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围着林雀,掐人中,银针扎穴位,捣鼓了半天,依旧是没反应。
足足一刻钟,才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来,轻声说道,“这位嫂子窒息昏迷多时,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林雀婆婆闻言,身子一软瘫了下去,连声哭喊,“我苦命的儿呀。”
林雀娘家人更是愤愤不平,这媳妇被儿子掐的快死了,这做娘的倒在这里哭起儿子来了。
真的是……
当下,个个摩拳擦掌,嚷着要去报官。
族长见此情景,也是面露难色。
人命关天的事,自己又怎么能压的下?
这小子平时看着也老实,怎么就做出这等事来?
族长狠狠地望向瘫倒在地的林雀婆婆,可惜的是,她此时早已去了往日颐指气使的威风,哭倒在地。
一个寡妇,要是连儿子都没了,还有什么盼头?
眼看林雀娘家族长带着人,气呼呼地即将出门而去。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去官府干什么?这人,又不是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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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十两银子一条命?()
声音轻柔,却犹如一磅炸药投了下来,每个人心里“砰砰”直跳。
明明证据确凿,还想胡说。
族长收回迈出门口的脚,转过身来,面沉如水,颤抖的手指直指叶如陌的小脸,“林雀都快死了,你们还在这里强词夺理,究竟想置她于何地?置我们于何地?当我们都是死人吗?”
咆哮着,捏紧的拳头青筋爆满,狰狞的模样像是想一口吞了叶如陌。
旁边的几个汉子,挥舞着拳头,个个想冲上来打人。
好在大家都拉扯着,近不了叶如陌的身。
这一刻,族长也觉得叶如陌过分,人都没救了,整个过程大家有目共睹,本人也承认了,还在这里逞什么能?
从内心上讲,自己也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毕竟传出去会影响梅花村的声誉,但又有什么办法?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叶如陌冷眼看着这些想冲过来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朱唇轻启,“如果你们再这样,人,真的没救了。”
?
什么情况?
还有救?
火药味十足的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脸上都像是划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就算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在场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听错吧?
一旁的巫医也伸长了脖子,想听个究竟。
像这种病人,自己诊断过不计其数,从来就没有听说,还有人能从自己手里把人救活?
眼角扫过那些快失去理智,面目狰狞的娘家人。心底划过一丝冷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有林雀婆婆一股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叶如陌的小手,神情激动,“如陌,奶奶没听错,你说,你可以救林雀?”
按辈分,叶如陌确实应该叫她一声奶奶,可是这情况…。
叶如陌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如陌,如陌,你要是救了林雀,奶奶一定重谢你。”
“重谢?”叶如陌回过头来,瞟了一眼林雀婆婆。
这等恶婆婆,是得好好敲她一杠。
见叶如陌态度有所好转,忙低声下气地说道,“只要你治好了林雀,奶奶一定给五两银子诊金。”
没反应。
“十两。”
十两银子,就想买你儿子的命?
叶如陌一声冷哼。
“十五两。”林雀婆婆拖着哭腔喊道。
心在滴血。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呀,家里省吃俭用,一年下来才能存那么多。
心里想着,这叶如陌,要是再没反应,自己干脆也去撞墙算了。
一张老脸仰着,眼巴巴地望着叶如陌。
但巫医都说没救了,面前能指望的人,只有叶如陌。
见差不多了,叶如陌伸出两只手,轻声说道,“去拿缝衣针,还有……”
林雀婆婆如领圣旨,往屋里跑去。
旁人虽见叶如陌坐地起价,有点不习惯,但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痛快极了。如果不是这恶婆婆在一旁煽风点火,叶大牛又怎会一气之下,误杀她?
林雀娘家人更是心里痛快,只要叶如陌能救林雀,别说十五两银子,就算是一百五十,也得逼着他们卖了房给。
只是?
拿针作甚?
刚才那巫医,不是拿银针捣鼓了半天吗?
—
叶如陌把针别在衣服上,银子放入袋子里。
举起手中刚才玩了好一会,结了一个环的绳索,高声说道,“大家请看,我手里的这条绳索,就是刚才叶大牛用来勒他的绳索。由藤蔓编织而成,时间久远,藤蔓已经干枯,变硬,由此说来,就是这条绳索,这藤蔓根本不会紧紧缠绕林雀的脖子。而这个结,却是…。一个死结。试问,一个比脖子大上几圈的藤蔓死结环索,可以顷刻间让一个人窒息吗?”
