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浅僖伞
步枪的射程只有百米,片刻的迟疑,直升机已是飞离了射程之外。
霍城沉默注视,下一刻直升机机舱口一道白影纵身跃出,在半空张开一个巨大的滑翔翼,空中一个旋转,消失在了暗夜深处…
——
这一晚枫林棋苑,义信派去护卫霍凌风的保镖十二人,全部死亡。
霍凌风被一枪打碎了右耳,当即送往市中心医院急救,现今情况不明。
那一手策划此次惨案的幕后黑手,他的目标并不是霍凌风而是为了引出他,他的目标,是他!
霍城不愿去市郊诊所,那一身刀伤虽然严重却也都是皮外伤,伤口简单处理过后,他回了家。
偌大的大平层套房,一室的冷清,顾三刚刚来过禀报,先前派去搜查的组员将楼底四周百米的街道都认真排查过了,却是没有找到那把夜鹰690…
霍城听后沉默,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自从枫林棋苑回来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低头静静靠坐在活动室墙边,对什么都没有反应…顾三忍着心中的话皱眉伫立了一会儿,终还是转身开门,无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凝滞的空气,愈发死寂。
过了很久霍城才抬起头,微微后仰靠上了身后墙壁,他很累,累得一动也不想动,身体透支到了极限的现在他却仍是睡不着,大脑无比清醒着,一片空白…
其实他想过那把刀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或者说,在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它的时候,他就直觉会就此失去,再也没有寻回的可能…
而事实证明,似乎对于失去这个词,他有着过于敏锐的直觉。
轻轻阖着眼,止痛剂的作用下,昏沉之中思绪越飘越远。
那一个雨夜至今,他努力回避的所有情绪此刻开始在心底渐渐凝聚,一点一点冒出头来,从不去想,到深入想,到仔仔细细自虐一般将那夜所有的感受在心底搓捻而过,他缓缓握紧掌心,再也松不开!
他想,她也许从来不知道,他是有多么的,喜欢她…
当那晚他没能忍住说出那一句喜欢的时候,她也根本不清楚,他的喜欢,意味着什么…
就像他之前做的所有一切,如今他亦是在她在或不在的时候,都努力的压抑着内心。其实看着她的笑容的时候他在忍耐,听着她的拒绝的时候他也在忍耐,自她出现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再忍耐,只因如今的他都已经让她厌烦,若是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恐怕她死也要从他身边逃开!
那么那样的时候,他必定,会做出伤她至深的事情来!
陈医生教会他的发泄方式,画画,弹琴,还有下棋。
画画是让他记起心里最快乐的记忆;
弹琴是让他忘记心底最悲伤的情绪。
而下棋,他很少做,每一次,都只与自己对弈。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察觉到了体内存在两个自己,当无法调和的分歧产生时,他选择用一盘棋,来做决定!
当晚的一盘棋局,他比预想的,更早分出了胜负。
那结局,让他很庆幸。
庆幸至此,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晚他说的带她离开,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供她选择的提议!
庆幸如今,她也永远不会知道,那日他眼看着她消失,那一刻心底死死压抑下的疯狂决定!
却是,那结局,也让他很难受!
如果不是因为输了,此时他就不会在这里,而她,也不会不在他身边!
那时,她便是永远都不可能再不在,永远,都不会再离开!
而他,便也永远都不会再失去,永远都不必,再忍耐!
却是一步之差,他输了那盘非赢不可的棋…
所以他只能这样独自难受下去,甚至自欺欺人的找出一堆理由来,像是真在遵守她的决定…
只是他心里很明白不是么,他从来没有那么隐忍也不可能那么听话,他之所以远离是因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敢去安家,怕她知道了后生气?呵,他其实根本,就不怕她生气!
他只是怕,知道了他,她会更加的,讨厌他…
置于身侧的掌心,死死攥紧,连指节都深深泛白!
却是,他只能在这样的时候出现,选择这样的方式发泄,他忍着根本忍不住的情绪都快疯了,谁来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一霎,无声死寂的房间里,便是空气都隐隐震荡,肃杀之气压上全场!
