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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不重视,母亲不同意……顾沛却仍能我行我素,全没耽误差事,并尽力去争取哥哥们的支持。其实他本想等父王回府,就请两个嫡出哥哥和妹妹帮他说话,让父王直接敲定婚事就好——反正父王的决定,生母再不满也不敢不照办。
有自知之明,更有在不利时还努力争取的毅力和手段,金璨很是欣赏丈夫的这个庶弟,她打算等王爷病愈,就替这个小叔子圆梦——她对她的药一向有十足信心。
世子妃何清芳家世不如金璨,因此明哲保身居多,鲜少主动说话为自己为其他兄妹争取什么,当然她也不诋毁别人就是。也正是因为她懂分寸知进退,所以和丈夫顾泽感情不错,但她这个性子显然不太讨王爷喜欢。
谢过顾沛,金璨和“专业打下手”的叶灵一起回到自家院子,哄了会儿一双儿女,便换了衣裳到特地装修过的外书房忙活去了。
即使有叶灵等几人帮忙,金璨也熬到了五更天,当她打着哈欠回到卧房,就见顾涵目光呆滞,桌上、脚下若干酒坛子东倒西歪。
已是下半夜,王爷那儿肯定换过班了。不过她丈夫这个状态……金璨走至顾涵身前,摸摸他的额头,“父王怎么样了?”
顾涵慢慢抬起头,眼神不复往日灵动,“还在说胡话,抖个不停。”
金璨搂住他的肩膀,柔声劝慰道:“病来如山倒,兴许天亮王爷就退烧了呢。”
顾涵回抱住金璨,脸就埋在妻子胸前,可此时的他哪有半分~旖~旎之意?金璨感觉到怀里的顾涵微微颤动,搂住她的胳膊却分外有力,就在箍得她有些难受,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听到丈夫哽咽着道了两个字:“我怕。”
她的丈夫是感情纤细又脆弱的男人——好在值得他纤细脆弱一把的人,一只手正好数全,可惜金璨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及时安抚他。
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母亲劳累而死,父亲因看到母亲遗留的书信而大病不起……父子俩表面上如何不睦,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王爷的确对这个最疼爱同时也最叛逆的儿子,时不时非打即骂,可是顾涵真心想要的东西,王爷只要能办到,全都如了儿子的愿。
习惯了这种粗暴但真挚的父爱,一旦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它,顾涵才有了这句“我怕”。
金璨怜悯至极,只能低下头,轻吻丈夫的额头,双手更是不住地摩挲他的后背,“父王没事,你不要自乱阵脚。”除了暴怒状态之外,顺毛加柔声细语都是安抚男人最好的两种方式,前提是他肯让你摸。
而在此时,再没有什么能比闪闪的~爱~抚宽慰更让顾涵舒缓和平复心绪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一直在提醒他,他是闪闪的丈夫,一双儿女的父亲……于是他轻声道:“你总不会离开我。”
金璨划拉了下他的俊脸,“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夫妻俩如此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顾涵终于肯跟着金璨上床去歇息了。金璨迎着明亮的油灯,觉得丈夫的神情松快不少,她实在扛不住汹涌袭来的困意,几乎是放了心之后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本想好歹歇歇,天亮就赶去王爷那儿值守,万没想到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巳初。
见她睁了眼,玉嫣上前先报时后报病情,“王爷醒了,烧也退了下去。”
金璨闻言,松了口气,梳洗穿衣又随便垫了些点心,便跑去和早早爬起来的丈夫汇合。
金璨到了王爷起居的正院,进了卧房便见到王爷居然已经能起身,稳稳靠坐在引枕上了。此时房里除了身前坐着的两个嫡子,再没有其他子女以及王妃侧妃在场。
王爷见到儿媳妇,憔悴又清癯的脸上也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笑,“坐。”
金璨依言落座,王爷又伸出右手比了个手势,“你的药极好。好孩子。”然后,又望向两个儿子,“你们先下去。”
顾泽与顾涵一个皱眉,一个瞠目,王爷便怒道:“如今就支使不动你们了!”
两个儿子无奈退去,临出门时金璨特地跟顾涵打了个手势:让他把阿囡和大娃抱过来已备不时之需。王爷病体未愈兴许火气正盛,他会因为小事儿暴怒或者迁怒,但应该拿自家那对奶娃没什么法子——王爷这个年纪,加上这个身体,可不能经常情绪激动。
房里只剩公公儿媳妇之时,王爷从锦被之下缓缓地伸出左手,又像是咬牙切齿地用力才勉强攥了攥拳,“你的药不会让人身子发麻吧?”
