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除了姑苏公子,宫里只有主子与属下。”
“我知道了,此事不可再提,那盒子与花立刻销毁。”
“是,主子。”
“你先下去吧。”
等秦默走后,卫南白背手而立,仰头看着夜空中那三尺明月。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把那茕茕独影拉成孤寂悲伤的样子。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卸下所有记忆,化为黄泉。(注16)
肖祈,你看,这多像是前世的你与我。
第13章 【一一】()
《赐婚第十三章》
蛋挞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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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海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他走到丽正殿,轻轻推开门,想看看肖祈现在好转一些没有。可他刚一进去,就看见肖祈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不由一惊:“殿下,您醒了?”
“沈大海?”肖祈像是刚醒没多久,揉了揉额角,闻声便看向他那头。
“真是太好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沈大海见他醒了,禁不住满心欢喜,双手合十连连祷告,之后便快步走到肖祈身边:“殿下,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肖祈摇头,眼神困惑地看着他:“沈大海,我这是怎么了?”
沈大海愣了愣,尔后回道:“殿下染了风寒,太医说约莫是因为受凉。您刚刚更是因为高热不退,晕了过去,可把奴才吓得够呛。”
“这样吗?”肖祈活动了一下腿脚:“怪不得总觉得自个儿身子乏,这头还有点晕。”
沈大海连忙凑过去:“殿下,您现下头还疼么?”
“好多了。”肖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就是觉得浑身无力,酸疼得很。”
沈大海闻言,肃然道:“殿下别怕,奴才现在立刻去找容神医过来瞧瞧。”
“等等。”肖祈喊住已经转身准备出去的沈大海:“容神医?谁?”
沈大海低声回禀:“是卫翁主从卫国带来的神医容启晟,今晚多亏他才救了殿下啊!而卫翁主也因为担心殿下,亲自照顾了您一个晚上!”
肖祈疑惑地看着一脸感慨的沈大海:“沈大海,你不是说我只是偶感风寒吗?那什么容启晟,怎么又成了救命恩人?”
“……”
沈大海哽住,为何感觉今晚的殿下特别犀利?他顿了顿,正准备力挽狂澜。却看见肖祈目光从他这边移开了,朝门口望去,眉心随之紧皱。
沈大海顺着肖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卫南白正带着秦默走了进来。
肖祈与卫南白的视线对上,似在空中角力,竟半晌无言。后来这略显僵持的局面才被沈大海及时响起的请安声打破……
“奴才给卫翁主请安。”
“属下参见九殿下。”
“卫南白见过九殿下。”
“都起来吧。”肖祈不耐烦地摆手。
“谢殿下。”
等众人都站定,肖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大海:“我因风寒而高热不退的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沈大海的余光掠过旁边的卫南白:“回殿下,因为奴才情急之下找了多位太医过来……”
“所以,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本殿下因为一个风寒,把太医院搞得人仰马翻?”肖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沈大海:“我都说了多少次,小病小痛别老这么大惊小怪,你等着,明儿一准儿又被说是在哗众取宠。”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这次是奴才失策了。”沈大海说着便朝肖祈跪下:“请殿下责罚奴才。”
见状,一直没说话的卫南白开口:“殿下,沈公公也是关心则乱,请殿下万勿责怪公公。”
“这次就算了,到此为止不要到处乱说,懂么?下次别那么小题大做。”肖祈盯着卫南白看,话却是对跪在地上的沈大海说的:“沈大海,你起来去膳房把母后赏的补品拿一盅来。唔,还是两盅吧,最近身子看起来有点虚,多补补就好了。”
沈大海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依旧平静无波的卫南白:“殿下?”
