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惟见识广博,伊浔博览群书,于是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
酒酣耳热的高谈阔论,这场景并不浪漫。所以。即使次数多了,伊浔也从不觉得段有惟对她有其他意思。
她不排斥跟段有惟交朋友,何况他还是一个特别仗义的朋友。
那次圣诞节,一个三流小模特在公司拍了一组镜头,指名道姓要伊浔修片儿。修片儿是伊浔的绝活儿,但升了主管之后,她已经很少亲自动手,而对方也不过是个不出名的嫩模。她自然是拒绝了。
因此她就得罪了人。小模特背后有金主,多方施压。上头给她两个选择,要么辞职,要么道歉。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倒是小嫩模跑来和她示弱,亲亲热热地喊她“姐姐”。
她这才知道是段有惟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儿,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碰巧看见你在挨训,就稍稍打听了一下。”他在电话里笑道,“虽然是举手之劳,但你还是要谢谢我。”
“是是是。”她连声应道,“我请你喝酒。”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请客。
地方是段有惟挑的,露天的烤肉大排档,一到晚上就特别热闹,“咝咝”的烤肉声不绝于耳。段有惟烤肉也很有两把刷子,伊浔吃得尽兴,忍不住打趣他道:“原来段公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怪不得市里的女子都心甘情愿做你的红颜知己。”
他淡淡道:“我并不是个滥情的人。”
他难得向谁解释什么,但明显不高兴了。伊浔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们以往说话很少涉及私生活,比如他从来不提及自己的未婚妻。她连忙倒酒赔罪,这才发现他的杯子里还是满的。
段有惟慢条斯理地说:“都喝酒了,谁开车?这个点很难叫到车的。”
“叫不到车就走回去。”她把酒杯送到他嘴边,他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颇有忍了许久的感觉。
后来,他们果真是走回去的。
下了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冰碴子,踩上去很有感觉。她只顾低着头使劲踩,没察觉对面的车辆,还好段有惟拽了她一把,她才堪堪躲过去。
她的手很暖和,他的手却是冰凉的,其实他穿得并不少。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可他并没有放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被城市灯火掩去光辉的月亮忽然清明一片,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轻轻将他笼罩其中。
伊浔莫名地心慌,掌心几乎热出汗来,但是下一秒他就松开手,不动声色道:“走吧。”
他并没有送她到家,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走到小区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黑色大衣像镶了一层银边似的。
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她仿佛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夜里,她接到他的电话,此刻,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外头大雪纷飞,他低沉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他打了一个比方,“我烧旺了炉子,如果再添一把柴,炉子上的水就会沸腾,我很烦恼该不该添这一把柴火。”
他说得很隐晦,伊浔并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只是很中肯地给出意见:“如果你需要炉子里的水沸腾,那你就添吧。”
他沉默片刻,道:“可是我怕沸腾的水烫伤别人。”
他这样小心翼翼,伊浔不免笑他:“你管别人做什么?”
挂了电话后,她仍然摸不着头脑。在她看来,段有惟不是一个该有烦恼的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顺遂,实在是他们这些小市民羡慕忌妒恨的对象。
第二天,她和一个难缠的客户在咖啡厅谈项目。对方来自大公司,一直神情倨傲,对她爱答不理,伊浔即使脸皮再厚也快说不下去,气馁间,忽见对方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有惟也在这儿喝咖啡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伊浔眼皮子一颤,瞧见段有惟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也不坐下,就立在她身边似笑非笑道:“我来找小伊吃饭,你们聊你们的,我在边上等着就是。”
有他这尊大神杵着,谁还能聊得下去?
那客户神情讪讪,赔笑道:“我和伊小姐已经谈妥,明儿就把合同签了字送上门去。”接着他又把伊浔的办事能力夸奖一番,方退场离去。
她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禁笑起来。
段有惟在她对面坐下来,眨眨眼说:“我很好用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你又该谢谢我了。”
他这样意气风发,哪里瞧得出他之前心思凝重!