金璨看了她公公半晌,终于确定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于是她便诚实道:“不会。”
王爷像是松了口气,却面带哀伤,“那就是中风了。”
金璨忙道:“您还能自如活动,并算不严重,仔细将养治疗,还能恢复。”
“我愧对芙蓉,”王爷又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应有此劫。”
这是不肯好好治疗的意思?金璨只想赶紧叫人一起来劝。
偏巧此时顾涵一手一个,抱着一双儿女到了外间,心腹轻声禀告,金璨听见动静也不等王爷发话,而是起身走到外间,从丈夫怀里抱过女儿,又返回王爷身边,二话不说就把阿囡塞到了王爷手上。
换了个怀抱,阿囡也不哭闹,而是眨着闪亮的大眼睛抬手……就抠了抠她祖父的下巴:这个我摸过耶!
没感到陌生,小丫头越发活分起来,她如今容貌又长开了稍许,咯咯笑着贴在王爷的身前胡乱划拉了几下,又扭过头冲着母亲,和后跟进来的父亲挥了挥小手。
王爷满心的颓丧瞬间全被这个软嫩可爱的小奶娃驱散得无影无踪:若是不能看顾好孙儿孙女,尤其是阿囡,到了下面更没脸见芙蓉了。
却说表哥萧懿在听说了镇南王被抬着回府,如今已经清醒的时候,终于放松身子,靠在了榻上。而手中那封书信也被他折好后重新塞进了信封:这是萧慈和萧愈这个月送来的第三封信,提醒他多多留意谢家,若是他们没能得逞,让镇南王帐下将军各怀心思,那么他们可能会调用咱们西南的人手给若斯国通风报信。
安国公萧烈再怎么对谢家不满,这些年还不是一直和谢家维持着实际上的盟友关系?谢家作为内应,不时传递京城的重要情报。当然作为回报,一部分西南探子也会为谢家所用……只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些西南探子已经有几个为谢家完全收买了。
其实,谢家最该感谢的人……就是安国公的长子,咱们的好大哥啊。想起萧慈与萧愈信中怨妇味儿十足的这句话,萧懿玩味一笑:这位大哥明明深受安国公疼爱,居然也想着篡权夺位啊。
心中定计便召来心腹,萧懿命他将这封信传回西南。
半个月后,这封信如期落在了安国公萧烈的案头,萧烈平静地看完,全无什么喜怒,只是有些感慨:孩子们都长大啦,是该找些事情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忙碌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畸形又充满正能量的亲情和爱情,都可以降低bt等级~~
第64章()
王爷以前揍起儿子;那叫一个身手矫健;花样百出;如今不拄着拐杖连起身都难,更别提迈开腿、快步走了。
不过病情却是一直在好转且又稳定,只待之后慢慢调养——王爷底子不错;征战多年身上也有暗伤,但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症。
听到这个消息,王府上下包括王爷帐下大军将士大多心情迅速平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发觉事不可为;便也老实下来继续等待上级命令。
所以若斯国这回疾驰百里;攻打过来的时候……很不凑巧;正是守关大将收到王爷身体好转的消息,信里甚至还有王爷的手谕;虽然只是寥寥数字,但无论笔力还是字迹都与以前相差不大: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若斯国只是得了消息试着跑来捡个便宜,所以攻城军械、补给都不太充裕,发觉大秦军心稳定,自己先生了退意。大秦这边又是守方,天然优势足以让大家以逸待劳,并趁着若斯国撤军事出城掩杀一阵,最后若斯军留下百余尸体,灰溜溜地退回了若斯边关。
只是这场小胜的军报和镇南王初愈的消息却几乎是同时送到了京城陛下的案前——原因是信使半道竟被突发的洪水阻拦,不得不绕了远路,最后日夜奔驰不敢停歇,终于赶到京城及时复命。
对兵部侍郎这般说辞,皇帝顾昊微微挑了下眉,什么也没说,而他早已收到了叶灵的密信,信里更有一段金璨亲笔,详细介绍了王爷的身体状况。
陛下这番举止如常,全无焦急担忧之色,让某些人以为他并不在意镇南王的身体,甚至死活。
谢家人又有点蠢蠢欲动。
皇帝怎么可能不在意亲弟弟呢?镇南王桀骜不驯,即使出于好意为了阻拦便命人对准太子的腿射上一弩……皇帝知道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兄弟俩早年相依为命,备尝艰辛,弟弟又为了自己登基而立下了汗马功劳,有这些情意在,只要没真的揭竿造反,皇帝还是想尽力容下这个弟弟——他也只有这一个兄弟了。再加上当年谢芙蓉运筹帷幄,为兄弟两个积攒下不少家业,还笼络了一批人才……这就是帝后包括太子都十分善待顾晟与谢芙蓉两个亲生儿子关键的原因。