“怎么了?”肖祈沉下脸,冷着声音道:“还不快去。”
“两盅补品不好拿,请殿下允许秦默跟着公公,一起去拿过来。”卫南白不动声色地说道。
“去吧,去吧。”肖祈摆手,“拿个补品还啰里啰嗦半天。”
“是,殿下。”
沈大海与秦默离开前,朝卫南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卫南白轻轻摇头,微微一笑。
等他们走后,偌大的丽正殿只剩下卫南白与肖祈两人。
“殿下,您早就猜到了,对么?”卫南白微微垂眉,轻声问道。
肖祈听了,用手托着下巴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卫南白,削薄的唇角微勾,却不言语。而令他惊讶的是,卫南白并没有寻常女子的那般羞涩做作,见他不说话瞅着自己也泰然自若,慢慢踱步至殿里那株盛放的大红色扶桑花前。
“繁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注17)”卫南白像在赏花,目光凝在眼前的满树繁花上,似有颇多感慨:“这扶桑若是开在那湖光山色之中,定是一番别样的绚烂多姿。”
肖祈闻言眉心微动,但依旧一言不发。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注18)”卫南白似无所觉:“若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注19)此生也是妙哉。”
“卫翁主,有话不妨直说。”肖祈终于淡淡开口,素来嬉闹之色顿如烟消云散。
“九殿下,你早已察觉汤药有毒。”卫南白只看花,不看他:“就算不想让下毒之人起疑,也可以把汤药换掉,却为何要这样伤敌一千,损己八百?(注20)”
肖祈听了,竟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真假假才能以假乱真。不然,依卫翁主之见,肖祈该如何处之?”
卫南白的红唇紧抿,握着花叶的手猛地一紧。
“没有这碗药,还有会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若我明知是毒,却依旧照用,自己兴许还能控制这毒性,多苟延残喘些时日。”肖祈的神色慢慢冷了下去,眸里浸透悲色:“这宫里人心叵测,暗礁四伏,为避其锋芒,有时不得不用一命换几年长安。若不如此,大约……早已暴病而终。”
卫南白明知他所说的都是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难免愤慨万千:“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若赏赐的汤药里不是慢性毒而是剧毒,那你又该怎么办?”
“卫翁主,我别无选择,只能赌。赌我肖祈命不该绝,若我能活到那天,兴许还能把自己救回来,若不能,那便是天意了。”
卫南白听了,心头怒火更胜:“肖祈,你怎么能这般儿戏,若是萧淑妃在天之灵得知,你怎么对得起她!”话音刚落,看见肖祈稍显震惊的样子,卫南白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懊恼。自己真是昏头了,竟这般失态。他无奈地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愿去看此时肖祈的反应。
肖祈还是头一次看见卫南白失去分寸的样子,惊讶后不由失笑,心中疑虑顿生:“卫南白,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为何还要救我?”
卫南白咬着唇,听见他的话后竟像是有些赌气地转过身子,不想看他,沉默不语。
“也罢,也罢,你不想说就算了。”肖祈本也没想从卫南白那里得到答案,再加上体内余毒未清,折腾一夜也有些疲惫:“听沈大海说你照顾了我一夜,现下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虽你我早已赐婚,但也有损你的名节。”
听见肖祈的话,卫南白身子僵了片刻,尔后他稳住心神,朝肖祈福了福:“殿下好生歇息,卫南白先行告退。”说着便快步走向门口,却在开了门的一瞬猛地停住,侧身偏头看向肖祈。
肖祈见状,略显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卫南白咬着唇,似是在踌躇。
肖祈也不急,静静地与他对视,等着他的下文。
默然片刻,卫南白终是微叹一声,“殿下,卫南白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虑。但既然我当初应了这门赐婚,无论如何,都会守护九殿下。”
当卫南白那秋水般剪瞳盈盈望向他的那一瞬,肖祈心中竟猛地一颤,惊讶中伴随着那陌生的点点甜蜜,像是除夕夜里百越绽放的烟火,顿时蔓遍整个心田,美丽异常。
见肖祈竟一时怔住,卫南白的黑眸里光华流转,似是染了些许动人的笑意。
“殿下,保重。”排扇般的羽睫轻拢,清浅的笑意若凤蝶停栖在上扬的唇角。卫南白说完,便利落地转身离去,那宽大的衣袂被夜风鼓起,恍惚间,竟像是月色中欲乘风归去的仙人。
肖祈看着卫南白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像着魔一般,连眨眼都舍不得。
等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肖祈才回过神。
他慢慢躺下,出神地盯着丽正殿高悬的屋脊。
不知为何,每当靠近卫南白,他都会觉得有种熟悉感。不管如何掩饰自己的内心,他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微妙的变化。没有由来的安心与信任,好像他们早已经相识、相知许久,走过两世大半生一般。再者,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斋月楼主月云生。自己每次因为他而产生的,那种与生俱来般的心疼与莫名的心悸,也不得不让人疑惑万千。而那个时常在那些奇怪梦中出现的杜衡。梦里头许多片段时时如影随形,夜夜来袭,有时让他触目惊心,有时甚至会让他在夜里惊醒。
一个久居深闺的卫国翁主,一个来路不明的斋月楼主,一个永远看不清脸只出现在梦里的男人。一个过去素未谋面,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对自己愧疚万分……
肖祈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失心疯了,曾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月云生和卫南白出奇地相似,就和梦里出现过千百遍那个人一样。
怎么看,肖祈都觉得自己这次病得有点严重。
罢了,许多事急不来,早晚都会水落石出。
第14章 【一二】()
《赐婚——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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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知道母后今儿个喊你来,是为什么吗?”皇后扶着肖墨的手,在御花园里慢慢走着。
春末时分,长安高悬的天际一片晴碧,万里无云,洒金色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地上,一派风光大好。适逢园里的牡丹全开了,花团锦簇,繁花似锦,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肖墨清俊的眉目在日光的映照下,更显丰神俊朗,此时听了皇后的话,向来冷淡的唇竟微微上扬了些许:“母后,儿臣不知。”
“我近来听说了许多事情。”皇后轻叹一声,无奈地瞅了他一眼:“你呐……罢了罢了,墨儿,我知道你向来很在意那个人的孩子,母后又何尝不是?”