伊浔把菜单推到他跟前,说:“想吃什么我请客,这家的甜点是招牌。”
他笑眯眯地低下头看菜单,伊浔不经意看过去,发现他低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好像在看菜单,其实并不是。虽然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猜它一定是涣散游离的。
她的手放在桌上,他的另一只手也搭着桌子,隔了不过一块方糖的距离,好似指尖微抬就可互相触碰。
伊浔一丝都不敢动弹,想把手拿回来,却又觉动作太过于明显。也许是她太在意的缘故,说不定段有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终于蜷起手指,这时,段有惟把菜单往桌上一放,恰好把他和她的手一起覆盖在菜单底下。
“服务员。”他点了一杯咖啡。
他的手在菜单底下握住她的手,微凉。有一点儿汗湿。服务员把咖啡端过来,他就一只手放糖,搅拌。一直搅拌。
他一直没抬眼看她,她也没有,好像他们只是在喝咖啡,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只是在喝咖啡。
半晌后,他看着窗外,侧脸上有晕开的光影:“对不起。”
她以为他是为握了她的手而道歉。便淡淡笑着说:“没关系。”
其实他并不是为这件事儿。
伊浔听到谣言是三天后。
段有惟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为什么对未婚妻从不过问?名门世家养出的千金小姐大方得体,知晓这些红颜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何况段有惟一直是有分寸的,左右不过是玩耍取乐而已。但伊浔不一样,段公子第一次为某个女人关照了她几项生意,使得他的未婚妻大大提高了警惕。
伊浔想起那天在咖啡厅。他帮忙拿下的广告项目。是不是就是他说的柴火?
她站在公司的台阶上一时恍惚,忽然听到一道尖锐嗓音像厉风呼啸而来:“不要脸的狐狸精!贱女人!”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一巴掌扇得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事情进展得有些快,伊浔以为千金小姐会做足姿态,放下支票出言嘲讽,没想到慕容秦性情火暴,出手狠辣。如果不是保全冲出来阻拦,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伊浔。
因为是在公司正门口发生的冲突。所以这件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伊浔在医院还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脚踝高高肿起。一时不能下地走路,脸上冷敷过,擦了药,但还看得出淡淡的痕迹。
段有惟挑了时间来看她时,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杂志,并没有抬头招呼他。
他晓得她是故意不搭理他,便默默把水果篮放下,轻声说:“我不喜欢她,我想和她解除婚约。”
伊浔憋不住,冷笑一声:“可是慕容家不是善茬,段公子既想解除婚约,又想慕容家背负过失,为此真是费尽心思。”
段有惟的计划全赖“朋友”二字,他与伊浔并没有亲密关系,行得正,坐得端,到哪里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的未婚妻慕容秦便是无理取闹了。近日段家有公司上市,慕容秦闹成这样,势必会产生坏影响,慕容家对不住段家,首先就失了气势。
“我知道她的脾气,一出手肯定是要伤人的。我原本的计划是,在你住院时,往你的吊瓶里加点儿药,嫁祸给她,反正背地里下药的事儿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伊浔微微眯了眼睛。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慕容秦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借机和他滚了床单,又设计被两家长辈撞见,这才有了那一纸婚约。
她嘲讽道:“你这个计划不错,慕容大小姐不仅打伤人,还意图谋杀,消息被传出去后,恐怕她都要负刑事责任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她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你原本的计划,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他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皮,边剥边道:“其实我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道,“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他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她手里,指尖微微在她掌心停留:“你的手一直是暖的,也许是我天生凉薄,所以连手都是凉的。”他垂下眸子,长长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即使慕容秦做下这许多事儿,段家也不一定会跟她家解除婚约,我们两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我只能做得更狠一点儿了。小伊,到时你千万不要觉得我狠心。别人都可以这样以为,唯有你不可以。”
他没有把现在的计划告诉伊浔。
到第二天,在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中,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将段有惟送入急诊室,伊浔方明白他的计划。