谢家兄弟并非不知道陛下对镇南王一直很是宽容——他家好歹也是一路跟紧顾昊才越发显赫。
只是这兄弟俩都属于薄情人,他们一向以己度人,总觉得陛下应是更担心镇南王倒下,导致南方失陷,所以安排、培养出合适的南面大军新主将以及若干副将,陛下才能允许他们大动镇南王。
他们把这份心思逐渐透露给二皇子,顾淳听了面上大致认同,心中却对谢家多了几分怀疑:他毕竟是帝后亲儿子,又是在父母身边长大,就算再被如今群臣捧得飘飘然也能猜到父母的一些真实想法。南方大军或许会在以后更换大帅,但父皇绝不会轻易让皇叔没了下场。
可喜可贺,顾淳终于看出谢家失之于偏颇,同时他也想到该提拔一二人家,与谢家平衡一下了。
却说镇南王顾晟退了烧,积攒下的那些军务政事就都向他一起“奔涌”而来。幸好世子顾泽以及杨、柳、程三位先生替王爷分担了大半,但仍有些事务需要王爷亲自处置。
顾涵正是为了父亲身体刚刚好转,便忙于公事而恼火,他直接冲进了书房,言语间……当然不会太客气,“臭老头”,“作啊”,“病了又麻烦人”之类的词儿全都说出了口——顾涵也是受了诸位兄弟和三位幕僚以及王爷亲信大将们的托付,反正他也挨打挨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差别。
而公公退了烧,金璨也就功成身退,在自家院子里照顾儿女——才怪,她直把一双奶娃放在身后,自己则和叶灵,陈叔一起商量自家工坊的生产经营、进货出货等若干事项。
至于新招募的几个有些数理基础,人品出身全靠得住的青年,金璨有空时还得额外给他们开开小灶。做实验这种事儿,也需要点天赋,有些人操作时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放心;而有些人只是随手加料和搅拌,都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远离他……
这边正好正事说完,一瞧时间还挺富裕,金璨便和熟人亲信们改开“下午茶会”了,正其乐融融之间,玉喜在门外轻声道:“少主快去瞧瞧,王爷给了姑爷一下子,”又怕自家少主以为家常便饭,没啥大不了,急忙补充道,“用拐杖打的!”
陈叔听了,还疑惑道:“王爷可真精神。”
金璨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打儿子时从来都精神。”
叶灵亦笑道:“总归是好事,王爷前几天左半边身子还一直麻着呢。”
金璨起身忽然觉得衣袂被人轻拉了一下,她回头一瞧,一双奶娃刚好都睁着眼睛,伸着小肉手,跟她这个亲娘对了个“眼神”……他俩都七个来月了,正是能学说话的时候,她决心给王爷找点儿事儿干:你敢打我老公,我就让孩子们烦死你!
于是她抱着阿囡,厂花抱着大娃,带着丫头们气势汹汹地杀向了王爷的外书房。
王爷的侍卫们老远就望见了这位“祖宗”带着一双“杀器”前来“劫营”,各个挺直身子目不斜视,心里却在同时同情起小王爷顾涵:小王爷在王爷面前就是个挨打的,而小王爷的妻儿在王爷面前……王爷准是那个委曲求全还得陪着笑脸的。
金璨等不及通报就直接闯了进去——她已经提前打听好了,书房里只有王爷父子两个,而且顾涵在顶嘴,王爷在打儿子……全都没在干正事!
金璨进屋,依次瞄了眼气呼呼的丈夫顾涵,以及绷着表情,攥着拐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的王爷。她上前几步,直接将女儿阿囡塞进了王爷的怀里。
王爷身上的气味和娘亲不一样,阿囡其实也是刚睡醒,她有些疑惑地用小手摩挲了下她爷爷的胸膛:咦?不是吃奶吗?
王爷这回不用拐杖,也能慢慢又稳稳地坐回椅中,轻轻颠了颠孙女儿,看她在自己身前蹭了蹭,果断判断道:“饿了吧?”王爷带孩子的经验和技巧,远超他那个刚当了父亲的傻儿子。
阿囡听了,小嘴一张,“饿?”
此时金璨刚把大娃放到丈夫手里,亲耳听见她女儿……生平会说的第一个字……顿时无语凝噎了。
顾涵也不满道:“我就说不能把咱们闺女交给他带!”
王爷立即愤愤地要找拐杖,谁料阿囡忽然伸出小手扯着她祖父的袖子,还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祖父,“饿!”这小丫头好像天生就知道谁对她好,谁能尽全力地纵容宠爱她……似的。
金璨一瞧,就知道王爷要是再不顺着这小丫头的意思,一准得哭给你看:阿囡哭起来都不是嚎,而是边流泪边抽噎,孩子她爹有幸见识过一回,丢盔卸甲,百般哄弄又抱又亲才终于让小丫头回心转意。
金璨于是安心等着看好戏,又抬手抚了抚丈夫的后背,看见他肩上衣裳衣褶不大对头,便知道王爷一拐杖肯定敲在这儿了,按住他伤处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