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唐余就会回去放好东西。换上严实的衣服和鞋子,鞋子一定要扎紧绑带,因为可能会在淤泥里行走,跟别人一起搭船出海捡螺。那是不同之前在地里面挖出来的种类,价钱也会更高一些。
今天是周末,圆圆陪唐余一起去挖螺,她是不出海的。
现场挖螺的人有点多。
挖着挖着就走得有些远了,已经过了一条浅沟,在浅沟另一边的空地上挖。前几天挖过的地方是不能再去挖的,不然就只能捡漏了。
突然,有人大喊:“快跑啊!老头来啦!”
历史要重演了。
有人抓起自己的篮子带着工具就跑,还有人不为所动,圆圆和唐余也还在原地。
海上的土地也是有分归属权的。养蚝的蚝田是属于养蚝的人家的,像唐余现在挖螺的沙滩地是不适合养蚝的,不属于任何人,是公有的土地。
但是,隔壁村的一个大伯也就是老头跑来圈了浅沟以上的这块地,用来养沙虫。其实老头不老,只是个中年人,身体结实,比唐爸还年轻。只是大家喜欢这样叫他,还有人叫他老不死。据说他是跟村里的一个比较有势力的人合作,那人名字叫广三,家门口就对着这片地。两人经常从两头过来堵人,各种不堪的污秽的言语从他们口中爆出,对准这群还是小学生的少男少女,还有村里的女人。
村里有一些女人也是经常到这里挖螺,跟唐余挖的不是同一种。那种螺藏的比较深,她们是用工具电的,感应到有螺了,就用锋利的勺子准确地挖。
唐余挖的比较浅,用的工具有点像小型的锄头,是用一根铁管和不用的菜刀去掉把柄焊接而成的。这个也是要把握好深度的。太浅的话只能看到很小的螺或者看不到螺,太深的话会弄烂螺或者把大一点的螺整个连着泥一起翻过来,很容易被泥沙盖住。熟练的人会把握好深度,挖出比较平的面积较大的长方形。
这块地几乎就是绿蕉村门前的,唐余小时候还经常来这里玩泥沙,跟着大孩子来这里跳飞机,然后就是跟着唐妈唐姐来挖螺,再然后经常一个人来挖螺。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村的领地上还要被外村人赶。
女人们曾经试图跟他们讲道理,“我们只是在这里挖螺,并不会挖走你的沙虫,你可以放心。”
他们是怎么回应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沙虫这么值钱,不比你们那什么螺贵重多了,你会不心动,还是你不会心动?”广三张着血盆大口,指着一个个的鼻子问,就差动手了。
“还有啊,你们挖来挖去的,不会影响我的沙虫还是怎的?”这是广三说的。
“我们原本就在这里挖螺的,你占了地不让我们挖有讲道理吗?”
“这地有标明是谁的吗?我占了就是我的了,我投入的那些不是钱啊?有本事你比我先占啊,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瞎****。”
两方谈崩,自此,两方经常上演你追我躲的节奏。
以前广三来抓人的时候唐余也跟着她们一起退回浅沟以下,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特别是唐余家这种草根中的草根,别人给你一击就够你吃一壶的。但是唐余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人无力对抗时只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随大流不强出头。
也许是因为那块地被圈了,挖螺没有以前频繁了,所以长得密密的。
这让唐余她们更不愿意放弃这块地。
广三也看上了这个,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放她们进去挖,但是要把螺以市场的半价卖给他。
不知之前说的挖螺会破坏他的沙虫又是几个意思。
很多人照做了,但是她们会抱怨卖得太便宜,缺斤少两。
唐余还有十来个人也照样去挖,但是没有拿去广三家卖。
广三的家人会在人挖螺的时候过来巡逻,记下面孔,来挖螺的都有谁,篮子里框里大概有多少,防止有漏网之鱼和拿少量来充数的人。
发现这些人,广三就会在村里叫骂,来到别人的家门前骂。唐余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跟他对着干,也许是实在不愿意屈服于他的无耻行径。
那段日子,唐余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还好其中有几个大人给她壮了胆。
第八章 翻身做主人()
绿蕉村应该叫做绿蕉管区,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叫绿蕉村,里面有很多小村庄,但界限并不分明。很多人只知道上村和下村,而不知道这些名字不怎么提及的小村名。唐余就是唐家村的,但她也是看户口簿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绿蕉管区唐家村的。
唐余她们和女人家里的男人曾经为这事多次到村委会反映,希望有人能出面管管。村委会的姚富春每次都好言好语说一定会找广三做一下思想工作,但转眼屁也不见放一个。
被追赶的照样被追赶,嚣张的一如既往的嚣张。
广三笑她们不自量力,“富春是站在我这边的,还讨公道,你们有什么公道?笑死个人!”
