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峰顶。
贵宾招待处。
兰啸瑞犹豫许久后,终于问洛清羽,道:“姐夫,真的非如此不可吗”?
“若不如此,又能如何”?
兰啸瑞急道:“可是,待会儿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将订婚的消息一宣布,这件事便再没有半点反悔的余地了”。
洛清羽淡淡道:“我知道,可这是小雪自己的决定。更何况,为什么要反悔”?
兰啸瑞正要再说些什么,屋外已响起了敲门声。
洛清羽和兰啸瑞同时脸色一冷,不过洛清羽同时也和声道:“进来吧”。
话音未落,端木轩已推门而入,微笑道:“大哥,兰兄,你们起的这么早啊,这天才刚亮呢”。
端木轩走进来的时候,洛清羽已在笑。
兰啸瑞冷淡的注视着端木轩,一脸的厌烦,也不搭话。
洛清羽脸上的神色却早已转为淡笑。他笑道:“端木兄不是也很早吗”。
兰啸瑞冷笑道:“姐夫说错了,我看端木兄不是起得早,只怕他是昨晚一宿都没睡吧”。
“嗯,兰兄还真说对了”,端木轩点了点头,道:“我昨晚的确是一夜都没合眼”。
“哦”,兰啸瑞话语中带着几丝淡淡的讽刺,道:“却不知端木兄如此费心伤神,是在操劳端木掌教的寿诞还是在忙着安排自己的订婚事宜呢”?
端木轩脸色一寒,道:“兰兄这话,是在嘲讽端木轩不懂孝义吗。我不过只是个晚辈,怎会只顾着忙自己的婚事却忽略了叔叔的寿诞诸事”。
“不过”,说到这里,端木轩赶紧转头看着洛清羽道:“不过,还请大哥放心,我虽这般说,但绝不会委屈清雪半点”。
洛清羽笑道:“没什么。小兰嘴快,还望端木兄莫要与他置气”。
端木轩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哥说错了。我知道兰兄是过于关心我和清雪的婚事了,所以,问话唐突了些。再说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怎会将这些微末小事放在心上”。
“好个一家人啊”,兰啸瑞顿时一阵冷笑,不过,也就只是一阵冷笑而已。
洛清羽也笑了笑,很随和的笑了笑。
端木轩更是笑着道:“大哥,缥缈峰的待客大殿里席位早已摆好,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
“是要过去了啊”,洛清羽仍旧笑着,随即却又愣了愣神,良久,冲端木轩一伸手,道:“请”。
“大哥请”。
三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洛清雪正在发着呆,站在窗前发着呆。
窗外,细雨朦胧,远远望去,山下的青山镇一片迷蒙。
“小雪,收拾一下吧,我们要过去了”。
洛清羽声音很柔和,只是他脸上却有着一丝深深的无奈。
洛清雪发着呆,没有理会任何人。
“小雪”,洛清羽只得又叫了一声,催促道:“我们要过去了”。
洛清雪终于开口,却是问端木轩,道:“我要你将我们两个订婚的消息昭告天下,却不知这次你总共请来了多少人”?
端木轩忙道:“请妳放心,凡是江湖上有些名声和脸面的人我几乎都下了请帖”。
“很好”,洛清雪冷冷一笑,终于把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转身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端木轩傻愣愣的点头道:“过去过去”。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洛清雪早已出了房门,他只得赶紧追了上去。
兰啸瑞看着洛清羽,冷笑道:“姐夫,走,过去”。
洛清羽眼中闪过几丝莫名的神采,也朝窗外瞟了一眼,随即淡笑一声,道:“好,过去”。
青山镇。
今天的青山镇实在热闹至极,虽然下着雨,但赶着去缥缈峰为端木敬祝寿的人一大早就喧闹了起来,胡乱梳洗一番后,这会儿已全都在往缥缈峰顶赶。
其实,从青山镇到缥缈峰顶的这段路并不是很远,但这些人却赶得很急,就好像生怕迟一会儿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会错过什么呢?
