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棉鞋,拿耳暖子往头上一带,“那好吧,我俩去接去。”
等张燕到村口下车的时候,一家四口都在那等着,她活了两辈子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燕,你可终于回家了,我跟你爸可想你,你个狠心的娃子!”
“叔,婶,过年好,小南小北,你俩又长高了,是大孩子啦!”
张传庆接得很快,“可不是,你这俩弟弟个顶个的劳壮力,赶明个让他们给你帮忙吧。”
“好说,回头……”江涛话没说完就给张燕咳一声打断了。
李双凤跟张传庆对视一眼,不再去提这事,而是一脸得意的把张燕拉到家,“燕子,你看看,他姐夫你也来看看,我早准备好了,你们订婚两年,就等着燕过罢年初九满二十,这些棉花都是我今年自个种的,还有这布,燕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我就给织好了,就等着她结婚这天呢。”
张燕早听张梅讲过了,还行,知道给她置办点东西。
腊月二十一,张梅从张家村出嫁,哭哭啼啼的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好像她要嫁的十万八千里似的,临上轿车看到张燕还在那叮嘱她:“燕,你可要早点嫁过来,不然那边就我一个人,你得来给我做个伴。”
等张志强送完亲回来,给张燕送了一双张梅出嫁穿的红皮鞋,农村人不兴抛花球,结婚穿的红色新鞋子就是好兆头,新娘子穿完,送给谁,谁就有望下一个出嫁。
张燕领了她的心意,把鞋子放好却不准备穿,她比张梅个高一点,脚也比她脚大,张梅的鞋她穿不了,而且她那天要穿的鞋子江涛早准备好了。
没几天就过年了,2004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很热闹。
张燕坐在床头看电视,怀里揣着一个盐水瓶,里面灌的热水,当暖水袋用。
张南抓了一把瓜子过来,笑嘻嘻递给她,“姐,你嗑瓜子!”
“不嗑,冻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吃他的才怪!
张南又蹭过来一点,跟她商量:“姐,我背你上轿车,你让江涛最少给我拿两千的红包。”
张燕给他气笑了,“凭啥呀,我就闹不明白了,你咋恁理直气壮,我欠你啥了?”
张南也气:“我才闹不明白你,又不是花你钱,你咋就不愿意给我!”
张燕不理他,回头问张北:“小北你呢,那天我不要小南背,要你背你要多少?”
张北犹犹豫豫,想说又不敢说,他怕张南说他抢,不过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顺了自个的心意,“要不你给我一千?”
“没有,一分也没有!”张燕说罢又回头看李双凤,“妈!过两天江涛过大件,八千八的聘礼给你,你把户口本给我。”
“你啥意思?”
“啥意思?你问你俩好儿子,背我上轿都狮子大开口,我要是不防着点聘礼给你们了,到时候户口本不给我,我上那讲理去。”
李双凤气得手发抖,直骂,“你驴啊,光跟自个人算计!”
“你还怪我跟你使心眼,你看看你这态度,明明是你两儿子算计我,背我走两步一个要两千一个要一千,他俩脸比别人大吗,咋好意思的开的口,哦,他俩算计我就可以,我反过来防着他们就是使心眼,你是这个意思吗?要不要咱找人评评理离去。”
李双凤知道自个站不住理,瞪她俩儿子,问:“你俩熊孩子真的开口要?”
张南还挺有理,“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还结的这么抠门,也不怕人笑话,我是为了你好你都不知道,以后人家问起你也有面子!”
“谢谢,不过不用了!”
正月初八,张燕结婚的大喜日子。
她夜里三点起床,到镇上的影楼化妆盘头,回到家快五点,换好婚纱屈膝坐在床上,等着江涛来接,屋里挤了一圈送嫁的嫂子和小姐妹。
“姐,我先开的口,你可得把鞋子给我,咱俩鞋号一样,娟子脚小,她穿不了别给她。”说话的是张燕的堂妹张欣欣,她跟另一个堂妹张娟给张燕当送嫁的伴娘,两人都看上张燕的新鞋。
张娟不干,“凭啥呀,我可以垫个鞋垫!给我给我!”
两个伴娘争起来,屋里人都在笑,也有其他人想要但是欣欣跟阿娟都是张燕的亲堂妹,她们抢不过也就没开那个口,站那看张燕咋选。
张燕没办法,答应把鞋子给张欣欣,把她今天带的配婚纱的首饰给张娟,俩人才心满意足。
“燕,妈给你煮了面条,快趁热吃。”
出嫁女出门前要赶在一家人前面吃一碗面条,代表把好运福气吃到肚子里,这是习俗。
张燕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接过来就开始吃。
“好了好了,别吃了,得给你俩弟弟留一点。”李双凤守在一边打断她,农村人多信这个,一碗面条就是一碗福气,闺女吃多少带走多少福气,不能全吃了,不然娘家兄弟没福气要遭罪了。
张燕还剩大半碗的面条,有些无语的看着她妈。
旁人也劝:“才吃这一点,再吃两口也行。”
李双凤不好意思,中气不足的解释:“这不是我们家燕有俩兄弟嘛!”