“有本事再去告,小心我挖你们家祖坟,j了你们全家女的!”广三尤不解气。
村里人很看重祖宗,挖人祖坟这话是说不得的,除非有不可解开的仇恨。
她们的讨公道成了一个笑话。
她们忘记了这个世界还可以用钱买公道,她们只是简单地觉得村里的纠纷不找村委会解决应该找谁。
渐渐地,被占了的那片地挖螺也不那么容易了,很多人不愿意再半价出售了,她们也把螺卖给别人了。
到手的钱没了,广三不乐意了。他又开始封住这块地,不让人继续挖了。
又回到了解放前,不同的是挖螺的人更大胆了,酒壮人胆,她们是钱壮人胆。
来与去的决定权都不应该掌握在这些吸血水蛭手里。
现在刚好就是广三解放之后又重新封住这片沙滩地的时间。
这次老头来了,她们没有跑就是商量的结果。她们等了两年了,等了太久了,在这场对峙中她们从来都是出于弱势的地位。不把这片地榨干,广三他们是不会主动放弃的。她们也不愿意再等了,村委会不出头,她们只能靠自己了。
没有意外的话,会像前世那样,陈嫂子会与老头争执,发生身体接触,陈嫂子会顺势栽倒,告老头打人。大家就会一起去大闹村委会,打人了管不管,要打死人了管不管,不给解决就不走人了。这样闹还是有效果的,至少这之后赶人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选择性地赶,表现得气势强硬一点老头就有点缩了。
商量好的陈嫂子向老头走去,但老头突然调转了方向,向圆圆和唐余所在的位置跑过来。陈嫂子演练了好多遍的晕戏用不上啦!
老头冲过来抢走了圆圆的小型锄头,踢翻圆圆的篮子,用力地踩,咬牙切齿地用那把工具砸已经完全变形的篮子。一边砸还一边说:“这下看你拿什么来挖?让你挖,挖啊!”
好像那个篮子不是装螺的篮子,而是唐余她们这些挖螺的人。
猝不及防,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老头已经完成一连串的动作,圆圆这个当事人也愣在当场。
过了这么多年,唐余对老头的厌恶还是这么强烈。
唐余操起自己的小锄头,冲上前去,紧紧抓着小锄头竖起来,做出防备的状态。
“你是谁?你干什么?谁给你的权利和胆子糟蹋我们辛苦挖的螺?”唐余语气强硬,已经窜到一米六的个头,在不到一米七的老头面前一点也不显弱。亏得他不是真正的老头,不然唐余都不知道自己的锄头方向还能不能对准他。
“谁给我权利?我自己给我的权利!这是我的地,这些螺都是我的东西,我乐意!这个篮子就是惩罚,你们还继续挖,我就继续砸!砸你们个稀巴烂!”老头说着还用脚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把,唐余不怀疑如果那下面有篮子的话肯定也是稀巴烂的。
圆圆已经反应过来了,“借一下。”夺过隔壁一个人的小锄头也冲上来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绿蕉村,是我们绿蕉的地!你一个沙河的还跑来绿蕉当霸了!把我的螺和篮子原原本本的赔回给我!”圆圆也毫不示弱。
其他人也冲上来了,个个神情激愤,拿着工具对准老头。
“赔回来,必须赔回来!”
“还没跟你威呢,你倒先威起来了!”
“一个沙河的跑来我们绿蕉作威作福,还让不让人活啦了?”
“滚出去!”
“滚出去”
人多势众,老头有点想退缩了。
“干什么?干什么?”广三正在往这里来了。
老头有了主心骨,胆子又开始肥起来了。
“应该滚出去的是你们,这是我的地!”老头喊:“广三,快来处理她们!”
广三腆着大肚子开始跑起来。
人群开始躁动。
但是这次人们没有躲开,而是紧紧贴在一起。
不知是谁碰到了老头,老头手肘往前一推。圆圆倒了。
广三也刚好到了,用手推,用脚踹,又几个人倒了。
“打人啦!”
“老天不开眼啊!”
“没天理啦!不让人活啦!”
“这群****杀的,雷怎么没劈了他们啊?”
“md,拼了!”
