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祈哪里会不知道轻重缓急,但是被人硬生生打断的感觉实在是非常不好!当下便黑了一张俊脸,硬是死皮赖脸抱着月云生不松手。
月云生无奈之极,只能伸手推推他:“阿祈,你快起来。”
肖祈充耳不闻,把脸埋在他颈窝,一动不动。
明知道这人是在耍赖,可月云生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只好让了一步,别扭地侧过脸小声道:“反正来日方长。”
本来也没指望能做些什么,可这话就等于月云生是默许了他以后的胡作非为,肖祈当下便心满意足,不过……
“哼。”
肖祈故意冷冷的哼了一声。
~※~※~※~
大门被人猛地拉开,沈大海本是一脸喜色,可看见肖祈沉着一张脸率先走出来,后头跟着的月云生更是疲惫中透着些许苍白,心底不由咯噔一声。完了,完了,完了,他的主子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昨儿明明是兴致勃勃的啊,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房/事/不/合?!
肖祈根本瞧都不瞧旁边处于震惊中的沈大海,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然后朝月云生伸出手。月云生一怔,随后才慢慢抬起手,把手搭在他的手心。他的指尖才碰到,肖祈便极快地握住,生怕他会反悔一般。
“我们走吧。”肖祈冲他微微一笑。
我们。
月云生没有由来的心中一暖。
从今往后,我与你,便是我们。
夫妻一体,风雨同舟。
月云生点点头,两人齐齐前去朝见帝后。
才至殿外,里头的皇太后、皇帝和皇后早已高坐殿内,而六宫嫔妃则坐在两旁。见着他们两个后,众人都露出笑意,且不说是否真心,但望上去,至少是喜庆洋洋的。
见过礼后,便是请安奉茶。
肖祈刚接过茶,走了几步后,忽然觉得眼前一切变得格外模糊,步子也变得虚浮起来。
“阿祈!”
“九殿下!”
“肖祈!”
一时间殿内众人变色,可肖祈却听不见,只感觉身体蓦地变沉。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身边月云生惊慌失措的神情,他急切地朝自己说了什么,但肖祈一个字都听不清。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月云生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曾经他们面对北戎的千军万马,战火连天,连坠崖那一刻他也是无所畏惧的。可现在……
肖祈下意识想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间,想告诉他,别担心,他不会有事。
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会让他异常的心疼。
可是,还没等他抬起手,视野之内便猛地漆黑一片,最后一丝光明也全然湮灭。
在殿里头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肖祈直直地朝前面一头栽了下去。
~※~※~※~
一连三日,丽正殿上下人心惶惶。
自从肖祈那日昏倒后,便高烧不退,陷入昏迷。皇帝和皇后,各路皇宫大臣,皇子嫔妃,不管是真心假意,几乎都派人过来慰问过了,宫里头的太医更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汤药灌下不少,可依旧不见丝毫起色。最后不得已,月云生也不顾得其他,遣了秋菊去把神医容启晟请了过来。容启晟凝眉诊断了许久,最后开了几副汤药,成功让这高热退了,但肖祈依旧昏迷不醒。看着忧心忡忡的月云生,容启晟轻叹一声,说人是无大碍,此刻昏迷是因为肖祈他自己不愿醒来。
月云生不解,但因为实在担心极了,便衣带未宽,硬生生守在肖祈床边三天三夜,任谁来游说,都不愿离去休息。
第四天的黎明时分,月云生的身体终于熬不住,累极趴在肖祈的床边睡着了。
这几日,月云生一举一动,沈大海都看在眼里。看着疲惫不堪的月云生,他真是心疼极了。这皇妃如此爱着九皇子,而肖祈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沈大海早把月云生也当成了自己人。这时节虽然不冷,但就怕肖祈还不见好转,月云生自己又倒下来了,沈大海想着,便小心翼翼地拿了件外袍给他轻轻披上。
他才给月云生披好衣服,就听见原本依旧昏迷不醒的肖祈忽然轻哼了一声,然后便惊喜地发现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苍天有眼啊!沈大海几乎当场老泪纵横,若是肖祈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萧淑妃交代!