半晌,又指向地上躺着的林雀,“当然,更重要的是,刚才大夫在给她查看的时候,我也在一旁瞧着,林雀的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淤痕,不足以致命。”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看林雀的脖子。”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好事者跑了过去,伏在林雀耳边仔细查看。
转眼间,又跑了过来,“族长,真的只有一条很浅的痕迹,不仔细,还看不到。”
“恩,说书的都讲,这勒死之人,脖子上都会有颜色很深的淤痕。”
……
林雀哥哥连同一起来的族长等人见此情况,站不住了,也赶忙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半晌,站起身来,喃喃自语。
“这孩子讲的似乎有道理。”
“确实是。”
……
“所以说,林雀不是窒息晕过去,而是…。”叶如陌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划过这喧嚣的人群。
“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我气愤不过,拿起边上的绳索套了进去,还没用力,林雀就晕了过去。”叶大牛兴奋地不能自已,全然不顾旁人厌恶的目光,跳到众人面前,连声说道。
可惜的是,没人理他。
“而是什么?”族长神色焦急,轻声问道。
同为族长,被人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指着鼻子骂,真不好受。
真如叶如陌所说,林雀不是被绳索勒至窒息,不但还叶大牛一个清白,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事情,比起上次叶耀祖诬陷叶如陌偷羊的事更严重些,村里真出了弑妻案,以后就别指望还有谁家,愿意把姑娘嫁到梅花村来。
院内鸦雀无声,众人伸长脖子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叶如陌望着众人,缓缓说道,“林雀是气愤过度,急火攻心,以至于血气上涌引起的血厥。”
人群哗然!
一旁的巫医一声冷笑,面露得意之色走向前来,朗声说道,“简直就是妖言惑众。如果病人是血厥,怎么不见面红目赤?口唇紫黑,舌红或紫暗,脉呈弦?反而是,气息微弱,肢冷,舌淡,脉细无力。请姑娘解释下。”
巫医目光挑衅,他并不打算给叶如陌拒绝的机会。不久前,他还是受众人敬仰的好大夫,却因她落荒而去。今日,他定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她错了,倒要看看她这小命保不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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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谁说脉定呈弦?()
人群齐刷刷地望向叶如陌,这巫医说的似乎有道理。血厥这病也不是没见过,仔细想想,确实像巫医所说,昏厥之人面色红润,口唇紫黑。
面前一幕,似乎比那天晚上更精彩。
人人翘首以盼,期待下文。
“谁告诉你,这血厥之人,一定是面红目赤,口唇紫黑,舌红或紫暗,脉呈弦?”院内,叶如陌静立如竹,目光清寒。
话音刚落,整个院子都静了。
巫医瞪圆了眼,一时以为听错了。
“血厥之人分为实证和虚证,一般来说,实证者居多,症状如这位大夫所言。而虚证则像林雀,唇、面色苍白,肢冷,气息微弱,舌淡,脉细无力。”
古代,这些偏远山区的巫医,只是根据病人的症状,大致推断病人所得疾病。现代,中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和传承,早就有一套系统的理论知识。
两人之间的差别,不仅仅是两人医术上的差别,更是两个朝代之间的差别。
众人面露赞叹。
这昏厥,还有这么多门道?
巫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死死地盯着叶如陌,拳头紧握,仍在挣扎,“那你说?如何救?”
心底划过一丝狠意,就让你这黄毛丫头,暂且逞一时口舌之快,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施救?
身无一物,除了两根借来的缝衣针,还有什么?
人人都为叶如陌捏了一把汗,别说能否救活林雀,冲这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雀娘家人面露担忧之色,一半为林雀,一半为这面前的孩子。
医术再差的大夫,也得有自己的药箱。
可她?
发育不良的身子板,破旧不堪的鞋子拖拉着,尚算整齐的单衣。
神情中倒是透着几分自信,眉目间气质出尘。
“莫婶,帮我忙,把小婶婶的鞋袜脱去。”
不把脉,不望,脱鞋袜干什么?
