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正在接受胡勇的催眠治疗,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很多东西已经模糊不堪,只记得被抓着穿了一身黑衣,木然地坐在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对着爷爷的遗像鞠躬。那之后,爷爷就彻底消失在她记忆中,根本没再出现过。
实话实说,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谁要记得一个难以相处的老头?
可现在不一样了,庄佩佩再不是懵懂无知的五岁孩子,细想下午爷爷和彼得见面时候的一瞬间呆滞,还有在书房里当着那么多人面睡觉鼾声震耳,难道不是为了要羞辱彼得,给彼得难堪?
脑溢血是个什么病?
庄佩佩一头雾水。
“万一哪天他想起来”?
庄佩佩心里一沉,手指尖轻轻抵着嘴唇,眉越蹙越紧。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要想起来?爸爸到底忘了什么事情?
还是忘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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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庄伟勋正在书房里告知了彼得这层说不清楚的关系。他简短扼要地讲述了庄尚明失忆的现况,其余的并不多做解释。
彼得眉头紧皱,一双手来回在腿上搓着。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艾丽莎?”
庄伟勋呷了一口茶,神色沉静地望着窗外一轮弯月,露出含着深意的微笑,“最大限度让你知道,怀特先生,我已经非常配合了。为什么要让佩佩知道呢?那只不过会是更多你我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既然你这么在乎佩佩,何必让她徒增烦恼?”
彼得有一点茫然,“艾丽莎总有一天会问起来的,为什么只有爷爷没有爸爸,你要我怎么作答?”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庄伟勋眼中发出精光,“你说过你自有抚养办法不是吗?”
“那我可以和艾丽莎的爸爸谈谈吗?”
庄伟勋伸出手断然拒绝,“不必,我儿子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他需要时间去适应。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在我有生之年会最大的努力让尚明和佩佩和睦地相处下去,目前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看得出彼得的踌躇不决,庄伟勋拍拍他的手,“怀特先生,你还不至于觉得我很快就会死吧?这点信心应该还是要有的!”
彼得怔在那里望着庄伟勋,半天才讷讷地说,“我要和我妻子商量一下,这个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虽然强装镇定,但事实的确超出彼得能接受的范围。彼得只觉得面前老者的城府,完全超出他可以对付的范围。直到回到房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玛吉急着问他,“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彼得无奈地叹口气,“这个家庭很复杂,玛吉,不是你我可以理解的。虽然人口不是很多,但好像每个人都有一堆说不出的问题。我看不懂艾丽莎的爷爷,准确的说我看不懂他们家里每一个人,我希望能尽快带艾丽莎回国。”
才不过一天的功夫,这个家的复杂程度完全超乎彼得的想象。而这家里人互相的淡然冷漠更是让他心惊。
“那你快带她回来吧!”玛吉急切地声音又响起,“彼得,我很挂念她,她吃的好不好?睡觉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彼得不好告诉玛吉艾丽莎今天过的很压抑,怕妻子远在美国担心又帮不上忙,他只说,“她看起来还可以,不过我很担心她。感觉这楼里每扇门后面都是另外一个国度一样,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很奇怪。”
彼得和玛吉又聊了一会儿,最后拿着电话推开艾丽莎的房门。他坐到艾丽莎床边,看孩子睡得正香,旁边梁妈双臂抱着孩子一样睡的死死的。彼得俯下身轻轻亲吻艾丽莎的额头,没想到孩子眼皮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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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反锁()
“吵醒你了吗?”彼得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一脸怜惜地看着艾丽莎,“你要和玛吉说话吗?”
电话一拿起来,庄佩佩轻声问,“玛吉,你好吗?”
“我很好,小南瓜,只不过我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玛吉几乎是带着哭腔。
提姆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艾丽莎,再不回来房间帮你漆成红色的,和我的头发一样!”
庄佩佩从困倦中完全醒过来,惊呼出口,“为什么?!”
“艾丽莎,别听提姆的话,他敢染红头发,先问问他爸爸会不会弄死他!”然后庄佩佩听见电话里玛吉没好气的问提姆,“你衣服叠完了没有?”
