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她一身的伤一点一点止血愈合,最终复原到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她养着精神睡了整整一晚,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后。
安浔没有想过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小E。
冬日的午间是最舒服的时候,阳光温暖却并不刺眼,给人带来最舒适惬意的感受。
静静躺在绵软的大床中央,安浔微微偏头看着窗前椅子上的黑衣少年,他仍旧穿着那件大大的斗篷状外套,把他整个人从头盖到脚,甚至看不出是瘦是胖。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始终带着兜帽,他黑黑的竖在一窗温暖的阳光中央,她微微偏头朝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够了?”
少年倏然开口,微凉的声线吓了安浔一跳。
她顿了顿,皱起眉:“醒着就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睡觉呢。”
安浔抱怨,说着撑着床坐起来。
他赶忙过去帮忙,伸手想扶她一下却又是有些下不去手,犹豫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坐起来了,他顿了顿,只能转而拿了枕头给她垫上。
安浔舒舒服服往床头一靠:“怎么过来了,我以为你一般不出门呢。”
总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一直呆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天天鼓捣电脑仪器和各种先进设备,别扭的小少年在安浔心里就是个顶尖技术宅,也许还是有点交流障碍的那种,今天能从他的小蜗牛壳里爬出来也算是难为他了。
安浔一句只是随意问问,听在小E耳朵里却是别有了深意。
他的确是不常出门,很多地方都没去过,但这并不表示他不能出门,去不了那些地方,那日他明明都跑去那么远的青城找她了,若不是她先走了,他都已经找到她了不是么,他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没用…
安浔随便扯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又把小E惹不高兴了。她话落他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的杵在她床边,弯曲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安浔看了看也只能心里叹口气,小E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跟他说句什么都要思前想后掂量清楚了才能说,这样多累?
不像某人,随便怎么对待都行,就是搞生气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气他的,很少能让她发觉他在生气的。
安浔垂了垂眼:“小E你去给我削个梨。”
什么?
小E愣着抬眼,安浔淡淡扫去一眼:“你会削梨么?我想吃个梨,你是来探病的吧,去把梨削一个来。”
安浔随手指了指,小E抬眼看见床边桌子上放了一小盘水果,明明番茄香蕉比较方便吃的都有,她偏偏选了一个梨。
他从来没有削过水果皮,却还是听话过去拿起一个梨子尝试做起来,安浔偏头看看他,微微勾唇拿起手机,飞快瞥了一眼,又放回到了枕头下面。
“削仔细一点,一点皮都不能剩我不吃皮。”
安浔在旁边指点,小E动作不快削皮的感觉却不错,其实他本来就是细致的个性,惯常用键盘的十指也灵活,这样的事就是该他擅长的。
小小一件事完美坐下来,特别还是安浔要求的,削完一个梨之后小E诡异达到了满足,之前的气也不生了,提着梨的柄递了过去:“一个够吗?”
呵呵,还削上瘾了?
安浔弯起嘴角:“我看看,嗯刀工不错么~”再是喀嚓一口,“嗯!超级甜!”
安浔不常这样对着小E笑,甚至几乎是从来没有过。
那夸张的语气明媚的笑容,让此刻他眼前的她看着就像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是她这个年纪女生本该有的样子;三年相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离她那么近,想到的时候他之前无意识坐在床边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僵硬之中看着她开怀的样子,却又隐隐有些苦涩…
她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笑过了。
而他最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的她会有这样的情绪,是因为霍城…
她没能杀掉他,还差点死在他手下,明明任务失败了她还能这么开心,也是,因为他…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他们又是怎样的态度。
所以她这是如释重负了么,因为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却是因为对手太强,所以她说着那也没办法却是心中默默开心着,就这么算了么?!
一直跟在她身后,从来都只能在事情发生之后揣测她的心意,即便是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小E却觉得,他其实从未接近过她的内心。
他们没有相似的经历,不在同一个水平,他和她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没有共鸣,三年多里她待他亦总是带着七分玩笑三分疏离从未让他跨过安全距离半步,更是一切演变至此的症结所在…
这样的相处模式,使得他从来只能拼命从她的行为中判断她的想法然后被动做出回应,他从来不是能改变她的看法或是让她因为他而做出某些决定的人,这也许便是他如此紧张如此讨厌霍城的原因,因为,他能!