众人眼瞪的比鸽子蛋还大,齐刷刷地望了过去,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思绪间。
叶如陌已经走到林雀的身边,抓起她的小手,拿起缝衣针往她的手指尖上扎去。
“莫婶,帮我用力挤。”
“慢着。”巫医快步上前,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泻血疗法,你不知道?”
“虽然瘀血学说肇始于《内经》,奠基于仲景;《内经》亦有血泣及恶血之论,但从未有人亲身试过,向来只有补血一说。更何况这林雀一看就是体质羸弱之人,你这血一放,只怕……。”巫医望向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林雀,大声说道。
林雀娘家族长走了过来,“姑娘,慢着,请容我们商议下。”
刚才巫医所言甚是,这民间向来只有补血一说,除了那种得了恶疮的人,必须把恶血全部放掉,哪有平白无故放血的?
“别怪我没提醒,再耽搁下去,误的可是小婶婶的性命,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没得救了。”依旧是清脆的声音,清冷的表情。
翻了翻白眼,不是看在林雀和这十五两银子的份上,真不想和这些古人打交道。
林雀哥哥一怔,望了望叶如陌,似是下了决心,“小姑娘,你就放血,有什么事,不怪你。”
已经到了这份上,还能说什么?
虽然面前的巫医百般质疑,也都合情合理。问题是,他也束手无策。
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面前这小姑娘。
“你们不放心,尽管可以过来一看,这恶血和鲜血不仅颜色不同,凝固速度也不同。淤血,偏黑,出血后马上凝固,鲜血,颜色鲜红,出血后过一段时间,温度下降后才凝固血。”叶如陌瞟了一眼林雀哥哥,轻声说道。
被人信任的感觉确实很好,自己很享受。
这是他们的亲人,这种心情可以理解,只要行为不是很出格。
比起现代那些医闹、弑医事件,已经好上很多了。
林雀哥哥和他们的族长蹲下来,顺着莫婶挤压的地方看去。
果然,林雀白皙的手指尖上挤出的血液是暗红色,不同于平常伤口上的血。一挤出来,就像个小血球堆在指尖,并未向四周流去。
林雀哥哥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望向叶如陌专心致志的神情,心里涌出一丝感激。
果然是真的。
差点听了那庸医的话,要是误了小妹的性命,怎好?
“想什么呢?还不帮忙。”叶如陌见林雀哥哥在一旁迳自发呆,没好气的说道。
“好的,大夫。”林雀哥哥脱口而出。
叶如陌一怔,瞟了他一眼,继续扎脚趾头。
…。
“动了,动了,林雀动了。”
一声尖叫划破人群,惊起院外树上的鸟雀,一掠而去。
“真的吗?”林雀婆婆闻言,从地上一爬而起,一把拽开站在面前的人,钻入水泄不通的人群内。
“哎哟”一声,一头撞在叶如陌的针尖上。
刚想发作,却见叶如陌眉头微蹙,望着自己。
到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揉了揉额头,喃喃说道,“陌儿,没事,你忙,都怪奶奶走路不长眼睛,活该。”
叶如陌冷笑,吃了亏心甘情愿地往肚子里咽,这头一遭,竟让自己给碰上了。
—
林雀静静地躺在地上,炙热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的额头上渗出密密地细汗,长长的睫毛此时微微地颤动着,干枯的嘴唇想极力张开。
“醒了,真的醒了。”林雀婆婆高兴地老泪纵横。
儿媳没事了
儿子也没事了。
林雀微微地张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围着这么多人,想极力的爬起来,无奈手脚无力,声音颤道,“我这是在哪里?”
莫婶握住林雀冰冷的手,轻声回道,“林雀,没事了。刚才你差点死了,是陌儿救了你。”
望着站立面前耷拉着脑袋的叶大牛,晕死前的一幕幕又浮上了心头。林雀泪如泉水,望着叶如陌,“陌儿,谢谢你。小婶婶这条命不值钱,不救也罢。”声若蚊蝇,神情凄惶。
病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华佗在世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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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会一点?()
叶如陌禁不住哽咽,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婶婶,你好好活着,有什么事陌儿帮你。”叶如陌望着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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