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水声叮咚,快到熄灯时间了,套着小猫爪子的黎曼曼和洗过澡从家里过来的苏洛已经都爬上了床。
黎曼曼又再理她那条大围巾了。
粗毛线打的围巾,一尺多宽,近两米长,嫩嫩的粉色,是黎曼曼今年给安浔准备的生日礼物,因为平时太忙她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这时黎曼曼正盘腿坐在床上抱着那一坨柔软的粉色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非常爱惜的样子。
她只敢在安浔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织,平时就藏在床上,苏洛记得前两天曼曼告诉她围巾基本完工,明天中午拿去给小店阿姨让她帮忙收个边就行了。
明天就是安浔生日了。
其实今晚苏洛回家也是为了礼物。
她没有黎曼曼手巧打不了爱心牌,思前想后最后在网上定做了一款手环。
细细的手环银白色,接缝处嵌着天蓝色花纹,是安浔会喜欢的款式,苏洛还专门请人在内侧刻了字,就显得更加有意义了。
现在那手环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书包里。
手环内侧,用大写字母刻了小小的A。L。S,是她们三人的姓名首字母。
阳台水声还在,苏洛偏头的时候对上黎曼曼笑眯眯的脸。
她正把围巾好好叠起来,看见她伸手想给她比个V的,抬手才发觉手上戴着小猫爪,又很开心的跟她隔空挥了挥爪。
今晚,黎曼曼的无忧无虑安浔的柔和慵懒,包括寝室里一如既往的温馨气氛,都显得有些刺目。
苏洛回头,掌心搭在心口的地方,感觉到下方传来的沉沉震动,直至水声停了,灯熄灭了,黑暗中过了很久她才缓缓闭上眼睛。
那一刻,心中似终有决断。
——
是夜,小雨淅沥浇灌的城市彼端,安静的义信堂会大书房内,霍城正静静坐在宽大书桌后方,神色一派漠然。
义信暴乱一晚,当家消失三天,待到霍城回归堂会把持大局,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霍城淡淡的视线落在书桌前方的男人身上。
当年他21岁从日本归来,夺回当家之位,至今6年,曾经有无数个夜晚都和今晚一样,安静的大书房里,他坐在上位聆听火部署,下方沉颜听从或给予意见的,是义信肱骨之臣莫舟山。
若把义信比作一个王朝,那莫舟山在义信的地位就相当于宰相。
他辅佐帝王,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对义信各项决策参与最多的人,当然,也是掌握义信最多机密的人。
当这样一个人反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王朝颠覆,要么斩落逆臣。
莫舟山老了,鬓角显出白发。
微显消瘦的肩头此刻仍旧绷得笔直,即便身陷囹圄,神色依旧保持着淡定。
安静的大书房内一片沉寂,偶尔能听到屋外落雨打在金属外沿上的叮咚声,片刻莫舟山微微抬头。
“我自问对于莫家和霍岷的关系我一直隐藏的很好,如今看来倒是我过于自负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疑的?”
那声调语气都无比坦然,就如同以往的很多时候一样,透着老成持重的味道。
这样一张脸,伴他走过整个童年,十四岁那年送他出国,二十一岁迎他回归故里,本是他身边最该信任的人之一。
清冷声线自高位传来:“一年前义信内乱,老城枪战我被逼入一条小巷,跑过的路,正好就是当年母亲带着我逃难的那一条。”
霍城淡淡抬眼:“就在那晚我故地重游,才发觉那条路上竟是没有一条岔口,虽然曲折却是直通到底,想要出去,只有一头一尾两个出口。”
“那夜我和母亲之所以会被追上是因为有人出卖。”
“而我很清楚的记得,当年是二叔带人率先找到了我和母亲,您告诉我父亲,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任何人。”
那是谎言。
并非必须持有什么真凭实据,有时关系的裂纹,只需一个怀疑就够。
一旦起了疑心,更多的蛛丝马迹就会如同抽丝剥茧般被拖拽而出,莫舟山呆愣数秒陡然苦笑出声,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的输,是输在霍岷那场拙劣的诡计上,输在一个当年只有两岁多的孩子刻骨铭心的记忆上?