张燕也不跟她计较,把碗递给她,坐那数着时间。
她是新娘子,今天她最大,几个嫂子在一块,有堂嫂有近门的嫂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张燕传授他们当初的经验,末了还问她记住没有。
“记住了!”张燕回答的很干脆,嫂子们有点不放心,又让她重复一遍。
张燕掰着手指头挨个说:“拜完堂之前脚不能着地,晚上做第一顿饭一定要系上婆家准备的新围裙,裤里缝的压腰的钱不能拿出来,睡觉前得把床上的苹果枣子花生都吃一个,吃不完的收起来放好,只能我跟江涛两个人吃,一定不能让别人沾嘴。”
“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外面吹吹打打的热闹起来,锣鼓唢呐一起响,江家人到了院门停下,媒人们和几个接亲的妹子一连串的走到堂屋搬嫁妆,江涛被人拦在外面,一大圈人起哄直到他拿了红包才把堂屋门闪了缝封让他进去。
江涛拿了一捧玫瑰花,单膝跪地,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递给她,神情庄重的说:“燕子,嫁给我吧!”
满屋子大姑娘小媳妇都在那起哄,等着张燕难为江涛,这时候就得难为他,有娘家人做主,得让他掂量掂量以后不敢欺负媳妇。
谁知道张燕笑眯眯的接过花,伸手就让江涛跟她戴戒指。
嫂子们不好说话,俩堂妹忍不住:“姐,你这也太便宜姐夫了。”
江涛弯腰跟她们求饶,然后笑眯眯的蹲在地上给张燕穿鞋子,张南张北走过来要背张燕上了轿车。
张燕一开始就不打算要他们背,尤其是俩货掉钱眼里跟她乱要,大不了让江涛抱上车好了,谁知道她这边一回绝,着急的反倒是张传庆和李双凤,别家都兄弟背为啥自个家不背,被人知道还不被人说死,所以两人好说歹说,做通张南张北的工作,张南也就老老实实的背起张燕,张北跟在后头,打开红伞遮在张燕头上。
张燕坐上轿车,江涛立刻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塞给她,让她抱着,这是他堂哥江磊的儿子江一帆,今年四岁,小家伙昨天夜里跟着江涛睡,给她压婚床,引个小弟弟出来。
张燕抱起他做好,江涛关上车门,递给张南跟张北一人一个红包。
两兄弟之前被张燕威胁一番,本以为红包落空谁知道喜从天降,也不计较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反正比没有强,张燕正好扫了他们一眼,他俩心里一紧,想起张燕的话,“算计我的啥也得不到,老老实实的我就看心情。”
江涛坐在张燕的后座,其他人也陆续上车,这些车由何宾友情提供,江涛本来打算租车,结果何宾听到消息跑来,非要带着几个兄弟凑热闹,他们一帮人凑了六辆车正好一队。
新娘车打头,后面的出发,吹吹打打的回了江庄。
一到了江涛家路口,守在家的人就放起了长长的一串鞭炮。
江涛打开车门,把小朋友江一帆抱出来交给他妈,然后才又紧张又激动的把张燕抱出来,他近门的堂弟给他俩打着小红伞,江涛抱着新娘一路走到堂屋门口,新人要在这里拜堂,设了香案,供了香斗,等张燕踩在地上铺的红毯上站好,堂弟这才收了小红伞。
两位新人站定,司仪由有江涛的堂大爷江解放担当,他把江奶奶请到高堂的尊位上坐好,自个跪在香案前的地上,点燃之前准备好的烧纸。
鞭炮礼花再次响起来,人们拿起喷雾式的彩带和彩条不要钱似得往新人身上喷。
江解放退在一边,扯开嗓子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第17章 闹洞房了()
亲朋好友听到送入洞房就开始起哄,拍桌子的敲盆的鼓掌的嗷嗷直叫。
张燕被江涛一把抱起,送进东屋放在新床上坐着,满室喜庆的红色,大大小小的家具上贴着大红色的喜字,有江涛新买的,也有张燕新办的嫁妆,全部都在这个屋里,就连张燕准备的八床新被子都被高高的堆在新床里边,张燕的两个堂妹站在床边守着嫁妆。
一堆人说说笑笑的跟进来看热闹,张燕屁股底下坐着几颗花生枣子硌得慌,她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双脚悬空,低着头任江庄的大媳妇小媳妇打量。
床下并排摆着两双拖鞋,一双粉红一双大红,张燕想起早上嫂子们说的话,粉红的她自己穿,大红的江涛穿,两个人千万不能穿反,不然以后张燕怀孕的时候,所有的孕期反应都会转移到江涛身上。
张梅也在这堆人当中,她已经嫁过来大半个月,因为小时候经常在小姨家玩,她跟这村的人熟,全然没有新媳妇的样子,反而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站在最前边,她旁边还站着她小姨跟她嫂子,都是她喊来一块助阵的,她得帮着燕子!