“殿……”
沈大海才开口,就被肖祈轻轻摆手制止。
肖祈慢慢撑起身子,目光落在趴在床边的月云生身上,格外复杂。他缓缓抬起头,似乎是想伸手去碰碰那沉睡的容颜,却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猛地停住,手指一点一点又收了回来。
沈大海觉着肖祈是怕自己吵醒月云生,便压低声音道:“殿下,皇妃守了您三天三夜了。”
那一瞬,沈大海分明看见肖祈漆黑的眼底有晶亮的光一闪而逝,似乎是十分感动,但很快又是眉头紧锁,“殿下?”
“沈大海,你先出去。”
多日未开口说话,肖祈的声音沙哑极了,像是破败的棉絮,让人惊心。
沈大海一怔,随后道:“殿下,既然您醒了,奴才这便去请容神医来给您把脉。”
“不急。”肖祈摆手,让沈大海先出去。
沈大海虽然不愿,但看见肖祈一脸坚持,也只得从命,为他斟了一杯温水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肖祈举杯,把水一饮而尽。而一旁的月云生似乎是做了噩梦,眉心紧蹙,面色微微泛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一滴一滴滑落。
几度挣扎,想为他拭去额前的汗,又想抚平他紧皱的眉目,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肖祈只是深深地、极其矛盾地看着月云生。
此情此景,似梦如幻,醒来便碎。
该怎么办……
肖祈喟叹一声。
脑海中无数记忆浮现,好的坏的,过去的现在的,一幕幕闪过,纷纷杂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人逼疯。
月云生啊月云生,他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连躺了好几天,肖祈刚起身的时候,竟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正好撞到了月云生。
肖祈有些懊恼地看着月云生小臂上被自己压红的印子,油然而生的心疼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无视。
月云生迷迷糊糊从睡梦中地醒来,便看见肖祈再次起身,慢慢走去拿了外衣披上。
“阿祈?”他惊喜地唤道。
肖祈身子一僵,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月云生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便想起身,可跪了整整一日,他两腿一软,便朝地上倒去。肖祈听见后,几乎是本能一般,转身便大手一伸,稳稳把他抱在怀中。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月云生说:“抱歉,一时腿麻了。”
“无碍。”肖祈看他站稳了,便立刻松开了手,口吻间竟是淡淡的疏离,月云生听了,硬生生怔在原地。
无形的尴尬一时间笼罩二人,他们相视而立,竟是久久无话。
像是没有办法继续忍受,月云生竟率先打破了沉默:“阿祈,你这是……怎么了?”
肖祈明显顿了顿,表情不自然地敷衍:“没事,躺久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便推门要出去。
“肖祈!”
就算再是迟钝的人,也能够发觉此刻肖祈的不对劲。
“云生,方才沈大海说你守了我好几宿。有劳你了,等会儿我让人陪你回去,你在偏殿好好休息几日吧。”语毕,肖祈再不迟疑,大步流星而去。
第9章 。17更新()
《赐婚》卷三「云谲波诡」
●总第八十五章●
蛋挞君作品
“等等。”
月云生顾不得其他,立刻追了出来。
肖祈停住步子,却并没有回头。
“肖祈,你有事瞒着我。”
月云生几乎是用肯定的口吻说的,一动不动盯着肖祈的背影。
听罢,肖祈没说话,只是沉默。
月云生见了,也随之沉默。片刻后:“既然你不愿说,就算了。”月云生勉强笑了笑,“你才刚见好,还是不要着凉,我这便去让人给你备药,等会儿让沈大海给你送来。”说完,他便转身,朝偏殿走去。
肖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叹息道:“文瑾……”
“嗯?”月云生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似乎是等他的下文。
话语在舌尖徘徊几回,肖祈仍旧说不出口,辗转几次后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道:“你好好休息。”
“谢殿下关心。”月云生的话也带了几分疏离,让肖祈心底蓦地一痛。
肖祈看着月云生一步一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他视野之内。
他苦笑着摇头。
这几日梦中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要怎么才能说出口?这种事情,连自己都觉得是失心疯,又有谁会相信?若是告诉月云生,他定会觉得自己烧糊涂,魔怔了吧?