当年他在追踪路上撞见了匆匆逃回江玉玲和霍岷。
无需言语,只要一个眼神的交汇他已经猜到江玉玲在心虚,随后他一路赶到事故现场,看到的是惨死的渡边美雪,又在旁边一个木箱里发现了霍城。
有时最严密的计划,往往失败在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上。
莫舟山冷冷苦笑数声,原来早在那么早的时候霍城就已经怀疑上了他,他一年年看着长大的耿直的孩子,如今也学会逢场作戏了呢。
莫舟山叹气摇了摇头:“成王败寇,我莫舟山当年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也就料想会有如今这个结果。当年我们结拜五兄弟如今死得死散得散,义信哪里还看得出当年的情义在?这里已经是你的天下,要杀要剐,阿城,二叔悉听尊便。”
这两天零碎事情收个尾,处理一下杂鱼,引出几个人物,少许过渡一下。
明天开始查案了,霍城安浔这边都各自会有新人物出场,之前布设的几条线开始交汇收网了,这几天有点累着了精神不好,少许过渡一下。(づ ̄3 ̄)づ╭?~
今天是七夕,祝白家的大美妞小美妞们七夕快乐,群么么!(づ ̄3 ̄)づ╭?~
V393 四楼411()
一句话,倒是带出三分铮铮铁骨。
穿着一身质朴中山装,莫舟山静静立于书房中央,神态语气不卑不亢,似要慷慨就义。
霍城淡淡望上堂下那张脸。
老成持重,谦和可靠,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搭配金丝边框眼镜,修饰了眉宇间的锐利,平添上几分书卷气。
这几年来莫舟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看似温和无害尽心尽力的守在他身边,参与义信大大小小各项事务的决策。
所以他以为到了最后这一刻还是会一样,他会留他保持这样一张脸,带着尊严骨气步步走下神坛?
霍城轻轻垂眼,掩去眼底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下一刻他抬头,唇角轻勾。
“我怎么舍得二叔就这样死?”
一句,乾坤逆转!
堂下莫舟山顿了顿,下意识抬头!
那一刻他脸上神色未变,一双黑眸深处却是难以遮掩流露出了一丝恐慌。
书桌后方霍城还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很少这样勾着一侧嘴角笑,每次这么笑起来的时候,邪气中都带着几分乍凉。
“二叔文武兼备实力卓群,如今义信刚刚经受动乱正是最需用人之际,想必一手操办这次暴动的二叔也定是早已设计好了之后清盘巩固一系列方案,这么好的计划,不好好拿出来用一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霍城咧嘴笑出一抹凉凉的弧:“二叔放心,您为了义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么多年,小侄铭记在心,这一次不用到二叔油尽灯枯生不如死,是断不会罢手的。”
人年纪大的,就总爱追忆往昔。
无论是当年的人,还是当年的事。
莫舟山做事最爱给自己留有余地,他自问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虽然谈不上绝无异心,对霍城对义信却也没有做过半分直接伤害的事。
若不是他当年在霍城年幼的时候多次相护,霍城就早被霍岷一派弄死了。
后来霍乾离世,霍岷掌权,若不是他暗中秘密相助,当初霍城也不可能那么顺利逃去日本!
之后十数年,裴家脱离组织,苏家见风使舵,义信是靠得谁一步一步攀上顶峰的?是他!
是他和莫家的支撑,才让义信有了如今的辉煌,这一切都是无法抹杀的事实!
身为一个男人他可以接受失败的代价,但是无可否认他是霍城的恩人,是义信的功臣,他再不济也值得一个有尊严的死法,他根本无法相信霍城刚刚跟他说的话!
那坐在高位笑出满眼嗜血疯狂的男人真的是霍城?
他从小到大学的忠义廉耻义薄云天都学到哪里去了,再不济,他那张常年挂着的稳定军心虚情假意的面皮呢,他不要了?!
他不信他不知道这时大张旗鼓的处理他处理莫家会是一个意气用事动摇根本的决定,他不信他会不顾义信不顾前程埋下祸根!
所以说人年纪大了,就总爱追忆往昔。
总爱用当年的记忆来包装如今的现实,凭借经验惯性的去判断一个人。
这可惜如今的霍城,永远不会再是八岁那年的他。
而知恩图报义薄云天这种词,更是从来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莫家当年送了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儿过来教霍家的小儿子宽容感恩善待他人,却又怎么想得到最后培育出来的是个恩将仇报心狠手辣的小人?
所有人都在猜,猜他霍城最看重的是什么。
结果所有人都猜错,以死付出惨痛代价!
莫舟山吼起来,当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高位之上,霍城幽幽笑开来,他说是啊,二叔现在一定很后悔。
一剂药,双腿跪地,被两个保镖掰着脑袋强行灌下,苦到令人干呕,一滴都不能剩!