不过她们自个不打趣,不代表别人不打趣,啥荤的素的都往外说,张燕听的面红耳赤,张梅怕她不自在,在那小声劝她:“别怕,谁都这样过来的,今天被人打趣,回头就轮到你打趣别人,到时候再捞回来。”
这下可好,张梅捅了马蜂窝了,其他人连着她一块打趣,急的张梅直往她小姨身后躲,高红霞笑呵呵的搂住她跟人求饶。
这时候给张燕压车的江一帆小朋友溜达过来,往张燕身边靠,还奶声奶气的叫:“花娘!”
张燕之前坐车里抱着他,见他一路都乖乖的,心里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他一靠过来就顺手搂住,正要哄他,谁知道这小子吧唧一口就亲她脸上了。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她妈陈青夏也在,问他:“小流氓,谁教你的?你小叔都没亲呢,先给你亲上了。”
小豆丁被笑的不好意思,害羞的摸着头:“奶奶说的呀,我接新媳妇,让她生小娃娃,亲一口明年就可以生小娃娃了!”
“傻蛋,你亲有个鸟用,得你小叔亲。”
江一帆被笑的一头雾水,不是说亲一下就可以生娃娃吗?
屋里说说笑笑过的还挺快,十二点午饭准时开席。
这个时候没人在屋里站着,连张梅都回到宴席上吃饭,江涛请了一个掌勺好多年的老师傅,在院子里架起了一个大锅,亲朋好友一共待了十桌客。
堂屋正中央做的是张燕这边送嫁的长辈,有张燕的两个大伯还有张燕的三个舅舅们,由江解放几人陪着喝酒。
新房里只剩下张燕还有张欣欣和张娟两个伴娘,终于清静了,三个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江奶奶走进来,左手拿着筷子和大白馍,右手端了一碗饭,笑眯眯的递给张燕,“燕子饿了吧,特意给你留的赶快吃!”
“谢谢奶奶!”张燕也不客气,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为了避免接亲的时候打嗝放屁上厕所,她从昨天晚上开始,除了早上的几口面条啥都没吃嘴里。
正吃着,江鑫的媳妇王明丽也进来了,端着两大碗大杂烩递给两个伴娘,实实在在的堆满了肉菜,两个小姑娘撑着吃才吃完。
张燕的碗要小一点,倒不是不舍得给她吃,而是等会要敬酒,三个人吃完,江奶奶收拾碗筷拿回厨房,一路上笑的合不拢嘴。
“姐,等会咋办呐?”张欣欣贴着张燕坐,张娟也一脸担忧的看着张燕。
张燕也担心,她不太肯定的说:“江涛已经打过招呼,应该不会闹了吧?”
等会酒足饭饱,女方的亲戚回家之后,男方这边就借着酒劲开始闹洞房,有人闹新娘,也有人闹伴娘。
张欣欣和张娟虽然是第一次当伴娘,可她俩看过好多场婚礼,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新娘有的能躲过去,但是伴娘一定会被折腾的很惨。
“姐,我有点害怕。”张娟一个小姐妹当过伴娘,一直提醒她要小心点。
“那等会趁着敬酒的时候你俩偷偷地溜出去,在江庄的村口等着,和大爷他们坐车回家。”
“好!”两个人都点头同意,别说坐车回去,走着回去她们也愿意。
江涛他妈死的早,他爸又在牢里,他奶奶年纪大了也干不了多少,江涛又要招呼客人又要安排事情,还被一帮兄弟瞎起哄,直到开席才有空进来看张燕。
“燕子,要出来敬酒了,你不会喝抿一口意思一下就行,我来应付。”
张燕不放心,出主意:“要不我们兑点水进去吧?”
“不行!”江涛很头疼,“这帮家伙早防着这招,瞒不过去,露馅了得喝的更多。”
这时候江磊带着江鑫进来催,“燕子别担心,我跟你二哥你大爷都在旁边护着,不会让他喝多的,走赶紧出来敬酒。”
张燕换上敬酒穿的红旗袍,跟在江涛身边,由江解放三父子陪着敬酒。
江涛酒量不小,可今天这日子人人都灌他,挨个敬过去,尽管有人护着,江涛还是觉得脚步有点飘,好在终于挺过去了。
来吃喜宴的人陆陆续续散场,剩下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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