自那日青城回来,当日纠缠着她的所有痛苦不安,都是因他而起…
自昨夜对决而归,如今她表现出的所有平静宁和,亦全是因他而来!
原以为要拼死杀掉才能带来心中平和的人,却是用事实证明了,昨晚整场对决,却是当他回归的那一刻,才是让她真正实现了所需平和的所在!
那一刻,她忽然就不再彷徨也不再害怕,在青城受到冲击之后所有动摇她信念的负面情绪,都在那一刻,一扫而光!
她忽然不觉得临江可怖了,也不再纠结她如今的诡异人生,她一瞬便像是找回了之前那面对一切变故的信心,竟是只因坠楼之后才让她惊觉不想失去的人,便真能逆转悲剧再一次回到她眼前,那一刻就像是奇迹一样,他所有的强大即便带给她的是灾难,亦能让她无比安心!
原来无论她作何选择,这一世,终是有个人,有些事,永远都不会变。
从动荡到安宁,这一日,在那永恒不变的安全感中,她终是再一次找回了昔日的平衡。
她不必非要除掉他,也不必非要摒弃一切杂念才认定自己能够成功。
历经一夜,她也变得更强了,变得更加从容淡定,当她真正跨过了心里那道坎接受所有,一切的矛盾便迎刃而解,她已再无畏惧!
轻轻松松的啃完一个梨,她挥了小E回去,要他为了下次狩猎做准备。
小E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像是有话要说,却终是没能说出口,离开时的背影淡淡落寞。
只是她不是他妈,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把时间花在分析他为什么不开心,然后费神安慰。
她已经做过一次安抚他的事了,她没有闲情逸致再来做第二次。
病房的大门打开后关上,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再一次伸手到枕头下,摸出手机来。
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晚安昨夜收到,她之前分明没想过他会忽然再发这样的短信来,是在暗示她这并不是见面,所以是可以的么?
她的决绝,他故意歪曲理解,这样装傻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执着得可爱了?
微微摇头,她却是忍不住笑,再把那两个字反复看了看,她当然还是不会回。
只是看似一样的日常,却似终有了些根本上的不一样,如果说当初她做很多事都是因为不在意,那么今日,就总有了那么一些,默契的味道。
——
此后的安家,风平浪静。
安建邦照例紧锣密鼓的准备欧洲之行,宋灵韵也惯常陪伴着目标人物吃喝玩乐。
安浔和安濛都要开学了,安濛进入高考前最后冲刺,学校能早一周开学,让她如获大赦!
这个家,她已是有些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先前的亲情淡薄勾心斗角也就算了,可是谁能来告诉她,奶奶最近都异常成这样了,排除安浔不说,爸爸妈妈真的一点都没能察觉?!
这一天晚餐,穿着漂亮衣裳,带着白玉念珠,王翠凤保持着一贯富贵的打扮,却已是掩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和倦容。
安浔淡淡吃饭,安建邦和宋灵韵也没有过问上一句,安濛当然不开口。
而最近几日,便是王翠凤自己都开始隐隐察觉到了身体异常,其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产生了幻觉,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有时听到或者看到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
只是这样的异常,经历了那天泡澡的“噩梦”之后,她再也不敢大肆宣扬…
她说与不说有什么用,就像那天张嫂都敢骂她一样,他们一定会觉得她只是做了噩梦还笨得连这都不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她也开始知道了这是一件需要遮羞的事,万一她是真的病了就是精神病患者,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按照建邦的个性一定会把她送去疗养院,让她在那里度过余生!
想着,面上故作深沉内心却已接近崩溃,王翠凤呆滞抬眼想去夹个鱼丸的时候,便再一次看见了,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忽然从饭厅门口经过,飘飘忽忽的走远,那样子分明就是鬼一样!
还没等王翠凤从惊吓中缓过来,下一刻大厅另一头的钢琴就传出了叮叮咚咚的琴声,却是他们一家人都坐在饭桌前,那么到底有没有人弹琴,弹琴的又是谁?!