药剂将会对全身脏器和肌肉组织产生影响,以后每天灌下一剂,一年之后肌肉会开始无力萎缩不受控制,假日时日便会如同风瘫了一样,口水会从嘴角流出,大小便也会失禁,出行只能靠轮椅代步,吃饭穿衣也都需要人服侍,而最要命的,是这药上瘾!
“以后二叔每日早晨起来,都会问自己,到底为何会过上这样的人生?”
“不过待到傍晚药效发作,二叔估计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求得一剂药暂时把毒瘾压下去,才是每天最重要的事。”
“而这每天一剂的药,我给二叔一个方法求,二叔还记得玉姨么?你们两人既然有情,我父亲也去世那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若是早些知道,我还能帮二叔成全这段姻缘。”
缓缓的,霍城止步,停下的地方,佝偻在地的中年男人已经仪态尽失,匍匐在地将手指伸入喉咙里拼命抠挖,干呕连连。
“二叔应该想到了吧,玉姨同您伉俪情深,自然也服下了同样的药剂。我会给你们提供一个房子,以后你们二人双宿双栖,每日傍晚药剂发放,谁能从谁身上先咬块肉下来,药就谁喝——”
“当然如果二叔够深情,也可以自己咬自己。”
清幽一句话落,地上的莫舟山终于停止挣扎。
像是全然愣住,他面色苍白浑身僵硬在地上趴伏片刻,突然抬手死死拽住霍城的裤腿!
“为什么!为什么?!”
那只手很快被保镖打落,一脚踩在手腕反折过去!
莫舟山在地上痛苦呻吟,淡定不在,他眼泪鼻涕不受控制流了一脸。
两只长指掐住了他的下巴,提起来,嵌入骨骼的力度,霍城微微俯身,嘴角笑意犹在,淡漠眼底,一片冰凉。
为什么?
或许他是变态,他似乎很爱看自诩情深之人反目成仇。
“二叔,您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当年您不惜牺牲莫锦心也要护住的女人,这一次,也盼您能好好护个周全。”
——
这凄风苦雨一夜,义信终于肃清最后一个叛徒。
斩断枝叶,伤痕累累,这一夜的义信是薄弱的时候,当然所有新的创面,都预示一个新的可能!
这一夜霍城终于带领义信脱离当年“义信五虎”的羽翼,迈向一个全新纪元。
处理好地上的污物,大书房内恢复沉静。
保镖轻轻掩上房门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眼窗边他们的当家,随即又安分的垂下头去。
很多时候,他们这些跟在当家身边最亲近长久的人,也都无法考量当家的做法。
他们有很多事都看不明白,当然早有人教过他们,看不明白的时候只需听令行事。
一个组织,一个家族,一个处在山顶风雨飘摇的孤寂王位,金钱地位还有永恒的权力,其实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真正看中的是什么。
不过今夜过后,或许有一人,终于能透过所有光怪陆离的行经,参透一二来。
…
今夜的日本京都,同样冷雨纷飞。
山田组本家大宅,木梁黑瓦在雨水冲刷下显得愈发苍凉肃穆。
窗外更漏敲过一声,激起水面圈圈涟漪,屋外的沙盘被雨水浸透,沉重中透着宁静。
木门紧闭的大厅内,藤本健司坐在正位,身前一副矮几,几上一杯清茶,茶水静置,幽幽浮动馨香,如此悠然的氛围,几前之人脸上却尽是肃杀之色!
这间房子里不止他一个人。
十日之前,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他卧室窗前,此后十日,如影随行!
他原本以为是前来刺杀的刺客,后来才惊觉无论是门外的保镖还是暗处的影卫,竟是无一人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他就像真的只是一枚影子,白日藏于幽暗,夜晚浮于暮色,不动,不语,敛去生命气息,却唯有藤本健司知道,只要等到杀戮指令,黑影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击杀!
那是“魑”的杀手。
只有山田组旗下的杀手组织“魑”,能培育出如此顶级的“影杀”!
而让藤本健司挫败的是,他早就怀疑“魑”已经完全背离了山田组,这次“影杀”的出现更是证实他的猜测。
多年前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让霍城触到了“魑”的核心,此后发展再也不受他的掌控,“魑”脱离了山田组还是世界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甚至越来越强,而山田组脱离了“魑”却似断去了左膀右臂,如今连自身的安全都再难保障!
藤本健司完全没有料到霍城已经培养出了“影杀”。
他也无法确定这十日来影卫的按兵不动,是因为全军覆没,还是早已背叛!
这十日之间藤本健司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真切体会到了一个当权者最大的悲哀不是性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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