下一秒,一个深黑的小小身影在观望良久之后终是从最能给它安全感的大窗帘后悄无声息的飘出来,一步步,微带着犹豫,走到了那比起平日看着愈发恐怖的男人身前。
猫爪绒绒,圆头尖耳,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带着澄净偏凉的光,温暖的居所,饱餐的生活,再加上今晚被迫洗的一个澡,让小小的Friday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当它绒尾微扬停住脚步的时候,一身轻软黑毛在室内暖色的灯光下柔柔亮亮,那可爱又高贵的模样,就像另一只喵。
宠物与人亲近的方式有很多,可以用头蹭蹭,用爪子挠挠,当柔软的小身子倚靠上去做出依偎状可能是最必杀的绝技,当然这一切我们小Friday一个都不想做,于是最终它只是伸出前爪,轻轻踏上了眼前那只紧紧握着的拳头,没怎么用力,也不带一丝亲昵。
霍城在下一秒惊得睁开眼来,他完全没察觉到它在房间里!
四目相对,Friday神色淡定,她太小,摆出这样的姿势需要微微扬起身子垫着后退并不算轻松,对望之中它保持住了动作,当然如果他下一刻还过来抓它脖子,它也一定还咬他!
望上那对小小的金色竖瞳,这一次霍城却没有动。
那双眼里看不出什么亲昵的情绪,他本就知道它不喜欢他,从初遇到今晚是他一直仗着它小不能反抗逼迫着它亲近,明明是最恶劣的关系,它为什么要主动出来搭理他?
Friday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动物行为依靠的是本能。
爪子搭过了,便算是认同了彼此的身份也认同了这样的生活,它决定要留下来了。
静静的活动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无声,却又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似是那最无声压抑情绪,随着那双青黑墨瞳里诡异的暗色点点散去,终是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最后,霍城终于动了,这一次不再是Friday最讨厌的抓脖子,而是微带着迟疑双手从它前爪下穿过,轻轻把它抱了起来。
虽然这样提着也不算舒服,但是它勉为其难没再咬人。
他把它放怀里,抱着沉默了一会儿,撑着地爬起来。
Friday已经有些想睡了,抬头张望了一下,回头在霍城臂弯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埋下去,也没管之后他开门出去,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路微有颠簸的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半路上它就睡着了。
那一晚,仍旧是顾三开车,车里的温度却是开得比平日更高了一些。
后座之上,霍城神色淡淡望着窗外,膝上Friday小小蜷成一团。
他指尖捋过那柔软绒毛,轻轻往复,眉目间的神色是许久没有过的平静,去往安家的半路上,他也睡着了。
------题外话------
周六问题:霍小城捡了一只小黑猫,裴小钊给小黑猫取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叫什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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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这一章大家看懂了么,这是白第一次正面描写霍城的精神问题,大家看出来了么,霍城其实有精神分裂症。对弈一盘棋,其实是两个他之间的博弈,两人一个隐忍,一个禁锢,平时霍城的表现其实是两者融合,在平安夜那一晚他其实表现出过一次,那一次是隐忍,而这一次是禁锢。
精神分裂和多重人格相似,最大的不同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是知道体内的异常存在的,而多重人格患者是的主人格是不知道从属人格的存在。其实霍小城这段时间一直是禁锢人格体现,所以他用了输来表达结果,这就是那晚他会去下棋的原因,只是如果那晚是禁锢的他赢了呢?是不是细思恐极。
V112 抵达平衡!()
安浔并不在安家。
好在霍城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大宅二楼卧室的灯本就该熄着,他也只是到了之前一贯停泊的地方守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因着这几日的疲劳和止痛药的作用,终于再次阖上了眼睛。
霍城有些开心,莫名的觉得自己今晚能过来真是太好了,好到有些像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至少他终于重新站回了原先在的位置。
几日来,无论是过于忍耐的他,还是过于束缚的他,都限制了他的脚步,拉远了同她之间的距离。
却是在今晚,他终于再次找回了先前拥有的平衡,使得他敢于再次靠近,也能够遵守不再相见的约定,如今他回到了守望的地方,而他竟是忽然有了些信心,觉得以后还会发生转机。
就像是Friday忽然就接受了他一样。
那么或许,她也不见得会强烈排斥他。
他要做的便是等待,耐心的等下去,在每一次可能的转机中做到所有能做的事,就像他一直以来做到的那样。
那么也许他甚至可以期待,有一天她会再次想要靠近,即便知道了他真实的样子,也不会像这次一样,忽然在他完全找不到原因的时候说分离。
