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周到，不论到哪里都能看见你。”小青撇撇嘴吧，“整天跟个拖油瓶似得。”
“小青姑娘你又何尝不是呢，白姑娘和许仙想要亲近一下，在你面前都不好意思吧。”
白素贞笑了笑，“都算是旧识了，这等无聊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是该叫你郡主，还是叫你云二小姐？”
“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微清风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的看着白素贞，“他真的什么都告诉你。”
“不，他什么都不说，但他的手下从来不避着我。”
“白姑娘，你真的觉得，这样子很好吗？有时候长痛不短痛。”
“可是郡主离开后，不也还是回来了吗？”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白素贞揉了揉眉心，“长痛不如短痛，但痛，也是一种感觉，要是连痛都没有了，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微清风沉默了一下，继而认真的看着白素贞，“虽然知道白姑娘不会对许仙不利，但我还是想要知道，白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
“他知道吗？”
“他知道。”
车厢陷入了沉默，就连一向叽喳不停地小青也闭上了嘴巴。
车外面的陈忠义听见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得好好打起精神，千万不能让郡主跑了，白姑娘和小青姑娘连个弱女子怎么能看的住郡主呢？指挥使还是太大意了。
许仙身着轻铠，头上戴着锅盔，锅盔上的翎羽直冲天际，对着刘公公和常安，拱了拱手，对着一旁的卓天豪说道，“卓夫人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去汉文镖局多坐坐，卓夫人还能多指点指点镖局里的那些大老粗，许仙在此谢过了！”
卓天豪闻言躬身称是，心头也松了口气，云想容对自己来说，乃是一个隐患，送去了汉文镖局，那就相当于是给了许仙，自己便不再沾因果，他当然愿意。
深吸一口气，“诸位！许仙就此别过！刘公公，代我向谢公公告别，若是有一天许仙能归来，必定亲自上门拜访！”
刘公公笑着点点头，就见许仙大手一挥，打马而去！
大军开拔，喊声震天，马匹嘶鸣，脚步顿地，气势凌然！
刘公公看着大军的身影越走越远，挥了挥拂尘，若是再归来，恐怕自己都要对许仙行礼了吧。
————
行军是一件苦差事，就连身体壮硕的水牛在枯燥行军十几天之后也有些受不了了。
敞着胸襟，浓密的胸毛裸露在空气中，水牛侧着头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吴不响，“你丫不热啊？”
“热啊！”
“那为什么不脱？”
“你以为谁都像你，保持风度，懂不懂？”吴不响嗤笑一声，潇洒了抹了一下满头的汗，甩了下手，一串水珠子随风飞舞。
水牛惊了一下，躲避着乱飞的水珠子，“你有病吧！都是大老爷们，装个屁！真他娘的羡慕大胡子，他现在肯定抱着冰壶喝的痛快，哪像老子现在喝酒都得限制在一碗，当兵的苦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
水牛抱怨了一会儿，本来想着去京城见识见识，就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估计得死在路上。
许仙等人都是第一次随军出征，说起来都是苦不堪言，许仙还好，每天晚上白素贞都会帮他调理一下，孙海和封火都是受过穷奇军的训练的，完全能适应，最惨的，要数宰父扬了。
行军的第三天，他就歇菜了。
为了他许仙特地在一个县城花重金打造了一辆极其宽敞的马车，然后把几位女眷都挪了过去，原先的小马车装起了辎重和杂物。
然后把宰父扬抬进了马车里，让白素贞给他调理调理。
宰父扬一开始和一堆女人呆在一起非常的尴尬，然后被白素贞用一指头长的银针扎了几天后，就习惯了。
宰父扬看着白素贞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了十几根银针之后，大大松了口气。
“明天你差不多又可以上马了。”白素贞收好银针，笑着说道。
“这么快？！”
话音刚落，马车外埋锅造饭的命令就响起来了。
“难不成你还想赖在马车上？我亲爱的指挥同知大人？”许仙掀开车帘，缓缓走了进来，卸下头盔，一屁股坐在白素贞旁边，悄悄的摸了摸白素贞的小手，在她翻白眼的目光中嘿嘿笑了笑。
“到哪里了？”
“再有两天，就过长江了，明天你必须要上马了啊，我准备练练兵。”
“练什么兵？”
“过长江，我和陈忠义商量了一下，挑一些小道走，一路上剿匪剿到京城。见见血。”
宰父扬猛地坐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参加？”
“哎呀，不愧是我许仙的军师，一下子就能抓到重点！”许仙得意看着宰父扬一瞬间抽搐的脸庞，笑的开心，“行了，我未婚妻照顾了你这么多天，你该享受够了啊！我都没有这个待遇！”
“我可没有照顾他，这些天都是小青端茶倒水的，我可插不上手。”
“哦？”许仙猥琐的看一眼宰父扬，没想到啊，这小子还有这一手！
‘啪嗒’一声，一块抹布就扔在了许仙身上。