他的酒中被人放入了大量安眠药,他现在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伊浔一瘸一拐地走到急救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儿上,但比起段有惟所受的痛苦,这应该不算什么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一遍一遍地洗胃,他把自己折磨得像破败的布偶。
伊浔把脸贴在玻璃上,透过层层玻璃凝视他的苍白面孔,耳边回响着他的话:“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她不禁眼眶一热,他选择了伤害他自己。
同时被送入另一家医院的还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一时得意忘形,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下身见红,流产了——她怀了段有惟的孩子,这才是她嚣张的资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想必段家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这招果然狠,不仅解除了婚约,还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同时被送入另一家医院的还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一时得意忘形,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下身见红,流产了——她怀了段有惟的孩子,这才是她嚣张的资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想必段家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这招果然狠,不仅解除了婚约,还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
慕容秦错在捕风捉影,无理取闹,最后害人害己,慕容家无话可说。
这场仗胜利的前提是,段有惟和伊浔是朋友,永远只能是朋友。伊浔明白这个道理,段有惟也明白。他们瓜田李下,总要避嫌,自此不相见是最好。
但段有惟表现出十二分的坦荡,在“大金砖”摆了一桌子酒席,请了一帮朋友作陪,特地向伊浔赔礼道歉。
“我连累小伊受伤住院,自罚三杯。”
“我害小伊名声受损,再罚三杯。”
那天他喝了许多酒,走路都有些踉跄。
伊浔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洗漱完毕,待要上床睡觉时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边可怜巴巴地说:“你们都走了,没有人送我回家。小伊,你来送我回家……”
“你还在‘大金砖’?”她细细回想一遍,好像真的想不起段有惟搭了谁的车子,“你叫出租车。”
“不要。”喝了酒的段有惟格外任性。“你送我。”
隔着电话,伊浔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三更半夜被人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同我在一起,旁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原来慕容秦才是被冤枉的,原来她并不是无的放矢。段有惟,你受了那么多罪,就想这样功亏一篑?”
他沉默了一会儿,伊浔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呼啦呼啦的风声,以为自己已经将他说服,没想到他借酒耍赖道:“不管!你若不来。我就在门口一直等。”
她气得挂了电话,外头那么冷,他才不会在门口一直等。再不济。他那样的身份,“大金砖”给个包厢让他睡觉总是会的。
虽然伊浔这样安慰自己,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距离段有惟给她打电话已经一个小时。她心里一直像有只蚂蚁爬来爬去似的。
最后她还是去了。把车停在“大金砖”对面。窗户上结了一层霜花,她摇下车窗才看到段有惟,他果真固执地蹲在“大金砖”门口,裹着黑大衣,冻得直发抖。
伊浔将车开过去,冷着脸让他上车。他笑了一下,动作僵硬地爬上来,看来被冻得不轻。
伊浔没有送他到家门口。在路口就停了车。他不肯下车,先是说“外头冷。我再暖一会儿”,又说“我就睡你车里吧”。
她去推他,刚刚碰着他胳膊就被他一拉,差点儿撞进他怀里,再近一点儿都要碰到他的鼻尖了。他的气息混杂着烈酒的醇香,黑色的瞳仁像深不见底的水潭。伊浔心跳如擂鼓,也许那顿饭她也喝多了。
“小伊,”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伊浔反而平静了:“你想向外界证实伊浔与段有惟果然有奸情吗?从此段家与慕容家反目,慕容家不会放过我,段家也会迁怒于我,樯橹间我就灰飞烟灭了。也许慕容家还会逼着你继续娶慕容秦,也许慕容家和段家还要斗得两败俱伤……”
他倾身抱了她,下巴眷恋地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完全无视她的话:“干他们什么事儿?我才不管他们。”
她微微笑了,这便是醉话了,清醒的段有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出身豪门的段有惟虽然是他父亲捧在手心里的独苗,但段家不止他父亲一支,段家家主段有惟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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