“母后?”
肖墨漆黑的眸底掠过一丝浮光,剑眉轻蹙。
“墨儿,生在这里,有很多事情便不能操之过急。”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太年轻欠点火候,近来和杜大人做的事情,母后觉得太急进,不可取。幸亏没出大乱子,否则这宫里就要变天了。”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肖墨知道皇后在责备他不该派人刺杀肖祈和卫南白,后来他也觉得这棋下得实在是惊险万分,有欠考虑。唯一庆幸的是,两方对此事都三缄其口,即便皇帝事后得知,却也引而不发。
“答应母后,往后别再轻举妄动。母后曾隐忍十年,才压过那人。现在,母后向你保证,只要再等三年。”皇后沉声道,“一切都会是我们的。可若莽莽撞撞,打草惊蛇,可就坏了一局棋。”
“倒是儿臣听说,昨儿个九皇弟偶感风寒,把太医院折腾了一番。”
“是么?”薄唇紧抿,肖墨扶着皇后,往花丛深处走远了些。皇后姿态雍容华贵,眼中一片祥和无波,她看着眼前这如画美景,轻声道:“墨儿啊,有时候,只要我们活得比敌人更长,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操之过急,乃是败手之笔。”
肖墨当下心中了然,“儿臣明白,这次的确是失策,往后必定三思而行。”
“这便对了,你也别担心。这宫里头,凡事还有母后在。只要一天念着你,母后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是……”皇后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对肖墨道:“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就别往宫里放了,明白么?”
肖墨闻言心底一惊,知晓皇后意指杜云竹。
这杜云竹用好了是百利,但若稍有不慎,他的眸底闪过杀机:“儿臣明白。”
“棋子就要到棋子该去的地方,墨儿,你该好好劝劝杜大人。”皇后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一朵开得正灿的牡丹。蔻丹映着粉白,那保养得当的十指不染春水,竟葱白如昨,煞是好看。
“请母后放心,儿臣省得。”
“如此便好,过两日母后要带宫中女眷去京郊的汤山,你让淑仪也来。开春了,这宫里头新鲜面孔也来了不少,好让她也熟络一下,你说对吧?”
“儿臣回府便和她说。”
“嗯。这便对了,淑仪是冷大将军的掌上千金,这嫁到府里也有些时日了,你别冷落了人家。母后老了,话也多,你别嫌我就是。”皇后笑着拍了拍肖墨的手,“来来来,好些日子没和你好好说话了,再陪母后走走。”
肖墨搀着皇后,两人慢慢绕过假山,朝御花园的兰台走去。
才转过山石,肖墨便听见有人大喝一声:“谁?”
肖墨抬眼望去,兰台之上有人背对着他们长身而立,那月白色的云纹广袖与那人墨玉般的长发临风飞舞,映着亭外流水声潺潺与那开遍漫山的艳桃,恍若谪仙误入凡尘,出尘绝俗。
只消一眼,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让人沦陷。
此情此景,如画如梦,竟是连一旁千帆过尽的皇后也看得怔住。
那人似乎觉察这边的异样,微微侧身,秀美的轮廓虽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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