“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许仙看着小青脸色微红，忽而哈哈大笑，大笑声传的很远，大军听着指挥使大人轻松的笑声，脸上都不禁笑了起来，军中的气氛明显轻松和活络了不少。
许仙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脸都有些笑僵硬了，喘了口气，“麻蛋，哪个指挥使有我累？！”
白素贞有些心疼的看着许仙黑了两三度的脸庞，拿着手帕擦擦他脸上的汗水，就听见宰父扬翻了个白眼说道。
“没听说哪个指挥使有你带的兵多，大哥，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你以为很轻松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吴承恩（2）（）
“我也实在是好奇，陛下怎么会如此的信任我？他就不怕我杀他个血海滔天，逼得奴儿干都司处处狼烟？”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宰父扬捏了捏左手中指，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我更好奇的是，陛下赐你尚方宝剑，却没有写在圣旨上，更没有规定何时使用，也没有规定何地使用……”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宰父扬眼神一动。
许仙自然知道宰父扬的意思，摇了摇头，“或许是陛下忘记了。不到关键时刻，最好不要使用。”
宰父扬点头，“话说，这次去京城，你肯定没法备个案就离开的，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殿下肯定不会轻易放我走，依他的性子，估计就得恳求陛下将我留在他身边，而朱载圳，又是一个大麻烦。”
许仙深深的看了宰父扬一眼，“还有我们上次猜测的可能，这都是没有办法去打算的事情。”
说到这里宰父扬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微清风，这一阵子，微清风分外的安静。
“那郡主怎么办？”
“交给太子。”
“给太子？”宰父扬愣了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个烫手山芋，我们决不能要。”
许仙深以为然，“奴儿干都司都是些野蛮的鞑子，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素贞去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要是因此而干上一架，我倒也认了，但是为了个奇奇怪怪的郡主，打乱全盘的局面，不划算。”
“嗯，而且咱们这位郡主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把她留在京城，最好不过了。不过你方才说得问题，我们得先约法三章。”宰父扬指着许仙的鼻子，“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必须得听我的，哪怕鞑子上门来抢白姑娘，你也得听我指挥！”
“怕个毛，要是有人来抢，大不了把小青给他们。”
“许仙，你去吃屎去吧！”宰父扬和小青异口同声的说道。
许仙和白素贞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陈忠义送了几份饭上来，吃过饭后趁着大军还有休息的时间，许仙和白素贞就出来走了走。
白素贞侧着头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许仙，笑着说道，“我看，小青对宰父扬还是挺有意思的。”
许仙闻言愣了一下，缓缓说道，“小青是个好姑娘，宰父扬也很幸运，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如果知道了，会如何？”
“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真的不知道。”许仙摸了摸怀中的头盔，“毕竟这个世界上，我这种人，恐怕是独一份。”
“我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是宰父扬未必不在意，他家中还有个老父亲，还有一些亲戚，他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我不是，所以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但是我会努力。”许仙抿抿嘴，“我会努力站的高一点，高到能俯瞰大部分人的时候，宰父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实力，才真的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当然了，我说的实力，不是指你所谓的实力，是金钱和势力，不是法术。”
“如果我真的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就是神仙，也奈何不了我，人妖殊途，”许仙嗤笑一声，“人神却更是殊途，最虔诚的信徒在钢刀和菩萨面前，都会选择屈服于钢刀。神仙，不过也是人。”
白素贞沉默。