心中一瞬被恐惧填满,王翠凤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一手在桌下死死捏着念珠,她默念的菩萨保佑,希望佛祖能帮她斩妖除魔!
神色淡淡各自吃着饭,就在王翠凤最崩溃的当口,安浔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她受惊看去的时候,竟是发觉丫头正瞪着眼盯着大厅那头钢琴的方向,脸色苍白满眼恐惧,下一秒她死死咬牙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般,扭头跑上了楼!
“又怎么了饭不吃了?”
安建邦皱眉沉声追问,一旁宋灵韵安濛均是不说话。另一头王翠凤呆愣的想着安浔方才的反应,几秒之后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方才那诡异的白衣女人,还有现在那恐怖的钢琴声!
难道安浔她,也能看得见听得见?!
------题外话------
哈哈我们安女王简直是实力派演员噗哈哈~
昨天跟苹果聊天,说到文文,忽然总结一句话就是这是一个变态和一个神经病的恋爱故事哇,安小浔变态,霍小城是神经病,两个人的脑回路都不正常,一个跳脱的要命,一个执念的要死,当真相爱相杀天下绝配~(≧▽≦)/~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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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13 冤鬼索命!()
安浔的反应让王翠凤心生怀疑紧跟着离席,安建邦狐疑的抬起头来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就往楼上奔的老太太,心生不悦。
其实安建邦对王翠凤的感情不算深,有一点有个农村的老娘时时提醒着自己出身的那种回避感,他看了一眼,身边宋灵韵忽然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你别担心,妈今天脸色看着不太好,估计是上去休息。”不会是去故意刁难你的宝贝女儿的。
安建邦回头,看着宋灵韵面无表情的脸。
妈今天脸色不好?说实话他完全没发现。
王翠凤却的确是去着安浔的,上了二楼,楼下那袅袅钢琴声犹在,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那个地方到底是不是有个白裙子女人在弹琴,她死死捏着脖子上的念珠,嘴里喃喃的阿弥陀佛,伸手拍了拍安浔的门。
两声,门里毫无动静。
王翠凤加大了力度,嘣嘣!
一片死寂之中,她甚至能听见自己乱糟糟的心跳,下一秒就在她正准备更大力砸门的时候,那白色的大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开了,一室的黑暗,她一抬眼,竟是看见门缝里夹着一只充满血丝的红眼,正死死的瞪着她!
“哎呀妈——”王翠凤吓得惊叫,声音刚起来忽然那大门一下打开,安浔冲出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叫,不要叫…会把她叫过来的!…会的…”
安浔全身都在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泪,王翠凤被她堵得一阵挣扎,在看清安浔眼中的惊恐时,骤然停歇!
那双眼,跟她的是多么的像,那一日她被张嫂独自甩在浴室里惊恐万状的对着镜子,就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眼神!
下一秒安浔恍惚的往楼下张望了一眼,拉着王翠凤跑进了房间!
这是王翠凤第一次进安浔的闺房,同她心里想得完全不一样,安浔的房间虽然从布置到装潢全部都很考究,却是充斥着一股极其诡异的味道!
她仔细看了才发觉,房间里有着太多古怪的东西,墙上的十字架,枕头上的匕首,椅子背上挂着一整串不知道是什么的羽毛,休息室中央的地板上居然铺了一层布,上面花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外头套着一个圆,写满了奇奇怪怪的字符,安浔的拖鞋就丢在白布旁,旁边还有一个小盆,里头黑乎乎的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安浔进了房间之后情绪有了明显的放松,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奶,奶奶,我没有做坏事,您不要告诉爸爸妈妈…”
王翠凤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呆了,她才懒得管安浔的顾虑:“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家里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刚刚在吃饭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安浔的眼神再一次变得闪躲:“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是吃不下…”
“不要装了我也看见了,你看见了一个白衣服的女人是不是,在弹钢琴,是不是!”王翠凤咬牙开口!
安浔的表情直接从紧张惶恐,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您也看见了?!您也看见了是不是!那是…”她一下哭了出来,“那是,我妈妈啊!”…
——
十字架,驱鬼符,那小盆子里烧过的竟然是庙里求来的符咒,一会儿安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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