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一想到今日能有幸去缥缈峰顶给当今武林第一门派,江湖正道领袖端木敬祝寿,这些人就莫名激动了起来。
这一众人里,有好些年轻人还是第一次随父辈出来长见识,也是第一次来缥缈峰,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他们兴奋的了,再想到端木轩和洛清雪今天订婚,顿时,他们只感觉自己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不过,在所有人都兴奋的往缥缈峰顶紧赶慢赶的时候,杨晓风却还毫不在意的躲在山依居里,似乎一点也不怕错过什么,更不怕迟了些时候。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其实,这一切本来也都与他无关。
他也不紧张,更不着急。似乎,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他紧张和着急的事。
就在要去缥缈峰顶祝寿的人都走了一大半,就在青山镇都快空了的时候,杨晓风才慢吞吞的出了山依居的门。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只好撑起一把伞,一把已经裂开了一大道口子的油纸伞,随即缓步往缥缈峰顶行去。
开裂了的伞,根本就无法遮雨。可是,这一路上,他却一直都撑着这把伞,或许,他撑着的不过只是一份曾经的记忆。
开裂了的伞,又怎能遮雨,好在雨下得倒也不大。
就这样,他一直撑着这把开裂了伞,缓缓走着脚下的路。
雨虽不大,但他的一角衣袖还是被打湿了,毕竟,伞早已破了。破了的伞,就像是碎了的心,已无法再修补。现在,它已经无法再为撑着它的人挡下雨水的侵淋,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把伞,却也曾为他遮挡过太多的风雨。
这把伞,曾经本撑在林雨涵手中的,可现在,撑着它的人已换成了杨晓风。
曾经撑着它的那个女子呢,她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它只是一把伞而已,它曾经也很完整,很新颖。可是,现在它早已破了一大道口子,它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好像它也无法守住原来撑着它的那个人一样。
虽然伞是没有生命的,可是这把伞却已经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故事,或者说,它做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一个故事。
雨一直在下着。
杨晓风撑着伞,就这样一路缓缓的走着。这条路并不远,他走得也不急。
他的脚步一直很沉稳,他脸上的神色也一直很平静。或许,他的心已死。
的确,他的心本已是死了的,可是,当他走过一段路后,他的心忽然就又再次活了过来。
他必须活过来,因为今天,他必须要将林雨涵从缥缈峰顶活着带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上山的路口处。抬头时,上山的路就在眼前。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一遭,在两年前去缥缈峰顶参加武林新秀会的时候走过一遭。记得那一次,就在山前的这片空地上,光迎客的缥缈峰弟子就足足有五百多人。然而今时今日,却一个迎客的弟子都没有。
今日的缥缈峰,似乎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反常的平静。
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杨晓风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便登山而上。
雨一直还在下,他也一直在走。随着他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迷蒙。直到他的身影被细雨淹没,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那一片朦胧的烟雨里。
或许,淹没他的并不是这漫天细雨,也不是眼前的缥缈峰,而是这个虚妄的世道,是这个充满了血腥与欲望的江湖。
或许,他走进去的,更像是自己的爱恨,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第三百二十章 无妄的世道()
缥缈峰顶。
与山下的冷清不同,今日的缥缈峰顶实在是热闹非凡。
待客大殿里,分左右两边各四行,早已排起了总共八行足有三十丈的长席。不过,即使如此,整个大殿里的空间还是很宽敞,虽然八行宴席加起来占了有大殿将近一半的空间,但留在中间的通道依然足有六七丈宽。
此等排场,着实让今日前来祝寿的一众群雄们不禁有些惊叹。缥缈峰做为当今武林正道领袖,江湖第一大门派,光这待客大殿的规模便足见一斑了。
就在此时,洛清羽一行人走了进来。他们一行人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便全都同时落到了端木轩身上,这个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关于他的声名传说早已如雷灌耳,提到他的时候,人们似乎除了敬仰之外,所余下的就只有羡慕了吧。
缥缈峰的少掌教,这是何等身份,这背后又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权势?