老人常说命运轮回,饮尽奈何桥上那碗孟婆汤,便尽忘前尘。但,这一世与前世……肖祈默默紧扣十指,曾经他断断续续梦过多次的那个梦中人,他终于看清他的面容,也知晓了他的名字,以及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杜衡,杜子敬。
怎么可能忘记了他,怎么可以不记得这个人,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让他甘愿舍弃生命也要维护的人!但这一世,百越并没有杜衡,自己也不像前世那般百病缠身。可这身边的一切都和梦境里头的事情那么吻合,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些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心惊,难辨真假。
肖祈长叹一声,心头思绪万千。
杜衡与月云生。
两种记忆交织,每当他看见月云生露出那样的表情,便心疼得难以自抑。可当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心中对于杜衡的感情,便死死遏制了他。
两难的境地,他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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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进来的时候,月云生正坐在窗前不知想着什么。
窗门被推开,风呼啦啦吹了进来。虽说是盛夏,但这夜里头风还是寒意阵阵,而且秦默知道主子这几天都守着九殿下,再加上身上还有些旧伤没好利索,折腾下来早已疲惫不堪。
秦默快步走过去,为月云生关了窗户,“主子,您怎么回来偏殿了?”
月云生苦笑了一下:“这段时日我都会回来这儿住,你等会儿和冬梅她们都说一声。”
心底一惊,秦默勉强按捺起伏,他家主子这才新婚燕尔,便闹出这种事情,传出去恐怕便是于是一阵闲言碎语:“主子,您和九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月云生迟疑片刻,还是摇头。
月云生常常这样,秦默虽习惯,但多年常伴他左右,虽明知他能力超群,仍是十分担心,斟酌几回后还是不放心道:“主子,您别老把事情一个人揽着。虽然属下能力有限,但很多事情说出来总归会舒坦些,您可需要属下为您探听些什么?”
月云生听了,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翘,笑着道:“暂时不需要了,秦默,谢谢你。”
一时间不习惯这种客套的气氛,秦默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笑了一下,“主子,您别这样。”但他仍敏锐地捕捉到月云生眼底那格外复杂的神色,仿佛历经万世悲凉后的心如死灰,让他只消一眼,便不由心惊,失声道:“主子,您……”
“秦默,许是我错了。”月云生像是与他说,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他之前毫无异色,唯独醒后是这样的一反常态,只可能是昏迷中发生了什么,但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法知晓。他不愿说,怕是真的难以启齿,可我却又无法迫他。”
秦默知道月云生是在说肖祈,但是,难以理解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何种意思。
月云生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回头朝他一笑:“别担心,你先下去吧,我没事。”
“是,主子。”秦默无法,只好告退。
月云生慢悠悠地起身,重新打开窗。
六月过半,外头的凌霄开得灿烂。丽正殿大红色的装潢还未取下,大红色的宫灯在风中摇摆,映衬着那一片橙黄,生机勃勃爬满整个院落,本该给人心底暖意洋洋,此刻却是空荡荡的冰冷。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窗棂。
月云生漆黑的眼中静寂一片。
那些誓言旦旦,还言犹在耳。
虽说人生如戏,只是……
肖祈,请别让他失去这世间留恋的最后一点暖意。
你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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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祈越想越心烦意乱,于是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出宫,策马飞驰终于到了京郊的桃源亭。
把马拴在路旁的老榕树,取下上头挂着的几坛酒,他便朝桃源亭走去。
早春已过,桃源亭四周的桃树上果实累累。唯有桃林后那一片紫薇开得灿烂,花色艳丽,花红满堂,远远眺去大红色一片中夹着点点洁白,随着微风袭来阵阵馥郁芬芳。
时候尚早,加上桃源亭位于偏僻之地,路上竟人迹罕至。
肖祈倒是落得一身清净,大手一撩衣服,肖祈便在桃源亭坐下,捧起酒便大口饮尽。
多么可笑。
曾经他一无所知,可当上天让他想起所有事情,却唯独偏偏不给他,记忆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肖祈早已理不清,分不清真假,过去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头,太多事情刹那而至,让他根本无从逃避,无从喘息。
如今,眼前桃源依旧,可曾经倾慕的那个人却消失在这个人世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上一世,他为他机关算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踏上不归路,最后天人永隔。这一世,老天却连相遇的机会都不曾给予。
前世今生,到底是怜悯亦或是残忍?
心中对月云生的歉疚,对杜子敬的思念,如影随形,刻骨铭心,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肖祈最后一口,喝尽坛中之酒,然后狠狠把酒坛扔在地上。
酒缸顿时四分五裂,碎片落了一地。
为何偏偏是此时,要让他记起一切?
肖祈提了一坛酒,起身慢慢走向桃林深处。
那一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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