许仙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站了一会儿，继而认真的看着白素贞，“素贞，如果有一天，小青和宰父扬决定在一起了，我希望，你我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许仙抬头望天，“我上一辈子，满是遗憾，这一辈子，注定依旧遗憾，我叫许仙，但我不是许仙，现在的安逸，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你在我身边。”
“而宰父扬和小青的事情，我有私心在里面，宰父扬如同另一个我，一个平凡的，没有救过一条能修炼几百年的小蛇。”
许仙的脖子抬得高高的，如果能再来一次，他宁愿继续浑浑噩噩，不必像现在这般，得到了希望，又再失望。
一步步向着已知的悲剧前进。
——————
接下来的日子，一点也不枯燥了。
水牛不愧是江湖子弟，吴不响也不愧是名震江南的江南第一盗，找贼窝子，一找一个准，准的嘎嘎的。
宰父扬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他觉得自己当初决定跟着许仙，脑子绝对是浸了水，不，当初自己肯定没有带脑子！
这日子是人过的吗？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许仙竟然让自己和吴不响冲在最前面，还严厉警告吴不响，只要自己不会死，就不许出手。
这根本就不用许仙打招呼，一打起来，吴不响压根就不管他了，打得热火朝天的，独自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陌生的战场。
第一次和强盗们动手的时候，宰父扬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整个人懵了整整一天，然后窝在被窝，哭了一个多时辰。
真的是吓的，哪怕是现在宰父扬早已经适应了战场的血腥，但是当时那个在自己面前被吴不响一刀劈成两半的强盗，他永远都忘不了。
一个多时辰的眼泪，宰父扬是在强迫自己流泪，强迫自己告别从前的生活，做出了选择是一回事，如何坚持自己的选择又是一回事，切断退路，对聪明人来说是唯一的办法。
许仙其实不算是聪明人，他只是普通人，但是他最大的退路早已经被切断，再也回不去最初的生活让他早已经没有选择。
鸣鸿刀带出了一路的血花，许仙的目光又落在了宰父扬身上，穷奇军和殚忠营这一路虽然有所损伤，但都是一群厮杀汉，许仙丝毫不担心他们，倒是宰父扬却出乎了许仙的意料。
宰父扬比他想象中，坚强的太多，现在宰父扬拿着长刀也能比划两下，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进步了。
许仙也没有要求太多，因为小青和白素贞一直都会注意，万一宰父扬有危险，她们就能立即出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吴承恩（3）（）
宰父扬策马穿行在战场中，闻着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心头竟然有些麻木了，这批强盗不过三十几人，而穷奇军和殚忠营各出了十五人，加起来不过六十人的战场，却依旧震撼。
在宰父扬从前的印象中，战场都是书上的那种千人站，万人站，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的战争，当初第一次见到十几二十人的强盗，宰父扬压根就没有放在眼睛里，直到打起来的时候，宰父扬就傻了。
即便是精锐如同穷奇军和殚忠营面对这帮悍不畏死的强盗，依旧也有伤亡，身处混战之中，宰父扬才知道，书上说得那些万人战场，实在是太遥远，仅仅六十人的战斗就让他有些心惊胆战，如果几十万大军正面对战，该是何等的场面？！
想到这里，宰父扬就不仅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许仙，他很难想象，当初许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和那几百人的倭寇拼死一战的？
当初倭寇攻城，宰父扬一直在指挥钱塘衙门进行百姓的疏散，前方的战斗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只是听闻和见到的很惨烈，从未亲身体会过，而如今，他身处混战之中，才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双方一旦交战，那便是不死不休，哪怕是再没有胆气的人在气氛的渲染下，也会不由自主的举起钢刀，仿佛在这个时候，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宰父扬手执长刀，擦了擦脸颊上崩到的鲜血，看着许仙策马挪过来，大声说道，“再有十天就到京城了，打完这次，我们就拐到官道上，直接前往京城吧！”
许仙闻言点点头，这一路上杀的人仰马翻，朝廷那边肯定是收到消息了，也该是露面的时候了，要是真的到北直隶再收手，就有些失礼了。
强盗们躺了一地的尸体，剩下的几个人扔下长刀就跑，可惜怎么会让他们跑的掉呢？
吴不响狞笑着举起绣春刀，在最后一名强盗怨毒的目光下挥了下去！
“你们死定了！我猛虎会不会放过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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