但权势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说清楚,虽然人们一直都在追寻它,但却没有谁能真正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或许,权势不过就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正是为了追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多人放弃了太多,也抛弃了太多。
为了追求权势,太多了抛弃了人性中的善良,抛弃了人性最初的纯真,最后变得不择手段,变得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却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一来到这世上,命里便带着足以令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那种高度的权势和地位。
端木轩便是这样的人,做为缥缈峰掌教端木敬的侄子,他的权势是与生俱来的。他根本都不用自己努力,命运天生就已经给了他足以让别人苦苦追寻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权势高度。
在别人眼里,他的命实在已太好,像他这样的人,也实在该满足了吧。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端木轩非但不满足,而且是极其不满足。他本已拥有了太多,可他却还要去争,他要去争洛清雪。
为了洛清雪,他甚至可以放弃他原先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能得到她,要他付出多少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现在端木轩似乎就只为了一件事而活,为了得到洛清雪而活,纵然要他将世界反转,纵然落得个万劫不复的结局,他也要得到洛清雪。原本命运给予他的他不要,他甚至根本都不在意。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得到洛清雪,他活着的理由,也只剩下得到洛清雪。
可是,如此的不顾一切,真的是因为他爱洛清雪吗?
或许吧,或许端木轩的确爱洛清雪,而且是很爱很爱,否则,他为何要为洛清雪沉沦,又为何快要为洛清雪发疯。
又或者,不过只是出于一种人性的占用欲。他已经拥有了令天下人艳羡甚至是嫉妒的权势,所以,权势对于他来说,实在已没有多少吸引力。
现在,唯一能够吸引端木轩的就只有洛清雪。因为他还没有拥有她,所以他要不顾一切的得到她。
他要得到洛清雪,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出于一种自私的征服感。他要得到洛清雪,或许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因为除此之外,他已找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无法得到的东西。
他命里与生俱来便带着别人奋斗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权势高度。争名夺利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对于端木轩来说,权势已经毫无兴趣,他现在唯一有兴趣的就只有洛清雪了。越不曾得到,他对洛清雪的占有欲也就越强。
端木轩搞不懂,这个世上竟还有他也无法得到的。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搞不懂,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洛清雪竟然可以对他不屑一顾,甚至是厌恶。他搞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杨晓风,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晓风。他无法得到洛清雪,不过是因为这世上有杨晓风这样一个人存在。他无法得到洛清雪,只因为杨晓风还活着。
每每想到这里,端木轩就恨得牙根发痒。为了得到洛清雪,他一定要让杨晓风死。他对杨晓风的恨,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对洛清雪的爱。
若是可以,他一定要慢慢的折磨杨晓风,他并不想让他很快死去,他要慢慢的折磨他。他要将杨晓风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拿去喂狗,而后,将杨晓风的骨架用烈火烧成粉末。
他要将杨晓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个世道其实很奇怪,也很可笑。有时候,有些事似乎根本就没有理由,甚至都不知道它为何会发生,又为何会存在。
就好像端木轩对杨晓风的恨。
杨晓风从来都没有伤害过端木轩,他二人之间也不曾有过半点仇怨。所以,杨晓风根本都不知道端木轩为何要恨他。
这份恨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这份恨的存在,似乎也极其不合理。
然而,虽然这样,但恨却还是存在,确确实实存在。恨,就和爱一样,是这世上最强烈、同时也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之一。当然,也是最让人难懂,又最莫名其妙的两种感情之一。
恨一个人,就和爱一个人一样。你不知道你为何会爱上一个人。所以,你也不知道,你为何要恨一个人。
端木轩确实恨杨晓风
但端木轩知道吗,他为何要恨杨晓风。或者换一种问法,杨晓风知道吗,端木轩又为何会恨他。
就因为洛清雪的缘故?
若是因为洛清雪,那端木轩的这份恨意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或者说过分。
洛清雪与杨晓风俩个人在还未出生之前便指腹为媒定下了亲事,十六岁那年更是当着双方父母的面正式订下了婚约,若不是当年清水山庄发生了祸事的话,如今人家两个的孩子恐怕都已经有八九岁了吧。
至于端木轩,他初次遇见洛清雪的时候洛清雪已经整整等待了杨晓风十年,十年呐。或许,那时端木轩并不知道洛清雪的心其实早有归属。所以,第一次见面,他便爱上了这个雪一样冰冷如霜的女子。
爱一个人本没有错,可是,后来端木轩知道了,知道了洛清雪的心意,也知道了她和杨晓风之间的种种过往。按理说,他也该放下了吧,就好像兰啸瑞一样。
兰啸瑞也曾深深的喜欢过洛清雪,并且直到现在,他一直都还喜欢着洛清雪,然而杨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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