有人用头去顶老头,“来啊,来打我啊!有种你就打死我!”对着老头的几把小锄头不曾放下。
有人团团围住广三,神情戒备,举起小锄头,准备随时开战。有人往后溜走,回去报信。
唐余扶起圆圆,走远了些,“坐这,先不要动。”唐余对圆圆说。
广三这次不顶事了,切,还说那些女人孩子不敢不听他的,现在是闹哪样?老头看情形不对,脚往后退,准备开溜了。
唐余又冲上前去,从后面抢走没有防备的老头手里的圆圆的小锄头,对准他,另一只手抓着他衣服:“不许走,打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放手,给我放手!”老头扯自己的衣服,唐余死死抓住,没有扯开。又想用手去扯唐余的手,唐余立刻把小锄头靠近他。
通风报信的人跑回村里,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广三跟沙河的人把我们的人打地上了。快去救命啊,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听解释,男人有车的当场就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没有车的也坐到后座上或是直接跑过去,很多女人小孩也往海边走去。
圆圆爸刚从外面工作回来,听到消息,也准备走了。
“建伟,你女儿被人打了!”回来报信的人说。
圆圆爸也就是唐建伟当时火冒三丈。他的女儿他恨不得捧手心里,从小到大都舍不得打一下。小孩做错事了,打了她自己都得心疼后悔好几天。他舍不得打的女儿居然被人打了,倒要看看是谁tm这么不长眼惹到他头上。
如果是儿子他还没那么气愤,他奉行的教育方式就是男孩子就应该摔摔打打,女儿就应该娇宠着。
“上来,跟我一起走。”圆圆爸对传消息的人说。
路上的摩托车一辆跟着一辆,就像约好的一样,大家都开往同一个方向。
第九章 打人还占理()
“造反啦你们?我看你们谁敢动手,来一个打一个!”广三还在叫嚣。
人们不吃他这套,连着后来的他的妻子儿女也被围住,这些平时可都是帮凶,助纣为虐的,不是什么好人。
敌不动我不动,场面僵持。
人们不敢松懈,稍落到下风得到的将是没法想象的报复,只能大家紧抱成一团了。
一辆两辆,越来越多摩托车的声音。
似乎有预感帮手来了,人们底气更足了,神情更坚定了,抓着小锄头的手也不再抖了。
之前被推倒在地上的人也在对峙的行列上,圆圆也没有听唐余的话,也跑进包围圈中了。
“快过来啊,你们快过来啊,再晚点我们就要被人欺负死啦!”被广三踹倒地上的其中一个男孩张着满是泥巴的嘴大喊,讲到后面委屈的泪水就往下掉,粘贴在脸上的泥巴上。
几个小孩也跟着哇呜哇呜地哭起来了。
人在受委屈的时候也许会倔强,硬挺着,但是当有人真正为你抱屈,站你这边的时候,才会真正展示自己的软弱。软弱只能展示给自己人,给敌人看,可不会招来同情,只会是更多的轻蔑与欺负。
那些人下了摩托车就急切地往这边跑来。
村里很多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这里被欺负的孩子指不定是他们其中的儿女,侄子侄女,朋友的孩子,这里的女人指不定是自己的老婆,兄弟的老婆。或者什么关系也没有,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会允许外来的人欺到自家门前来,更不会允许村里的人伙同外人欺负自己人。那不是自己人,那是汉奸,叛村同叛国是一样的道理的。
几个人上来,围着的人让出道,这下用不着他们这些女人孩子了。
二话不多说,他们对着广三和老头,就是一顿好打。
“怎么样,他有没有打你了,伤到哪里了没?”陈嫂子的男人唐天宇跑过来对着陈嫂子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你怎么才来啊,你就由着人欺负我啊?”女人捶着男人的胸口,语带哭腔。
“别哭了啊,别哭了,我这不就来了吗?”男人伸手抱住女人,在她耳边轻声哄道:“等下我去打他,帮你讨回来。”
其实在今天之前,村里的人都知道关于这块地的矛盾。虽然看不惯广三和沙河村老头的做法,但没闹出什么大事,也就是一些小孩和女人小打小闹,大家也就没有真正重视。
现在不同,这王八蛋羔子都敢打人了,还真以为无法无天,没人能收拾得了了。
“打得好,打得妙,大的呱呱叫!”小孩拍手叫好。
“打他,往死里打,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这种人就是贱,不打他皮就痒!”凑不上去的人在边上看戏,大呼痛快。
“人渣!”
“绿蕉百年就出了这么一粒人渣。”
“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祖宗都恨不得从地里爬出来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