霍城偏执,一瞬情绪的转变,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养的小猫忽然能够主动的与他亲近。
霍城还单纯,单纯偏执的他固执的把这次他所不能理解的一切,都当作了一场意外遗忘。
这一次,不再是勉强的自我暗示。
过后,他是真的回到了日常。
他甚至翻出手机给安浔发了一条短信,说晚安。
看着手机屏幕,那两个字让他很安心,然后安稳的抱着他的猫,他靠上车门,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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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安家很冷情,安建邦美名其曰去公司加班,实则却是筹备了一下下周飞往欧洲的行程,甚至鬼使神差的去百货商场挑了一跳造型精致的钻石项链。
宋灵韵今晚被LPO公司总裁夫人约了出去,何时回来还不一定,安濛觉得安浔一定是出去约会了居然这么晚都不回来,她跟王翠凤两人吃了一顿气氛沉默的晚饭后便回去房间做卷子,一直学习到临近午夜的时候,她忽然听见窗外的院子里传来诡异的噗噗声。
安濛胆子有点小,光是拉开窗帘偷偷看一眼都让她犹豫了很久。
院子里的声音不停,听久了让她觉得像是什么人拿着工具刨地的声音,今晚杨叔回家了爸爸又不在,只有她和奶奶张嫂在,万一是什么坏人挖墙进来了怎么办?想到后院邻接的茂密山林,安濛壮着胆子再次起身,拿着时刻准备报警的手机,轻轻撩开了厚重窗帘。
今晚有月,虽不明亮,洒落在漆黑山头,也能隐隐看清些东西。
安濛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院子最偏远的角落,正拿着一把铁楸铲着地。
家里的院子草坪都是买的,张嫂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再是定睛看了看,那人竟是奶奶?!
偷偷躲在院子角落挖地的正是王翠凤,自以为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找到了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用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铁楸挖出了一个一尺多深的长方形土坑。
王翠凤很久没有做过农活,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她这把老骨头养得异常娇贵,挖到这个深度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想想谁会没事过来翻这个地方,带着侥幸心理飞快抖开了身边的布包。
站在安濛的角度她看不清王翠凤的包里是什么,只看她东张西望动作麻利的一下将包里的东西倒进了土坑里,再把布包丢进去,端起铁楸填起土来。
家里谁都不在的晚上,奶奶一个人跑去后院埋了什么东西,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么?
微微僵硬着看着王翠凤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的时候安濛迅速放下窗帘逃到了房间中央,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她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这几天…其实奶奶有些不正常…
先是那天晚上她看着她对着无人的客厅叫张嫂,那里明明只有一个一看就不是人的黄铜雕像…
后来是她这些看着看着电视忽然会去拿起座机喂一声,但是座机明明就没有响…
今天晚饭的时候,她一直抱怨说小区里人家装修的声音太吵,白天晚上都在响吵得她休息不好,但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听到觉得一定是她年纪大了耳鸣,想了想却是没说,省得自讨没趣。
这个家里如今没有一点家的样子,爸爸妈妈都各自忙碌,对她们表现出的态度也很淡漠,便好像那晚妈妈和安浔撕破脸之后这个家就用完了所有的表面功夫,而她,和所有人都亲近不起来。
这样的关系使得她根本不愿去通报关于奶奶的这点“小事”,看见了也全然当作不知道。却是如果之前的所有都能用老眼昏花耳朵不好解释过去,那今晚的诡异情况呢?该如何来说!
安濛紧张得手脚都有些麻,在房间里又是等上了整整半小时,直到午夜钟声都敲过了,家里谁也没回来。她忽然有些赌气,觉得那就她自己去探探怎么样?!
安濛披了衣服就出了门,厨房有通往后院的门,她很快就到了那黑漆漆的院子里,借着月光找到了王翠凤方才在的地方。
安濛没有铁楸,随便掰了一根树枝下来,在那新土上划拉。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奶奶很笨,铺好的草皮就这一块被翻成了这个样子,年后园丁上班来一看,怎么可能不发现这里?
做着这么白痴的事,她却偏偏天天还能老佛爷一样在家里对谁都呼来喝去,她不喜欢孙女?呵,她自己不也是她口中的赔钱货么就这样的素质装什么豪门老太君!
安濛想着心情愈发不好,收下力道加大,很快就拂开了那浅坑上薄薄一层土,露出了下面亚麻色的布袋来。
那一刻安濛很是紧张,犹豫再三终于伸手用木棍把那布袋用力一挑!
她自动后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