庄佩佩笑的眼睛快要弯成一条缝了。
梁妈被对话声吵醒,低头看孩子抱着电话正笑的欢,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牵,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只好和彼得比手画脚说着蹩脚的英文,“我走,你来。”
望着梁妈离开的背影,庄佩佩略微放了放心。
彼得也没有待太久,因为玛吉在电话另一端唱起了歌,艾丽莎不一会儿就很满足地睡下了。
除了刚才听到梁妈断断续续那些细节之外,庄佩佩又忽然想起一事。而且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做。
所以听见彼得关上门的声音,隔了没多久庄佩佩就坐起身,直愣愣地望着门把手,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
半夜,当庄家众人都睡熟的时候,庄佩佩却是越发清醒。
她站在窗前,透过玻璃望去院子里湖波荡漾出一轮弯月,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一旦把事情都理顺弄明白,她就更开始担心爷爷的安危。
到底爷爷是真的因为脑溢血猝死的,还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下了狠手?
正想着,门外突然出现几下极轻的脚步声,透过走廊的灯光,门底缝隙出隐约看到一双脚的黑影。
少许的沉静之后,对方试图拧开门把手,走近庄佩佩房间里来。
不打算发出什么声响,所以手力很轻,却不想门已经从里面反锁。
很明显门外的人迟疑了片刻,又跟着试了几下,这会儿速度已经有些着急。
庄佩佩望着门把手,嘴角微微上牵,冷冷笑着摇了摇头。
大姑,哪能那么容易便宜你?
还打算冲进来摇醒我,狠掐我的大腿根让我哭的没完没了,然后好在赶来的大家面前假称听见我做梦大哭?还想让爷爷以为我心理有阴影睡觉不踏实,然后趁机叫胡勇过来做检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又尝试了几次之后,那双手终于放开了门把,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匆匆响起,又渐渐的没了声音。
庄佩佩突然想开罐啤酒,庆祝一下果然有些事情自己还能记得,顺便,慰藉一下那曾经受伤的大腿根。
只不过她唇边的笑意并没有停留多久,盯着那扇门的眼睛里渐渐冰冷起来。
思绪随着时间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前世爸爸对她的漠不关心,爷爷的猝死,一件件事情拼凑上来……重生后周围依旧危机四伏,而唯一能帮她撑腰的亲人,不是早早去世,就是完全不认她。
现在掌握的这些一星半点的讯息,目前看来对她一点点好处也没有。不仅没有,如果自己太过招摇,反而会引火上身。
这几天看爸爸的态度,根本和前世没有差别。不管她每次在楼梯口碰到庄尚明怎么笑,对方眼睛里的漠然都还是同样。
她默默叹了一声,这条复仇路真的太难走了!
庄慧文紧咬着嘴唇,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刘明用询问似的望着自己,只好摇了摇头。
刘明脸色有点难看,嫌恶地瞥了眼庄慧文就转移了视线,叹一声,“有这么难吗?”
庄慧文坐到刘明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门被反锁了。”
“门反锁了?”刘明有些烦躁,“你下午讲电话的时候有没有人听到?”
庄慧文又摇头。
“要不要现在拨电话给白雪君?我看到那个美国人进过她房间的,说不定出来的时候顺便锁上了吧,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庄慧文急着问。
刘明转身躺下背对着她,声音有些不耐烦,“出了事情,你就只会问别人怎么办怎么办!姓白的能告诉你什么?以后还打不打算一起办事了?你一口应下来说能搞定那个野种,现在好了,不要说没理由让胡医生过来做检查,等会儿天亮了老头子肯定要为了航奇那个项目扒我一层皮!谁家不是好生供着姑爷?我倒好,整天低眉顺眼的还要遭人白眼,生个儿子还不姓刘!”
庄慧文极为难堪地抿了抿嘴唇,额头开始微微渗出少许冷汗来。
她凑近刘明,讨好地抚摸丈夫的后背,“航奇那个项目不是你的错,要不是那个姓陈的说自己是中央高层的亲戚,把话说的天花乱坠的,咱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骗了几千万搞什么补办手续……”
一想到航奇花园的项目,庄慧文心里更是一把怒火。想当初刘明接手这个地产计划的时候,的确是想抓住机会大展拳脚的,也好奠定自己未来在庄氏的领导地位。也许正就是立功心切,他才没等政府的各项手续完全批准下来的时候,就擅自和地方政府开建了奇航花园。
可等到一期建筑都快要完工的时候,却收到政府通知要强行拆除!庄慧文很清楚爸爸在中央高层有很多常年往来的朋友,所以就打算让爸爸去“通融”一下,谁知道庄伟勋知道了之后不但不帮他们,还把刘明骂的狗血喷头。一气之下,刘明只好自己找到了一个自称是中央高层亲戚的人,听信了对方说可以补办手续的话,当时就拿出几百万给对方做活动经费,后来又陆陆续续给了更多的钱去搞关系。
谁知道那个姓陈的完全是个骗子,不但携款逃到国外,连航奇花园最后也被勒令停建。刘明是整个工程的负责人,事情一旦败露要有法律上的担当,所以干脆一纸辞职书递到庄氏。谁知道这一拖快一年了,奇航的事情也解决了,本以为风头过了可以再回庄氏,但爸爸除了公司大小事完全不让他们夫妻知道以外,更是在b市又安置了一套房产,直接把他们全家“请”出了门!
