪就去哪。见你这将军府风景怡人,多待几日不行?”
“当然没问题。有王爷在,雪莽国那些狗贼定像这冬天的乌龟,头都不敢伸。”奚千寻佯作正色道。
“千寻,什么时候学会拿本王开玩笑了。这么悠闲,前方战事不紧?”王爷轻声笑道。
“自从两国和亲后,边境一直风平浪静,真有点不习惯。”奚千寻眉头微扬,执子落下。
“千寻,老将军的病真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王爷执子未落,话锋一转,仍旧是一副慵懒的神态,眉目间隐着一丝探究。
“如果不是,依王爷所见,又是为何?”奚千寻面色如常,手执茶杯微抿,云雾袅袅,迷糊了双眼。
“千寻,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又或是,你现在谁也不信。”
奚千寻微微一怔,抬起头望向面前的王爷,暗红色的锦袍衣摆随意地铺洒在地板上,衣领、袖口处一丝不苟,金丝花纹在日光下璀璨生辉,薄唇微勾,眼神慵懒中带着一丝玩味。
这是传闻中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王爷?一时间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王爷。”
王爷手起子落,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千寻,你输了。”
“未必,王爷。”奚千寻微微一笑,执子落定,转瞬,棋局风云突变,胜负难辨……
—
叶如陌的住处,安排在老将军住处隔壁的一处幽静小院,既离得近,又不至于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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