“你爸爸可不这么想!”刘明甩开庄慧文的手,“明明手里有秦礼超这个真正的高层,偏不许我们用,这不是明摆着要看我的笑话?我还不是为了在你爸爸面前能抬起头来?庄慧文,想当初你追我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条件,你不记得了?要不是你说你爸爸在香港风生水起,要不是你说以后数不尽的好日子,我刘明也犯不着?你家这浑水!”
秦礼超是庄伟勋在香港就一直“照顾”的内地高层。据刘明所知,这个秦礼超的父亲曾经就是北南海的高官,哪怕已经退下来了,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所以这个秦礼超的后台很硬,门路极多。庄伟勋每次想要知道内地政府有什么重要消息,就会特别且秘密地宴请秦礼超。
政治和经商,尤其涉及到互赢互利的目的,这两者就有分不开的联系。但凡有名有姓的富豪手里,都有几个一直“培养”的政客,或许一开始只是小小的警署主任,谁能保证最后不会成为司法部长?
秦礼超和庄伟勋的关系就是这样,看似复杂,其实根本也不用再多解释。权和钱的相交,自古不变。
要不然庄伟勋在香港发展的再有钱,如果没有内地政治上的消息,量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风生水起!
可这么重要的一层关系,关键时刻庄伟勋却不用来帮助刘明,刘明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庄慧文赶忙伸手抱住刘明的腰,“你别动气你别动气,一会儿吵醒泽文就不好了。都是我的错,我爸辜负我妈这么多年,他欠了我这么多,怎么能不好好让他补偿我们?你放心,早上开会我和你一起去,要是再拿航奇的事情压着你,我绝对不会便宜了他!”庄慧文的表情越发狰狞,“他那个私人护理早就是咱们的人了,他还能活几天?到时候遗产一分,咱们的好日子不就到了?”
“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你爸现在死了,分遗产的可就不是你们姐弟仨人,还跑出来个野种呢!”刘明翻身瞪着庄慧文,“你爸可是说的很清楚,那野种明显就是算作另外一个继承人!你看看姓白的就想的很周到,可你就连这点破事都做不好。一个五岁的小孩有什么难办的?你爸这一死,你斗得过老二老三?我又被挤出了庄氏,到时候咱们能分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庄慧文这时候倒笑了。
“那个野种,不用我们动手,我猜有人也快要下手了。”她神神秘秘凑到刘明耳边,小声说,“白雪君能放任这个野种抢了老三的遗产?陈怡月再贤惠,她能任由这孩子把薇薇的光芒都掩盖掉?我看呐,咱们就等着渔翁得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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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菇凉们昨天的推荐票……和更新票(⊙o⊙)。。。
030 早餐()
庄佩佩一夜没合眼。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太多的东西一下子拧在脑袋里面,让她有点恍惚。后半夜房间里一片静谧,静的让人无奈,也有些恐惧。
她有很多的疑问,却不知道能找谁回答,连分享那些问题的人都没有。
心里空荡荡的,差不多天刚刚亮的时候才麻木地支撑着身体把门锁打开。再躺回床上,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怕再一闭眼又回到爸爸和她自己的追悼会上,任凭怎么用尽全力,也喊不出一句话,眼前唯有一整片黑雾瞬间将她无情地吞没,连块骨头都不剩下。更怕再一次看到那小小的庄佩佩,孤零零抱着膝盖坐在大宅楼梯上,抬头问她,“我要怎么办?”
就这样眼睁睁盯着天花板直到梁妈进来帮她洗漱更衣。
梁妈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睡得不好呀?怎么眼睛这么红?”
庄佩佩不敢看镜子里那张落寞的小脸,只低着头轻轻说,“我想回家。”
梁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不过手一直很轻柔地擦拭着庄薇薇的脸蛋,直到看孩子两颊又恢复了些血色,这才安了心。
庄伟勋吩咐要和长孙女在花园里面的小亭一起共用早餐。一想到不用面对脸色一定很阴沉的大姑,也不用看到爸爸那副陌生的眼神,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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